歐暖的心跳一下就了規律。

“殿下，不知您此言何意？”歐暖明明心中驚訝，卻不得不低了聲音，斂了眉眼，臉上的表淡淡的，宛若聽不懂一樣。

“我說過，我喜歡你，想娶你，可是你上一次卻明確的拒絕了我。當時你曾經說過，是不想要讓你表姐傷心，現在看來，只怕是別有緣故。”

肖衍這話說的很嚴重，歐暖的面容籠罩上一層寒霜，並不作聲。

肖衍冷冷一笑，剛纔和煦的笑容全都不見了：“這次的冊封，明郡王出了很大的力，你說說，他爲什麼要幫你呢？”

“殿下，明郡王幫的人不是我，只是長公主而已，這完全是您的誤會。”

“哦？是我的誤會？”肖衍笑容冷淡，“重華從不多管閒事的。”

“我與明郡王萍水相逢，他本沒有必要爲我至此，的確是皇長孫殿下誤會了。”話語到了最後，歐暖一字一字咬得極重。

“回答我，你究竟想要什麼樣的良人？”肖衍顯然並不相信，卻也不再繼續剛纔的話題，反而輕輕地問著，像是人間的暱語，有說不出的曖昧。這時候，他們已經下了船，距離前面的人羣越來越近。風拂起歐暖的髮，肖衍清冷的眼忽然就帶了幾分極多，卻又極無的，攝人心魄：“你如今是姑母的兒，我這位表兄當然要關心一下你的終大事，你不妨照實回答。”

歐暖垂下眼睛，慢慢道：“若是可以，我希能嫁給一個合適的人。”

“合適的人？”肖衍的眼眸中閃過一難以琢磨的複雜神，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渦，眉頭輕皺，復又展開。

“對。”歐暖微微一笑：“嫁給一個適意的人，到親友的祝福，過安穩的日子，這不是所有子心中所求的嗎？”上一輩子，以爲嫁給蘇玉樓便能有安穩幸福的生活，最終不過是笑話一場，這一輩子，當然要挑細選，找一門真正對彼此有利的婚姻。

“所謂合適，纔是天底下最難的。”肖衍清雋的眉眼突然就黯了下來，神中有著疑慮，他退後一步，不過瞬間，面便恢復了平靜：“我會爲你好好留意的。”語畢，他徑自走了。

就在這時候，歐暖突然發現，肖重華不知何時，竟然站在離他們不過數步之遙的地方，那極俊的臉上，面一片沉靜。在下，他整個人看起來有沉穩安定的氣質，猶如是一塊泛著溫潤澤的上好古玉，迷人卻也不炫目，含蓄卻不容忽視，無聲地散發著獨特的彩。

看他那表，應該是聽到了與皇長孫方纔的談話。

歐暖滿臉錯愕，肖重華很是淡然地看了一眼，像是別有深意，爾後，便笑著等走過去。

歐暖心中暗暗苦，今天若非太子來了，被人團團包圍的就會是皇長孫和肖重華，他們倆也就不會一個接一個來找自己麻煩。

“多謝郡王的相助。”歐暖不能躲避，只能徑直走到他近，含笑道。

肖重華面目平靜，一派淡定從容的樣子，黑黝的眸子平眺別：“不必多禮。你應該激的人是姑母。一聽說你有爲難，立刻就趕進宮裡去，很多事，我不方便開口，全都替你解決了，包括武國公府的婚事，也包括今天陛下的冊封。”

歐暖當然明白大公主的好意，但肖重華同樣出了援手，便簡短地道：“不管如何，兩位的恩，歐暖銘記在心。”

“姑母說過，你什麼都想靠自己。”肖重華信步往前走去，卻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一眼，眉頭稍稍一蹙，接著又不聲地舒展開，只管繼續往前走：“不過，靠自己不是逞強就行的。”

歐暖聞言，暗暗嘆了一口氣，不是不想依靠別人，只是到了關鍵的時候，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這次的劫，的確已經解了，但不是我一個人解的。”肖重華瞥了一眼，黑眸閃過幽暗的芒，深沉得教人猜不出緒，“或者說，表面是我解的，但實際上，另一個人功不可沒。”

歐暖聞言，心裡一跳，手心裡全是汗，微微瑟了一下：“郡王在說什麼，我卻有點糊塗了。”

