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銀。
邢師傅的目在那銀上略略一頓,擡眼看向林斐:“林卿,這銀有何特殊之?”
“一枚自是不特殊,銀有幾枚流落世間也不奇怪。”林斐舉著手裡的春餅不急不緩的說道,“可若不是一枚,是整整三十箱呢?”
三十箱?前一刻面還算鎮定的邢師傅聽到這三個字時臉頓變。
林斐又咬了一口口中頗有嚼勁的春餅,連著裡的菜一同細細咀嚼了起來。
原本懸起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他語焉不詳的突然提出“三十箱”這個數字會讓邢師傅以爲他已經找到了那三十箱的銀兩,卻不知至此,他手裡也統共只有一枚這樣的銀而已。
一切案子源於陸夫人父母被害一案,陸父陸母不是一對尋常的富商夫婦,他們懷,這一切從陸夫人一行人來京之後面對種種事的反應中已然得到了證實。
他手裡除卻這枚銀之外也沒有旁的線索了,要讓陸夫人邢師傅等人開口,必要一開口便切中他們心中那個最關鍵的。
林斐不覺得劉三青死後也要千方百計託人帶給他的銀只是個擺設,定是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所以,弄清這枚銀背後的意義至關重要,他也直到今日才從那些刑部舊卷中找到了那個最有可能的可能。
去歲那個唱著《趙氏孤兒》死在戲臺上的福子用命揭發了一出淮山郡王府趙氏孤兒,以僕子代己子替死的故事,從而牽連出了淮山郡王一家藏著的,老淮山郡王曾意圖勾結倭人,殺害先帝之事。
這件事的起因便是先任的景帝膝下無子,最後在諸多宗室子弟中選中了先帝繼承大統,旁的宗室子弟因此不服生出的禍事。
先帝自不是什麼明君,能力平庸,上位之後還醉心於道登仙同,稀裡糊塗的。雖確實同“好”字不沾邊,可要選出先帝的優點倒也不是沒有,那便是“有自知之明”,沒有立什麼明君之志折騰,雖小昏了一把,卻因著景帝的攤子留的不錯,卻也不至於覆了大榮,最後又登仙的早,將江山到了如今的陛下手上。
景帝是大才之主,可其卻只被立了兩個月的儲君,便倉促登位了。倉促這般,足可見景帝極有可能不是最開始的儲君人選。事實也確實如此,最開始的儲君是景帝的嫡親兄長,因犯了事被廢了儲君之位,最後被幽,鬱鬱而終,待到這位親兄長故去之後,景帝還特意追封了這位不曾登位的親兄長爲宣帝。
而宣帝丟了唾手可得的君位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貪,他貪走了一筆重要的軍餉,那軍餉本是用來製造軍隊兵甲冑的。之後多年,大榮同匈奴人之間戰事不斷,這批由宣帝接手督造的兵甲冑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這也是宣帝臨上位前最後一道坎,既是坎,也是個樹立天子威的大好機會,結果,事卻辦砸了。
軍餉倒是按時送去了軍隊,邊關卻自此開始噩耗頻傳,重鎮接連丟失,軍隊死傷大半,其中不乏不多年的老將。
自此,當時在位的文帝震怒,下令徹查,最後查出那些兵將手裡的兵甲冑只外頭包了一層鐵皮,裡頭是木頭做的。拿著木頭做的兵甲冑上戰場同送死何異?噩耗頻傳的源便在這裡。這消息一出,文帝大怒,未登位的宣帝也因此獲罪,丟了即將到手的儲君之位,被投了大牢。
能力才幹不弱,只差了“嫡長”兩個字的景帝因此上位,其後數十年,勵圖治,確實將江山治理的不錯,若不然,也扛不住先帝那般的小昏。
而此事,在刑部的舊卷裡有記載,宣帝被幽曾大呼“冤枉”,嚷嚷著不曾貪污,那銀兩是被匪寇盜了去,他想盡辦法也未將銀兩尋回來。因著臨上位只差這最後一腳,自是不想因著此事出差錯,便鋌而走險,變賣了自己的私錢鑄了兵甲冑。自己的私錢不夠,便起了木頭外頭包鐵皮的主意。
