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似乎都合合理。

太后著那所謂的胡氏供詞，從頭到尾，細細的看過，越到後來，臉便越是難看。

對皇后的詰問，彷彿還在耳畔迴響，而現實，就給了致命的一擊。

太后簡直失頂，更憤怒到了極點，再沒把那供詞上的容看完，隨手一揚，幾乎是力把供詞扔出去的，只是奈何幾張薄紙，輕飄飄的，沒點分量，是以高高飄起，卻不過是輕輕落下。

容妃心下一涼：「太后……」

「容妃！」太後幾乎咬牙切齒，打斷容妃的話，「枉哀家如此的信任你，心疼你，還以為皇后無中生有，蓄意誣陷於你，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麼！」

「太后——」容妃聲嘶力竭的喊出聲，朝著太后磕了三個頭下去，「這是謀，是皇后和胡氏商量好的謀。太后，胡氏在冷宮，早就不中用了，毒害后妃，謀害皇嗣，本是該死的，可是皇後娘娘呢？皇後娘娘只是將廢黜，打冷宮，現而今回頭細想，難道不耐人尋味嗎？太后，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

「你沒有？那你的意思，皇后從淑妃案起，就存了心要害你了，是嗎？」肖宸宇終於開了口，周寒氣環繞著，冷眼打量著容妃，「你是妾妃，無憑無據，這樣指責中宮，容妃，你想好後果了嗎？」

容妃一時語塞。

肖宸宇從來都不偏袒的。

宮很多年了，卻從來都是這樣，從沒有改變過。

以前爹小心謹慎，左右逢源，是希能在後宮出人頭地，得了肖宸宇的喜歡，能為白家帶來榮耀。

可是始終都想不明白，肖宸宇對，為什麼從來都是淡淡的呢？

自問容不輸人，家世不輸人，論起善解人意，更不輸人。

在這後宮之中，董妃囂張跋扈，尖酸潑辣，淑妃又太過天真，不諳世事，簡直像個孩子，至於皇后……從前的皇后，哪裏有一丁點中宮國母的氣度。

不懂，憑什麼？

肖宸宇對甚至連憐惜都談不上，至多偶爾覺得夾在這些人之間難做人，肯到的明慈宮坐一坐。

恩寵平平，眷顧更是寥寥無幾。

所以後來爹等不及了，也耐不住子了。

在爹轉投向太后，頻頻向太后示好之後，白家在朝堂上，的確有了話語權，可是容妃自己最清楚，也是從那時候起，肖宸宇的眼裏，徹底沒了，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

至於今日，這樣生死攸關的罪名，肖宸宇對又是個什麼態度呢？

先前皇后被問的啞口無言，肖宸宇能心平氣和的問皇后，有什麼想說的，到被一紙罪狀到這地步時，甚至不能攀咬皇后，不然就是不敬中宮。

大不敬的罪名，誰擔得起？

容妃一時心涼了大半。

抬起頭看向高臺寶座上，苦笑出聲來：「皇上，您的心，就這樣偏嗎？」

肖宸宇瞇起眼：「容妃，你是打算當著六宮嬪妃的面兒，與朕，胡攪蠻纏了？」

胡攪蠻纏？配嗎？沒有帝王恩寵，沒有夫君憐惜，憑什麼胡鬧放肆。

容妃一味的搖頭：「臣妾不敢，可是臣妾心中不服。自然也不是不服您，臣妾心中是敬著您，著您的，您說什麼，臣妾即便覺得委屈，也不會不服。但是皇后——」倏爾定了心神，「皇後娘娘芷蘭拿出這一紙所謂的供詞，全是出自胡氏一人之口，難道就不是片面之詞了嗎？皇上和太后僅憑著一面之詞，要臣妾認下臣妾不曾做過的事，臣妾不能認，更不敢認。戕害后妃，誣陷中宮，這哪一樣，都是殺頭的大罪，臣妾膽子小，實在不敢認。」

蘇菱悅倒是覺得，容妃也算是個骨頭了，分明就是自己做下的罪孽，到頭來，有了胡氏的供詞，仍舊不肯認。

一面說自己不敢胡攪蠻纏，一面卻又行胡攪蠻纏之事，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你不想認，但事實擺在眼前，卻由不得你不認。」蘇菱悅嗤笑一回，又芷蘭，「你去看看，玳瑁被帶下去也這麼半天了，的裏，又會吐出些什麼東西來。」

容妃至此，如遭雷擊。

皇后的手段高明，一點兒點兒的把事揭開來，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竟差點忘了，玳瑁早就被朝宮的小太監給押了下去。

此時，還不知會說出些什麼不堪耳的話來……

事實上容妃也並沒有想錯，芷蘭去而復返時，沒有再上高臺，反而是就在容妃的側站定住腳，朝著高臺上蹲一禮：「回皇上、太后和皇後娘娘的話，玳瑁把什麼都代了。據玳瑁所言，此事的確是容妃唆使所為，那苗疆奇毒，也是容妃託人弄進宮來的，而且不單單是這樣——」百花文學www.baihuawx.com

