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師太恭敬地道：“是。”

皇帝微笑著看著這齣戲，他突然明白大公主這是爲什麼來了，只可惜，這種藉口在他這裡是沒有毫用的。

算出來的結果，當然是不吉，而且是大不吉。惠安師太滿面惋惜：“這兩位的命數很不匹配，若是強行婚配，只怕宮中會有災禍發生。”

“天意不可違，既然大爲不吉，請陛下爲兩個孩子著想，打消這個念頭。”大公主目灼灼地沉聲道。

徐貴妃心下微有，依舊微微含笑，聲道：“師太，莫不是當了大公主的說客吧。”

皇帝嗤笑一聲，道：“簡直是無稽之談！”

大公主豁然變：“父皇！”

皇帝冷冷地道：“堂堂皇家公主竟然想出這種拙劣的法子，令月，你真是太令朕失了！”

徐貴妃稍輕蔑之態，只一語概之：“公主，陛下金口玉言，你還是不要這樣執拗了吧。”

皇后微微搖頭，一雙鎏金掐點翠轉珠凰步搖垂下拇指大的明珠累累而，口中淡淡道：“陛下，不過是天不從人願罷了，您又何必怒。”

太后若有所思，道：“哪裡是上天不肯順從人願呢，只怕是皇帝要逆天而行了。”

此言一出，大殿死一般的沉寂，衆人各懷心事，皇帝也是面沉如水。

書房裡，孔德奉上擬好的聖旨：“陛下，賜婚的旨意現在就頒下去嗎？”

玉妃溫地在一旁服侍，皇帝正要點頭，就在這時候，天上突然響起了炸雷，“咔嚓嚓”一聲響，驚天地，連整個皇宮也被震得一同抖，接著連串的轟鳴洶涌的鋪天蓋地，那幾乎已不是雷聲，而是天空被撕裂之後崩落的聲音。

一道猛烈的寒風，如狂飈穿殿而過，斗大的雨點頃刻間便砸落下來。這時再看殿外，所有的殿宇上的琉璃瓦，都全被這山呼海嘯似的風吹得發出驚恐的低。天轉暗，黑如鍋底。皇帝頓時愣住了，而孔德也早已嚇得呆若木了。

玉妃一驚之下臉霎時變得雪白，手中端著的瓷盤拿得不穩，盤中盛著的茶盞頓時摔了個碎，碗蓋咕嚕嚕滾得很遠，只留下或深或淺的茶湯，瀝瀝一地。

孔德這才驚醒過來，連忙吩咐旁邊的宮收拾乾淨。

玉妃聲道：“陛下，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到了傍晚，突然天氣變得這麼可怕！”

皇帝把奏章隨手丟在一旁，摟過道：“沒事，只是下雨罷了，有什麼好怕的呢？”

玉妃看了窗外一眼，心有餘悸道：“這雷也可怕的……”

皇帝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的確突然了些……”

玉妃看了一眼那道還沒來得及頒出去的賜婚聖旨，覺得這天氣變化的太及時了……從心中來講，當然不願意與曹家有嫌隙的歐暖嫁秦王府，那樣對曹家可沒什麼好……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雨聲漸漸地小了。一個淋得像落湯似的太監，一邊朝這裡猛跑，一邊著：“不好啦，燕紫閣走水啦，不好啦，燕紫閣走水啦！”

皇帝眉頭一皺，孔德趕出去，過了一會回來，滿臉慶幸：“陛下，燕紫閣著了火，可是，又被大雨給澆滅了！”

皇帝點了點頭，面上有一不易察覺的驚詫，還沒來得及說話，接著又是一個更大的炸雷響起，就像炸開在書房頂上似的，震得殿頂上的琉璃瓦籟籟發抖。玉妃一下子就鑽進皇帝的懷裡，仿若嚇得渾都冰涼：“陛下，天有異象，宮中又走了水，是不是因爲……”頓了頓，張道，“師太也說過這婚事不吉……”

皇帝冷聲道：“好了！怎麼連你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話音剛落，又是兩聲連得極的暴雷炸響，書房的窗戶細脆地一響，也被震開了一條大。

皇帝始終皺著眉頭，盯著案上的聖旨，彷彿要將它盯出一個來，他絕對不相信惠安師太說的話，更不相信什麼不吉利的話，這門婚事勢在必行！就在這時候，外面的雨已經是越下越小，雷聲也漸漸地去得遠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臉上恢復了原來的，便見一名太監進來稟報說：“陛下，外頭一個宮被雷擊死了。”

皇帝一愣，眼眸間似攏了一抹淡淡的驚疑。這時候，孔德已經捧了聖旨走到了門口，一隻腳都了出去，卻突然聽見皇帝暴喝一聲：“等等！”

孔德惶地看了皇帝一眼，只聽見他的聲音沉得彷彿要滴下水來：“這門婚事……再議吧。”

公主府。

陶姑姑使了個眼，所有伺候的丫頭都退了出去。

大公主接過茶盞也無心去喝，只稍稍抿了一口，憂浮上眉梢：“這事真能嗎？”