“你如今已經是郡主，歐侍郎的把柄若是被人揭出來，雖不會對你造實質的傷害，卻多要引來些非議。”看著歐暖的表，肖重華淡淡一笑：“某人花了不知多力氣，纔將侍郎種下的毒刺拔出，我做的，也不過就是將最後的餘毒清除罷了。”

歐暖聽得懂這個“某人”指的是肖天燁，可肖重華也僅僅是淡淡一笑，毫不打算追究。有些發怔，一時之間還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提起這件事。依照他的格，便是知道了什麼，也該是故作不知的。

“你如今是姑母的兒，衆人皆知大公主與太子來往切，如此一來，所有人的目都會盯著你，不論那人是否真心，你還是有所保留較爲穩妥。”肖重華幽幽嘆口氣，那看似平靜清逸的黑眸底，蘊藏著斂的風采：“而且，以後若是有什麼麻煩，儘可以去找姑母說，現在是你的母親，再也不是外人了。”

歐暖怔怔地點點頭，看著他那深沉的眉眼，突然一下就明白了他所有的意圖。

他明知道肖天燁做的事，猜到自己必然和對方有所來往，卻並不點破，一方面是在給自己留下一點餘地，另一方面也是在間接提醒自己，不要與秦王世子過從甚，免得招惹麻煩，還告訴以後如果有麻煩完全不必通過肖天燁，僅僅是大公主就可以解決。他彷彿知道的每一個想法，讓在他的面前有一種無所遁形的覺，肖重華，他把人的弱點拿得如此到位，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男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肖天燁有某種共同點。比如，他們都是無法掌控的人……這就是從未將他們兩人列爲考慮人選的重要原因，這一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掌控在手心裡的男人。

很顯然，這兩個人，都不是最佳選擇。

肖天燁要的是的心，爲此不惜殫竭慮費盡心思。而肖重華，卻完全不知道對方想要什麼，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比肖天燁更可怕。歐暖想到這裡，微微垂下眼睛，流蘇耳環長長墜下的姿態，聲音蒙上一層輕霧：“我明白。”

肖重華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必多心。京都這許多千金小姐，要說心思玲瓏，沒人能勝過你。只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論什麼事，都要小心謹慎，尤其是你這段日子的風太盛，容易招忌。”

歐暖心中一震，低首細細品味他這句話，心頭的疏遠漸漸淡去，反倒生出一因溫而生的漣漪，輕輕道：“多謝郡王提醒。”

苑中的碧玉亭裡，肖天燁和肖凌風在亭子裡坐著飲酒。

“好了，別喝了。”肖凌風按住肖天燁拿酒的手，“宴上還有那麼多人，你想要讓別人看你的笑話？”

肖天燁仍是把酒取到了面前，自斟自飲。

好不容易見到，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他知道，是在怪他冷酷無，甚至於在他到的時候，他竟然發現的微微抖，這讓他領悟了一個現實，怕他？！他第一次費盡心機的追求一個子，本以爲在的心中，他多多會有一點的位置。沒想到他與之間，就這樣被一個作打回了原形，做得那樣決絕，不留一點餘地。儘管不能置信，但這卻是真的，雖然他後來用笑容掩飾了真心，卻怎麼也騙不過自己，那一刻心中傷的覺。

竟然怕他！哪怕沒有一句責怪，沒有半個怒容，單只是怕他這個事實，已經讓他急怒加。

肖天燁以手按口，裡作痛，他想告訴，他只是爲了讓安全而已。

即便再來一次，他也非要除掉那些人不可。

肖天燁仰首傾盡杯中。

肖凌風盯著他，目裡滿是不解：“我搞不懂，你不過是不服這口氣罷了，難不真的看上了？這種子除了那張臉，到底有哪裡好啊！京城裡多的是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你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何必非要選這麼一個人？”

肖天燁放下杯子，良久，神似乎有些苦惱，“我也不明白，怎麼就喜歡上了。”他也問過自己爲什麼，始終找不出原因，也想不到答案，始終想不明白，只能用鬼迷心竅來解釋。

“走夜路多了也會撞到鬼。”肖凌風笑，“還是個難纏的鬼。”

肖天燁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若是知道有今天，當初在獵場的時候，他一定毫不猶豫殺了，絕除這個後患，也免得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喝完了酒，他趴在石桌上笑，眼底瑩澤著一悲傷，“我心裡有點害怕。”