芷蘭拖長了尾音，低頭看了容妃一眼，眼中閃過的便是恨意。

容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很快就反應過來，想要阻止，卻什麼都做不了。

芷蘭那頭接上了自己前頭的話：「當初淑妃娘娘在朝殿摔跤，後來查實，是三福在大殿上抹了油，蓄意要害淑妃娘娘，那時候皇後娘娘懷疑過，但為了六宮的安寧，只是發落了三福，便不再追查，此事據玳瑁代，也是容妃娘娘唆使三福所為。包括淑妃娘娘險些中毒，也是容妃在慶安宮安了眼線，整日在胡氏邊挑唆，才有了胡氏孤注一擲，給淑妃娘娘投毒的事兒，而在淑妃娘娘險些被害，派了邊添香到明仁宮求救，也是容妃娘娘一早安排了翡翠攔在宮道之上，絆住了添香的腳，是希胡氏能有後手，能夠置淑妃娘娘於死地。這樁樁件件，均有玳瑁的供詞呈上——」

一面說，一面把玳瑁的供詞高高的舉過頭頂，才邁開步子，上了高臺去。

肖宸宇甚至都已經懶得去看。

如果胡氏有可能被人收買而構陷，那玳瑁呢？

玳瑁跟著明慈宮服侍了這麼多年，難道也是被人收買了，構陷的？

肖宸宇把那供詞一手揮開，眼底儘是厭惡：「你口口聲聲說皇后誣陷你，無憑無據的，要將莫須有的罪名扣給你，容妃，眼下你邊近服侍的人，也這樣指證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不……不，這不可能，玳瑁怎麼會這樣說……」瞪圓了眼，卻也只剩下了這幾句話。

容妃膝行著又近前去：「皇上，臣妾要和玳瑁對質，要和冷宮胡氏對質！」

對質？

蘇菱悅揚起角來，淺笑出聲：「你肯對質便最好不過，本宮還怕你心虛不敢——」

把尾音一拖：「芷蘭，你去帶了玳瑁過來，再幾個人到冷宮去，提了胡氏到朝宮見駕！」

芷蘭蹲應個是，毫不耽擱，轉就下了高臺不提。

容妃跌坐在那裏，甚至連跪直起，都再做不到了。

順才人沉默了很久，冷眼看著這一切，突然嗤笑一嗓子：「這人做了虧心事，真的就不怕舉頭三尺有神明嗎？」

這話是沖著寧嬪說的，寧嬪卻冷著臉瞪了一眼，一旁惠嬪也有些看不下去，扯了一把：「皇上和皇後娘娘在，太后也還在，你快別胡說八道了。」

「是臣妾胡說嗎？」側目去看容妃，「惠嬪姐姐快瞧瞧吧，容妃素日裏最惜自己的儀容，如今這般模樣，哪裏還有什麼儀態氣度可言，若不是心虛，這會兒連跪都跪不好了嗎？」

「你——」

「好了。」肖宸宇橫眉打斷了們的喧嚷，看了順才人一眼，「你也說兩句吧。」

順才人嘟囔著，蹲下去：「是，臣妾知道了。」

容妃突然就笑了，笑到後來，眼角有淚珠落下來：「皇上，您真的，從來都沒有向著臣妾過，無論是皇后，董妃，淑妃，從前的如嬪，如今哪怕是順才人，都敢這樣子對臣妾不敬。可是您呢？你從沒有幫過臣妾，不是嗎？」

「你這幅模樣，這般做派，朕，如何幫著你，如何向著你？」肖宸宇面鐵青，甚至都懶得再多看容妃一眼。

容妃他一句話倒噎住，霎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那覺難極了，就像是嗓子裏哽了什麼東西，咽不下去，卻也吐不出來，到後來，品出來了，是苦水，是這麼多年來，在這深宮之中，孤前行，一路攢下來的苦水。

芷蘭很快帶著玳瑁回了殿前來，而玳瑁自然是哭哭啼啼的告罪，又將供詞上的言辭與眾人重又說過一遍。

容妃其實有心無力，可不得不為自己辯解，不得不為自己爭取。

這個罪名，是真的擔待不起，不只是，甚至是整個白家，都很有可能，因此而獲罪。

冷眼看著玳瑁，甚至連撲上去廝打的力氣都沒了：「你跟著本宮服侍這麼多年，本宮自問待你不薄，你究竟是收了什麼人的指使，在今日這樣冤枉誣陷本宮？」

「誣陷？」一道沒有的聲音，自朝門的方向傳來。

眾人順著這道聲音回過去，卻大敢吃驚與意外。

門上正緩步而來的人，聲音與容貌，都與從前的如嬪一般無二，只是如嬪從來俏，也是仗著年紀小，穿紅戴的，看著就那麼喜慶，而此時的胡氏，因在冷宮住了一陣子，哪裏還有毫昔年的景象呢？

面蠟黃，人也瘦的幾乎了形。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胡氏，在見到容妃的那一瞬間，竟不知從哪裏生出的力氣，甩開宮人的攙扶，三兩步至於容妃前去，竟揚手便是一掌，而這一掌，又用了十力道，幾乎把容妃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