因著甲冑接前邊關打了不勝戰,匈奴人一度不敢輕易來犯,宣帝想著趁著這邊關軍威尚在的震懾之時,捱過這半年一年的,待到上位之後再將兵甲冑換了。卻不想那批木頭兵甲一送去,匈奴人便來了。
紙包不住火,宣帝自此被幽。
那被匪寇盜去的銀兩不多不,整整三十箱。這說辭……當時的人自是不信的,只是對宣帝這個曾經的儲君更失,沒想到這位險些爲新一任皇帝的儲君不論品還是眼界都如此的不堪,爲了銀錢竟罔顧邊關士卒的命,實在是難堪大任。
這是多年前的舊事了,邊關防守之事也非他所管轄,林斐原本是不多管的。可看到這裡,他卻是本能的一個激靈,順手翻了翻景帝登位後幾年的舉措,卻發現那幾年景帝親自帶兵數次前往邊境,時人道是報木頭兵甲之仇,總之景帝當年是幾乎平了整個匈奴一帶,頗有種復仇的架勢。
平心而論,景帝不論文治還是武功,都很不錯,是一位難得的明君。不過這木頭兵甲一事,想起陸夫人、劉三青等人的案子,再聯想到之後景帝的復仇舉,林斐倒是覺得宣帝的話未必是假的,那銀錢或許確實是被盜了。
可即便是被盜了,邊關每一戰都生死攸關,哪怕被重罰,這等事也是不該瞞的,畢竟長安這裡的一聲瞞,便是數十萬乃至百萬人的生死與土地的陷落。說到底,在這位宣帝心中人命與土地都遠沒有那個位子來的重要。這確實是一位不論品還是能力都不適合爲帝的儲君,尤其同之後的景帝相比更是如此。
慨完舊事,林斐的目便落到了三十箱的數目之上,若這筆銀錢當真是被人盜走的……那照著日子推算,最有可能接手這筆銀錢的就是死去的陸父陸母了。如此……銀兩到了陸父陸母的手裡,他們會將銀兩重新融了,不留下一點證據麼?
林斐自覺,能將生意做那般的陸父陸母當不是什麼蠢人,若是盡數融了,不留下一點證據……當時在位的是景帝,即便他於百姓而言是位明君,可這等事陸父陸母敢賭景帝的仁慈?
銀兩融了,只消解決了陸父陸母,事便真的無人知曉了。
能讓劉三青一個本與此事全然無關的人也能猜出來,林斐覺得陸父陸母定然是將銀兩留下來了,且這數目半點不能,必須是不多不,整整三十箱的數目才能剛好同這件事對上,一點都不行。
這三十箱銀兩既是把柄,也是真正的保命之。
所以陸父陸母這對商人應當不會用這些銀兩,這也能解釋的通爲何陸父陸母生前查不到任何留下鉅富之財消息之事了。
當然,以上這一切,只是他通過種種證據同跡象得出的推測,而陸夫人等人語焉不詳,瞞的舉,也算是側面證實了此事極有可能牽連到了不能對外言的,而這個推測全然符合了不能對外言這一點。
是以,林斐將邢師傅喚來試探了一番。
看著邢師傅臉上頓變的臉,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待到邢師傅回過神來,他擡頭看向林斐,自嘲的哂笑了一聲:“林卿果然厲害,連這等舊事也查的半點不落。那銀錢當年在他二老手裡時確實沒有,因爲只有實打實的三十箱,纔有用,畢竟那一年所出的銀這三十箱佔了六,民間便是再如何蒐集也尋不出三十箱來。”說到這裡,邢師傅頓了一頓,搖頭,“可數經易手,那羣貪財的小人又怎麼可能忍得住不那些銀?數目一旦上一些,便沒有任何用了。”
聽邢師傅說到這裡,林斐面不變,一邊嚼著口中的春餅,一邊打量著他道:“你的年歲比茜娘還小上幾歲,我母親曾道當年陸夫人收留時尚在服藥,是產後補所用。我算了算,茜孃的年歲不符陸夫人當時才生產過沒多久這一點,倒是你的年歲是符合的。當時算計陸夫人那表兄一家已同斷了來往,你同你父二人的過往裡又缺了個子,再加上那日你同茜娘說話的態度,不似人,卻是悉無比,我故而推測,你二人極有可能是姐弟,你父親便是陸夫人離家之後再尋的人!”
