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出院子，就見鐘伯領著一個人，迎面朝走了過來。

“小小姐，這人說是人牙子，似乎是老爺找來的。”

沈打眼瞧去，是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

皮曬得有些黑，一布領窄袖，穿著一雙半新不舊的底棉鞋。

他極守規矩地低著頭，聽見靜，也不抬頭看。

只在鐘伯說起他的時候，作揖點頭。

沈滿意地頷首。

“嗯，方才爺爺已經跟我提過。”

“眼下他老人家剛睡下，不便打擾，選人的事兒，就給我吧，先把他帶到偏廳去。”

鐘伯自無不可，點頭應諾后，帶著人往前院的偏廳去了。

沈先回屋換了套裳，又命青霓仔細梳了個分銷鬢，戴了一對水滴狀的珍珠耳墜，收拾妥當，這才過去，

踏進屋的時候，人牙子正坐下手局促的端著茶，小心翼翼地抿著。

聽見靜，忙放下茶盞站起，躬一禮。

“坐下回話吧！”

“噯好！謝小姐賜座。”

沈嗯了一聲。

待秋荼端來一盞茶放在手邊，又安靜地退到后，才開口詢問道。

“我爺爺你來，想必之前已經說過了，是想你幫忙尋個經年的宮婢。”

“再過三日我要進宮面見太后娘娘，這宮規禮數絕不能行差踏錯。”

那漢子先是微微一愣，他低著的腦袋神一肅。

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珠轉，眼神定了定。

“您這算是找對人了，我李三兒在這京都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牙子，專門幫大戶人家尋人用的。”

“也是您福星高照，昨個兒剛好有個以前伺候太妃娘娘的老宮，拖了我來尋個門路，想找個和善人家養老。”

沈凝眉，眼中存疑。

卻聽李三兒一張快立即說道。

“是大興九十五年進的宮，原也是耕讀之家的小娘子，奈何親爹沾了賭，沒錢還債，就把賣進了宮里做了個洗奴婢。”

“也是自己命好，因識得幾個字，便被尚管事姑姑看中收做了干兒，后來干娘請命出宮前，把安排進了朝和宮中做了三等宮。”

“這一干就干了十年，后來陛下登基，便趁著大赦之機，請命出了宮。”

說到這，李三兒頓了頓，端起茶潤了潤繼續道。

“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在京都尋了干娘打算替干娘養老，可沒曾想干娘的幾個孩子，都是些狼心狗肺的。”

“榨干了宮中積蓄的養老錢不說，還出去掙錢。”

“到底是在宮里待過的，心氣高，被這麼些個狼崽子一氣便一病不起了。”

“那些個不肖子孫見吃藥花錢，就把給趕出去了。后來的事，想必您也能猜著一二。”

李三兒說到這里，也是唉聲嘆氣。

“如今侍奉到干娘撒手人寰，也沒了銀子，本想不拘哪一家，只要主家和善便好。可您也知道，這有門有戶的，哪一家的嬤嬤不是家生子？”

“這半道兒來的，甚有正經人家會要。”

“那不正經的，又看不慣，結果換了幾家都被退了回來。”

李三兒有些尷尬地欠了欠子。

“您別誤會，小人不是要把人家退了的介紹給您......”

沈聽了一耳朵，倒是佩服這老宮的為人，并不介意地擺擺手。

“我看重的是這人的品行，你說了這一堆，我也得見了人才能定。”

“那是自然！”

李三兒忙點頭。

“如果您要見，小人馬上安排！”

“另外，小人瞧您這兒府上空曠了些。還需不需要添些丫鬟婆子？”

“您放心，小人手里頭的，都是些守規矩的，不滿意您隨時都能退了！”

沈沉了片刻，點點頭道。

“我倒是的確需要一些丫鬟婆子。”

“不過我馬上也要搬走，倒時也不是住這麼大的宅子，等定下宅子以后再說罷！”

因著進宮的事才是最要的，沈也不想節外生枝。

但聽這一說，李三兒馬上喜笑開，激道。

“哎喲～這可不是巧了麼！”

“小人可真是和貴府有緣的。”

“正巧我叔叔昨個兒收了個漂亮的兩進院子，您要不要瞧瞧？”

“您要其他大小的，也都有，三進的，五進的，只是現如今三進的宅子不好找，今兒早上聽說不人家都定了，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新進的。”

沈有些驚疑。

但瞧這李三兒那興勁，也不似作假，沈有些好奇起來。

聯想早上匆匆搬走的兩房人，三進的宅子怕是的確不太好找。

“京都這地兒的宅子一向不愁賣，有出來的，轉手幾日便能或賣或租出去。”

“加之馬上冬，明年又是春試，那些富商族家的子弟進京，都會提前打點，所以您要是買宅子，最好冬前就買定，否則，一旦了冬，這京都的房價，那可是一天一個價！”

李三兒忙不迭地勸道。

見沈有些搖，他再接再厲。

“昨個兒騰出的那兩進，您猜是什麼樣的宅子？”

“正是前年中了狀元的阮家住的！”

“那可是狀元呀，文曲星眷顧的宅子呢！沒準兒，您住進去沒多久，府上就會有喜事兒呢！”

李三兒唾沫橫飛，的確口才不錯，說得沈都聽愣了。

“那院子當時可是阮家求了工部，托人給專門設計的。”

“您別看只不過兩進的宅子，卻建得極為巧。”

“阮家原也是江南族，府上也不缺銀子，只是阮狀元這一支，就一個寡母跟著，所以才是個兩進的院子。”

“三月前狀元郎擢升江寧府尹，所以才賣了這宅子舉家離開，昨個兒小人才剛收到鑰匙，您今個兒就正巧找宅子，這可不就是緣分麼！”

沈瞪大了眼睛，瞧著李三兒，心里卻越發警惕起來。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要什麼就來什麼？

這李三兒有些不對勁。

可是沈又沒有什麼證據，只是直覺告訴，這人肯定有問題。

是誰安排的呢？

不過一個小小的將軍府小姐，哪有那麼大的吸引力，人不余力的謀劃。

要說是太后，那更不可能。

對于那種高高在上的人而言，自己不過一只螻蟻，何須如此費力。

難道是王姨娘？

也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