肖天燁外表十分風雅，看起來頗有些任，行事手段卻極爲厲害，每走一步都是步步爲營，更兼乖張讓人不清深淺，就連秦王都有些忌憚他，往日裡還從未見他如此失落過，肖凌風一愣，有點說不出話來。

“我怕自己再怎麼努力，都不會屬於我。”肖天燁這樣說，表落寞。

肖凌風覺得心驚，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從前他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他卻爲了歐暖些微的抗拒而在這裡失落……他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沒有的秦王世子，他的一顆心已經完全失去，再也不屬於他自己。

“秦王叔已經開始有所靜，他遲早會你家立室。”肖凌風慢慢道，“你想清楚，歐暖的立場，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肖天燁丟了酒壺，突然站了起來，著他冷笑：“我偏不信，這世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只要我願，點頭，又有什麼不可以？”

太子妃的壽宴有驚無險的過去了，歐暖回到府上，將消息告訴了李氏。

“你說什麼？”李氏一下子愣在了那兒，隔了許久方纔艱難地道，“你說陛下冊封你爲永安郡主？”

歐暖點了點頭，心中對於李氏的反應著實有些沒把握，一旁李姨娘的表已經全變了，震驚、錯愕，難以形容。

歐可雖然在極力制，卻已經控制不住，整張臉嫉妒的扭曲了起來。

李氏的笑容一下子變得很深：“老天保佑，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從今往後有了郡主的名頭，還怕將來沒有好出路？暖兒啊，你這孩子果然是有福分的，不但能爲家裡排憂解難，將來還能提攜你爹和你弟弟，太好了！當真是太好了！”

李氏的喜形於讓歐暖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祖母只怕是將這個郡主的頭銜，當將來可以更進一步的階梯了，只怕太過高興，一時忘了自己的婚事再也不可能由著他們擺佈。

並不點破，一如往常地陪著李氏說了幾句話，便回到了聽暖閣，一天下來應付各人等，已經很累很累了。

歐爵卻在聽暖閣等著，並且告訴了一個意料之外卻又在預想之中的消息。

蘇玉樓出事了。

會試過後，蘇玉樓在京都大放彩，一時之間爲豪門世家府上的常客，人人都道他有狀元之相。在殿試之上，皇帝親自測試諸位學子的才華，果真對蘇玉樓大加讚賞，並欽點他爲殿試頭名。

誰知這時候史張九延卻上奏，重重參了會試主考張四維一本，說他收賄賂，貪贓舞弊。

一時滿殿皆驚。

大曆朝，每屆三年一次的會試採取彌錄滕封制，對所有考卷進行彌封，統一給謄錄，再分給謄錄生將試卷如實謄寫一遍。謄寫完畢，再由對讀各位對讀生負責校對謄錄是否正確無誤，最後轉閱卷，纔開始閱卷、評卷、棄取等其他環節。按照道理說是很難再出現作弊的況，卻有一名江南士子名喚羅同的，重金收買了主考張四維，與其約定，考試時的第一篇文章最後用“夫”字結尾；第二篇用“矣”字結尾；第三篇用“罷”字結尾；詩則用“莫邪”結尾。結果，張四維果真取中了這名考生爲貢士，事發的時候，他還在殿試上被點爲同進士出，正是洋洋得意的時候，一下子被史的這封奏章打進了地獄。

皇帝立刻召見閣大臣、各部尚書等議此事，經過查證，事屬實。皇帝然大怒，當朝判了張四維和羅同斬立決，並將判卷的考七人就地免職。蘇玉樓原本與此事無關，可不幸的是，他與這位羅同的考生是同鄉，並且過從甚，一時之間他的狀元之位就十足引人懷疑了，雖然並無證據證明他與羅同一樣賄賂了考，可盛怒之下的皇帝還是革除了他的功名，並且勒令其永生不得參與科考……這樣一來，蘇玉樓踏仕途的夢想，算是徹底斷絕了。

歐暖聽完這個消息，彷彿是怔了一瞬，隨即脣邊慢慢浮起一縷微笑。這世上，能把事做的這樣狠的人，也只有那個人了，偏偏他每次都能找到對手的弱點，該說他是毒辣好呢，還是敏銳呢……

讓蘇玉樓一輩子不能參加科考，比要了他的命還難，而且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依照肖天燁的子，蘇玉樓絕沒有好果子吃。人家做完了初一，得自己做十五纔是錦上添花。歐暖站起，微笑道：“紅玉，咱們也該去梨香院看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