“惠安師太說這門婚事不吉，然而皇祖父卻不相信說的話，如今自然有天象可以證明。”肖重華捧起茶盞，輕輕合著茶盞出神，片刻道，“所以，姑母不必擔心。”

大公主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下去，只覺得嚨到心肺都滋潤了，才一字一字道了出來：“如此最好。”想了想，又道，“可是你如何知道天有異象的呢？”

肖重華微微一笑，目深沉：“欽天監大人三日前在燕王府作客，無意中的消息，只是他幾個月前剛剛因爲報錯了南方水患的消息被皇祖父狠狠罵了一頓，這一次沒有十全把握索緘口不言了，不過是湊巧而已。”

大公主“嗯”一聲道：“這也算是僥倖了。”

肖重華忽而一笑，“到今天才去求皇祖父賜婚，可見他瞞得很。”

大公主角微微上揚，“可不是，之前太后說這件事，我還猶自不相信，好在，我不願，太后比我還要不願，那裡還有個陳小姐等著做世子妃呢！”肖天燁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他突然請求賜婚，平地波瀾乍起，人措手不及，若不是太后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大公主知道一切的時候，只怕已經晚了。沉思片刻，道：“不管如何，我是不會讓暖兒變秦王轄制我的利的。”

肖重華瞇起眼，幽暗的黑眸裡燃燒著兩道火，有著複雜難解的亮：“秦王或許如此，肖天燁麼，只怕是另有打算了。”

“好在你的法子送來的及時，再晚一步，也趕不上了。”大公主並不在意肖天燁是真心還是假意，只這樣說道，彷彿鬆了口氣似的。

肖重華聞言默然不語，因爲外面線太暗，房間點了明亮的燭火，燭將他端坐的影拉得修長，投影在窗紙之上。他眼底有道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而心底，已在不知不覺間，被一種奇異的緒佔滿。他突然想要知道，歐暖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是不是知道肖天燁會這樣做，或者說，是否會贊同……

聽暖閣。

窗外的雨水漸漸停了，紅玉抱了一盆新換的茉莉，替換了窗邊已經枯萎的薔薇，向著歐暖笑道：“小姐，這茉莉開的好不好看？”

歐暖一笑，“很好看……”

紅玉放下茉莉，看神平靜，微微有些忐忑地問道：“今天早上大公主派人來向小姐傳信，是想讓您早點有個心理準備，可您怎麼跟沒事兒人一樣，這可是關係到一輩子的大事啊！”

“急有什麼用，我的婚事，自然有那些人惦記著。”歐暖取了把小銀剪子，慢慢修剪茉莉多餘的枝葉，頭也不擡道：“外頭有什麼消息沒？”

紅玉搖了搖頭，道：“風平浪靜。”

歐暖淡淡“哦”了一聲，“那就不必擔心了。”

紅玉還是很不放心：“小姐，萬一陛下……”

歐暖手中的銀剪子頓了頓，隨即咔嚓一聲，修掉了一枯枝，語氣不知爲何帶了一冷意：“現在不來，就不會再有聖旨了。”

紅玉不解地著歐暖，歐暖看著剛纔那支被修剪掉的樹枝，輕聲道：“這門婚事，大概沒幾個人會贊同，肖天燁當然也明白最好的時機還不到，可他還是說出口了，你覺得是爲什麼呢？”

紅玉想起肖天燁那雙春水般的眼睛，直覺搖頭道：“奴婢可猜不出這位世子爺的心思”

歐暖只是含笑不語，心頭嘆了口氣。

這個男人，是準備在上下標籤呢，不管賜婚與不，誰還敢再去向皇帝提起的婚事，豈不是在與秦王府對著幹……這個人，好像是把當了狗骨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一口，還真是無賴行徑。

就在這時候，菖進來稟報道：“大小姐，福瑞院那邊傳來消息說，夫人有兩天都沒過一口飯了，鬧著一定要見老太太。”

歐暖微微一笑：“哦？老太太怎麼說？”

菖眼睛亮閃閃的，中氣十足地道：“老太太說，請大小姐去看看。”

歐暖微微挑起眉，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福瑞院。

守門的媽媽滿臉討好地開了門，歐暖走進去，卻聞見一發黴的氣息，林氏坐在牀頭，衫倒還整齊，只是面容憔悴、目冷窒。

看見歐暖，尖銳地冷笑一聲：“你是來看看我死沒死嗎？不好意思，你失了呢！”

歐暖泰然微笑：“兒自然是要看娘活的長長久久的，將這種福氣繼續下去了。”

林氏本是丹眼，此刻眼睛瘦的了眶，看人愈加凌厲：“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是設計陷害我！”說著說著，越發暴怒起來，“不如此，你還陷害了可兒！你要把嫁給蘇玉樓是不是！你說，我們母到底哪裡欠你的，你要這樣對付我們！”越說越激，猛地站起來就向歐暖撲過去，菖形一，就把林氏大力推開了。