“人?”聽林斐提到這兩個字時,邢師傅冷笑:“我父親同我母親自便有婚約在,二老若是沒出事,我母親沒被那險小人一家子算計,我父親早同我母親結爲連理了!”
陸夫人這一生的過往著實算得上“造化弄人”四個字,令人唏噓。
邢師傅說到這裡,垂下了眼瞼,面上閃過一悲慼之:“他二老家裡又不缺銀錢,縱然算不上一方鉅富,卻也富足,哪裡想要這潑天的富貴?可有些事一旦找上來了,便是不想要,也不得不!天潢貴胄下的命令,如何推的了?”
“二老也不傻,知曉這些銀錢重要,分文不敢,因爲若是了一些,便說不清楚這銀究竟是這三十箱裡來的,還是民間蒐集來的了。”邢師傅說道,“二老行事謹慎,可即便如此,還是怕被滅了口。尤其只要行經長安便萬分小心,想即便出了長安,到了咸卻還是出了事。只有他二老死了,那位方纔放心!”
林斐聞言,卻是蹙眉道:“若那殺人的屠夫二人是那位授的意,錢財當時就當被收回來了,怎會之後又陸續還因著這筆銀錢死去那麼多人?”
“事太過久遠,我不知曉。”邢師傅說道,而後再次冷笑了起來,“卻知接手銀錢的那些人不論藏的多好,都陸續出事,這裡頭必然有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手……”說到這裡,邢師傅看了眼皇城的方向,意有所指,“不管登位的是哪個。”
對此,林斐不置可否,只又低頭咬了一口手裡的春餅,對邢師傅悠悠道:“財帛人心,棋子也會生出異心。想要這三十箱銀兩的不止景帝,宣帝及其後人亦是如此。”
這話一出,邢師傅便是一愣,了脣,卻到底沒有反駁。他對造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深惡痛絕,自是下意識的把一切都認定是景帝做的,這些年兜兜轉轉,大仇無法得報,更是對其憎恨不已。可……潛意識裡到底理智尚在,是以沒有反駁。
“有這銀兩在手,宣帝一方便有翻盤的可能了。可他們不曾想到手的棋子會昧了這三十箱銀兩。”林斐一邊食著春餅一邊說道,“我猜那屠夫二人一開始只是被告知陸父陸母懷銀錢,讓他們殺人奪財。可被殺之前,陸父陸母當是意識到了什麼,將那三十箱銀兩的事同其中一個說了出來。那個知曉此事的混混兒由此生懼,帶著三十箱銀兩同陸父陸母的一部分家財跑了。”
敢大膽的說出自己的猜測自是因爲此事發生時,當時年的陸夫人就在現場,雖事後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可那麼多年過去了,看陸夫人等人的反應,林斐覺得即便當時陸夫人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之後也當想起來了。
邢師傅接下來的話也證實了林斐的猜測,他點頭道:“林卿猜的差不多,那混混兒明,瞞了這三十箱銀兩的事,留個什麼都不知曉的屠夫稀裡糊塗的頂了罪,自己帶著二老邊同屠夫分得的半數銀錢跑了。”說到這裡,他便嗤笑了一聲,搖頭自嘲,“那混混是個只會吃飯的廢,哪會忍得住不銀錢?”
林斐對此不置可否,只擡眼看向邢師傅,悠悠道:“一個混混又是如何躲過宣帝、景帝這天底下最大的兩方勢力的搜尋的?”說著,將口中的春餅咽腹中,“我覺得憑這個混混自己,再如何的天賦異稟也極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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