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充斥著一難聞的氣味，縣令夫人強忍著，見老夫人面赤紅形容枯槁，上只蓋著一層薄薄的單被，那是每年盛夏時節才用的被子，另一只空著的手還不停地把被子向下褪去，似是嫌熱一般，這一會兒的功夫，便閉上了眼不再說話，鼻翼微微翕。

如今大王莊一帶胡賊頻擾，老爺日里忙于應付焦頭爛額，現下老夫人又病得不輕，這國事家事遇到一起，縣令夫人只覺得腦袋發痛，恨不能自己也病倒了事。

“夫人，大夫來了。”有仆婦過來低聲稟報。

“快請。”

縣令夫人放開老夫人的手，退到一邊去。

大夫診了脈出來，縣令夫人迎上去:“母親……”

眼神希冀。老夫人子和善，自嫁給縣令十幾年來，老夫人待真如親生閨一般，即便是在病中煩躁，面對的時候也會盡量控制。

大夫微微搖頭，不敢看的目。

縣令夫人反而冷靜下來，聲帶祈求:“還勞煩大夫開方。”

大夫又是微微搖頭:“恐怕無濟于事。”

話雖如此，他還是開了方子給一旁候著的仆婦。病榻之上的老夫人這時已經昏昏睡去。

仆婦快步出去抓藥，另一個仆婦奉上診金，大夫搖頭不接，背著藥箱走了。

不接診金，意思是大夫幫不上忙。難道老夫人這就不行了？

縣令夫人心煩意，明知道是這麼回事卻又不敢也不愿相信，呆呆地瞧著老夫人，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個火盆，坐得久了，忽然覺得上發冷，急忙站起來走幾步。

“夫人，王家婆子來了，求見老夫人。”

外面又有仆婦進來報告，夫人煩道:“不見，病這個樣子了還見什麼客，添。”

另一個婦人湊到跟前低聲道:“夫人，老夫人很喜歡和王家婆子聊些過去的事，每次王家婆子來了的神都比往常要好一些。”

病榻上的老夫人又無意識地起來，約聽得熱字。

“讓王家婆子進來。”縣令夫人站起來去看床前看老夫人，隨口吩咐仆婦。

縣城里如今糟糟的，糧食之類的民生用品采買不易，偌大的府里一眾人等都要吃喝，也有許多事要忙，若王家婆子真能讓老夫人高興，就讓進來陪著也好。

……

田家一眾人等到縣城時已是過午時分。一路跋涉而來又凍又，偏偏縣城里客棧滿，問了好幾家客棧才找到一家便宜的客棧歇下。

寶兒和田治輝兩人去住大通鋪，給江氏和兩個兒訂了最便宜的房間，母三人一也能湊合住，幾人在客棧樓下隨意吃了點東西，寶兒和田治輝便分頭出去打問著租房子。

據說因為大王莊被胡賊侵襲，東邊很多人家都舉家逃難來了縣城，縣城里的房子一下張起來，租房既貴也難。再加上人生地不，兩人在外面奔波了一下午也沒找到房子。

寶兒趕在收市之前去了羅家鋪，留了自家現在住的客棧名，明知爹爹不可能這麼早到，還是問了，得到的回答果真是牛張還沒來過，這才怏怏地回了客棧。

見寶兒擔心，田治輝一家不免說些寬的話，又道牛張單一人沒有行李拖累，行起路來肯定比他們快，估計明天中午一定能到。

……

牛張把每斤便宜十文錢賣了個干凈，掂了掂收到的銀子和銅錢，收拾東西回家。

他把系著大黃的皮繩解開，又在偏屋里放了足夠的糧食和水，鎖了大門正準備走的時候，又想要不要去田大夫家里看看？

……

“是這里了。”

田家門口，兩個差打扮的人下馬，仰頭看了看匾額上的田家醫館，其中一個把韁繩給另一個，走上前去正要叩門時，發現門上鎖著一副黃銅大鎖頭。

兩人面面相覷，另一人把馬拴好走過來看:“這是出診去了？”

“哪有出診就鎖門的，總得留個伙計在家看門迎接病人吧？”先前那差道。

“這年才剛出十五，該不會去走親訪友去了，不然的話，也不能一大家子人一個也不在啊……”

“怎麼辦，等著還是回去？”

兩人商議了幾句，其中一個便去敲鄰居家的門。

“誰啊？”敲了好久之后，院子里終于有人應答，卻不開門，只是隔著門一個勁兒地問外面是誰。

那差不耐煩起來，啪地甩了個鞭花，怒道:“老爺是縣里的差，你開門，老爺要問你話。”

年老四過門看了外面兩人，穿的服確實是差，長相和頭發也是中原人無異，這才誠惶誠恐地打開門，連聲說對不起。

“小的聽說昨天大王莊被胡蠻洗劫了，害怕之下今日便閉門不出，不知爺駕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兩個差看起來真的很急，也懶得與他計較，只是問他田家的人去了何。

“這個真不知道，”年老四也是才發現田家門上掛著大鎖頭，奇道:“昨晚還一起聊天來著……”他看看兩名差，忽然有不好的聯想，卻不敢問出來。

兩名差看看問不出什麼，互相看看搖了搖頭，正打算走的時候，年老四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兩位爺，田大夫可是犯了什麼事？”

兩名差已經走到馬旁，其中一人頭也不回地煩道:“不是不是，沒有！”他忽然回頭做個兇惡的表:“你問這個做什麼，我且問你，你可知他家有什麼親戚朋友？”

這是要株連九族的意思？

年老四嚇得連連告罪，急忙陪笑說田家是外地人，前年新搬來的，鄰居之間很是冷漠，幾乎沒有什麼流，也不知道他家有什麼親戚朋友等等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