兩個媽媽撲過去，將林氏牢牢按住，猶自掙扎：“你這個惡毒的小賤人！”

看來李姨娘已經用歐可的婚事來刺激過林氏了……歐暖揮了揮手，對其他人道：“這裡只要留下菖和紅玉，其他人都下去吧。”

媽媽們對視一眼，便迅速放了林氏，退了出去。

林氏似乎剛纔用盡了力氣，又了很久，有點爬不起來，厲聲道：“歐暖，你說，你究竟爲何要這樣對待我們！”

歐暖笑著搖頭，金簪上垂下的瓔珞玎玲作響，片刻道：“你永遠都是這樣，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我娘是怎麼死的，爵兒是如何落水的，張文定是誰指使來陷害我，蘇玉樓爲何會在歐府，道上馬車怎麼會遇襲，王媽媽不惜以命相搏將歐浩的死誣陷在我上，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你幾次三番要殺我害我，甚至不惜拿你兒子的命開玩笑，你覺得，這些都沒人知道嗎？”

林氏神變了又變，轉而輕蔑道：“那是你擋了可兒的路，活該要死！”

歐暖笑了：“那現在我也要回敬娘一句，彼此彼此罷了！”

林氏揚眉，呼吸濁重：“賤人！你以爲將可兒遠嫁就完了嗎，總有一天會爲我報仇的！”

歐暖站在前，輕聲道：“是啊，你以爲只是遠嫁商人之子那麼簡單麼？”

林氏的左手握著自己的右手，像是想要剋制住莫名的痙攣，厲聲斥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歐暖臉上笑容愈發濃，慢慢道：“可兒妹妹懷孕了，李姨娘沒有說嗎？”

林氏如遭雷擊，開始不自覺地抖，盯著歐暖的目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歐暖輕輕笑了，笑的單純而真摯，如一抹輕淡的曉雲，神漸漸沉靜下去，緩緩道：“還有一件事連李姨娘都不知道，這孩子不是蘇公子的呢，你說這是不是很有趣？”無視林氏驚恐的目，歐暖幽幽嘆息了一聲：“房花燭，蘇公子發現新娘不是完璧會怎樣？啊，對了，他還有個現的父親可以做，應該會很開心吧。”

林氏的神憤怒到了極點，幾乎有些瘋狂，聲音無比淒厲：“你這個瘋子！瘋子！”揚起手，一個掌眼看就要落在歐暖的面上，歐暖一把扼住的手腕，微笑道：“娘您真是心急，兒還沒說完呢。這孩子是曹家的種，曹榮因爲濫服金丹很快就會沒命了，過幾年，曹家到時候要是知道還有個孩子落在外，你說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呢？一旦鬧得滿城風雨，蘇家還肯不肯爲了面子遮掩？”

林氏驚疑而恐懼，拼命揮開的手，歐暖卻愈握愈，幾乎在林氏白皙的手臂上印出幾道痕，歐暖輕輕笑著，目之中卻有著淚和強烈的恨意。

林氏的臉孔因憤怒和驚懼而扭曲得讓人覺得可怖：“你好毒辣……”

歐暖連連冷笑：“毒辣？和娘你比起來，我已經很客氣了。早在生歐浩的時候，你就該死了，可我卻救了你，你知道爲什麼嗎？”

在那樣的目之中，林氏看到了一刻骨的恨意。

歐暖一字一字道：“因爲我要你親眼看著你最的兒一步步走到地獄去，看著歡天喜地奔向毀滅，想必娘你的心裡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吧……你說，這豈不是天底下最痛快的事！”

林氏可怕的尖響徹在福瑞堂的上空，來來往往的僕從對視一眼，腳步不停，沒有任何人多瞧一眼。

“娘，你還是好好歇著吧，妹妹的婚禮還需要你出席呢！”

林氏劇烈地掙扎著，突然出左手似乎想要抓住歐暖的襬，然而徒勞地掙扎了幾下就無力放下了，張開，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想要站起來，半邊子都不能彈。

歐暖微微一笑：“娘，你這兩日沒有吃飯，水卻還是喝的，只怕喝的還不吧。”“水……水……”林氏不論如何大聲，聲音卻發不出來，在嚨裡。

“您放心，兒怎麼會害您呢，不過是李姨娘看您子不好，多花費了一些心思罷了。也許只是忘了，當初鎮國侯府的那位二姨娘是中風而死的吧，所以這水裡面麼……”歐暖居高臨下地看著趴在地上的林氏，淡淡笑道，“兒自然不會看著您死的，待會兒還要送您一份大禮呢。”

說著，輕輕看了紅玉一眼，紅玉打開門，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那兩人青的馬甲，月白的，當林氏看清眼前兩人的容貌，不由自主瞳孔一下子，彷彿看到了鬼魅。

“秋月自然不必我介紹了，另一個是周姨娘的妹凝香，您看，和周姨娘是不是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初連我看到都嚇了一跳呢。”歐暖的笑容，薄薄如同冰上的，寒涼徹骨，“從今往後，就由們在這裡陪著您、照顧您，晝夜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