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大概是個沉默子，自打蘇玉畹進門，就一直坐在那里不大說話，都是由嫂嫂姜氏跟陳老太太一唱一和地打圓場。這會子見姜氏愣愣地不知在想什麼，竟然沒有附和老太太，連忙笑著幫襯：“是啊，像畹姐兒長得這般齊整，人又能干，哪里找不到好人家？那李家為著這個就退親，不是什麼值得托付終的。為著這樣的人家氣惱傷心，不值當。”

蘇玉畹生怕自己不出聲，這些人還得沒完沒了地安自己，只好低著頭輕聲道：“多謝舅祖母和二表舅母。我沒事！”

這一回許媽媽不用立春提醒，便在旁邊道：“我家姑娘倒是想得開，當時我家太太氣惱得，姑娘還用剛才表舅太太說的這番話安我家太太呢。”

“想得開就好。就應該這麼著。”陳老太太點頭贊許道，“你們還年輕，要是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這人的一生啊，沒有過不去的坎。當時要死要活的，可過了之后回頭一看，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就一條小，一邁，過去就好了。”

“還是母親想得通。”姜氏這下回過神來了，開始給陳老太太搭話。

就這麼的聊了一會兒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蘇玉畹就站起來告辭。

因著陳府下人來來往往的，主仆幾人在路上也沒談。直到回了院子，立春和谷雨這才把剛才金氏和陳欣兒的反應給蘇玉畹說了一遍。

“這兩人真奇怪，姑娘以前也沒來過陳府，今兒個才到，哪里有機會得罪們呢？們為何是這般態度？”夏至聽了，皺眉嘟噥道。

谷雨看向霜降：“姑娘要洗頭沐浴，你跟夏至去廚房要些熱水來。”

霜降一愣，不過隨即便明白過來，笑嘻嘻地對夏至道：“走罷，咱們提水去。”

兩人手拉著手地出去了。

門外響起了陳府丫鬟的聲音：“兩位姐姐，這樣的活哪里需要你們做？我們去提水就行了。”

“不用不用，我們正好想出去走走，你給我們帶路就行了。”這是霜降的聲音。

一行人的說話聲和腳步聲漸行漸遠。

“行了，咱們就等著吧。”谷雨笑道。

們這四個丫鬟里，就數霜降最活潑，跟個小話簍子似的，要不是谷雨管著，滿屋子都是嘰嘰喳喳的聲音。而夏至心地最善，也最溫，說話聲細語的，為人極俱親和力。

以前蘇家還沒分家的時候，要想探聽什麼消息，派們倆出去，無往不利。

這會子讓們去廚房走一遭，回來時肯定就能打聽到一些消息。

果不其然，一頓飯的功夫，霜降和夏至就回來了，后面跟著幾個使丫鬟提著熱水。

待讓人把熱水倒進沐桶，打發們出去，又確定屋外沒人，霜降才輕聲道：“奴婢打聽出來了。這陳府的大親已有四年了，至今未有孕。雖說二已懷孕，但那一房即便再生出孩子，也不再是長孫。所以大房的第一個子嗣，還是很重要的。舅老太太和大太太便想著從親眷的孩兒中挑一個來給大爺做貴妾……”說到這里，眨了眨大眼睛，了蘇玉畹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雖沒有再說，可屋里的這幾個孩兒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當即就明白了霜降的意思。

那陳大金氏，想來是看到自家姑娘容貌出眾，又是從縣里出來的，還是商戶出，既是親戚，緣還離得遠，如今又被退了親，便以為是陳老太太要將蘇玉畹許給陳家大爺做妾。

“呸！”谷雨不由得啐了一口。

在們幾個丫鬟的心目中，自家姑娘比之天上的仙也差不多。那陳家大想要娶們姑娘作正妻，他們蘇家還得考慮再三，看看他的容貌、能力、格各方面是不是配得上姑娘呢。作妾？虧他們想得出來。

“姑娘，咱們府城也有院子的，要不咱們搬到那兒去住吧。”霜降憤憤地道。

谷雨立刻瞪了一眼：“這不過是表大自己的猜想，舅老太爺和舅老太太是個什麼意思，咱們還不知道呢。哪有聽風就是雨，自陣腳的。”

霜降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蘇玉畹笑了笑：“大家都裝作不知就好了。”

“是。”幾個丫鬟齊聲應了，也沒把這事當回事。就是剛才似乎氣憤的霜降，也不過是話嘮病犯了，無事瞎嚷嚷一番。

陳家怎麼想的，都不過是一廂愿。即便陳老太爺是正六品的員，也不能強迫自家姑娘給他孫子作妾。而且，們此趟前來，是帶著考察意味的。如果陳家不好，往后不來往就是了。真沒必要太在意他家一個孫輩媳婦的想法。

想了想，蘇玉畹問了一句：“這位大，是什麼出？”

夏至輕聲道：“聽說是京中一個九品兒，工部雜造局大使的兒。”

蘇玉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就垂了下來。知道不該笑，可角還是忍不住往上勾了勾。

以前，只聽說自家這位舅祖父在出生那年才中的進士，后來從小小的一個知縣，慢慢往上爬，前年才坐到了徽州府通判的位置，正六品的兒。但他背景有多深厚，腦子里沒有一個概念。

現在聽到陳老太爺的長孫媳是工部雜造局大使的兒，他的能量如何，馬上就清楚了。

雖說權貴人家結親，也有十分疼兒，純粹為兒好的，但大多數還是以利益為上，利用婚姻織就一張關系網，以獲得一定的利益。所以越是有錢有權的，越要納妾多生兒，好利用兒與人聯姻。

看看陳老太爺的兒媳婦和孫媳婦的出就知道了。

陳明生，也就是陳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家中并不富裕，只有幾十畝田地。這些家產，如果放在普通人家算是不錯了，起碼吃穿不愁。但陳明生和兒子們要念書，念書可是很費錢的：筆墨紙硯就不說了，去私塾或書院念書，總得束脩；平時還得跟同窗參加些活，去郊外踏踏青，或是游游湖；再加上三年一考，盤纏就是筆不小的開支。

陳家的生活因此而捉襟見肘，常常為趕考的路費或是書院的學費發愁。

這也是陳明生把妹妹陳氏嫁給蘇老太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