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什麼？”蘇老太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抬起眼問道。

“除非咱們凌姐兒娶了鎮北候。”

蘇老太太其實是不贊蘇玉凌嫁去給人做妾的。是人，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做妾的苦。一候門深似海，蘇玉凌進了候府，不知那日子怎樣難熬呢。只是蘇長亭夫婦在興頭上，蘇玉凌又十分愿意，便沒有多。此時，對這樁婚事也期盼起來。

孫再重要，又哪里比得上兒子和孫子？只要蘇玉凌的婚事能給二房帶來錢財和權勢，犧牲就犧牲了吧。反正，在哪個后院里日子不是一樣的過？

“那現在怎麼辦？”問道。

蘇長亭也掂記著兒子，想了想站了起來：“娘您歇著，我去魏家一趟。就算舅兄手頭，總能出幾百上千兩銀子吧？這不是救急，這是救命。以魏老太太對吉哥兒的疼，舅兄即便再不愿意也總能拿出點錢來。”

蘇老太太點點頭：“那快去，快去。”

蘇老太太雖說已十分疲乏了，可心里有事，怎麼睡也不安穩，不久一會兒就醒了。一睜眼就問紅袖：“老爺可曾回來了？銀子借到了嗎？”

“還沒有。您老人家只睡了小半個時辰，老爺去魏家坐一坐吃個飯，不到傍晚回不來呢。”紅袖遞了一盞參湯給，溫聲笑道。

看著參湯，蘇老太太長嘆一口氣：“以后，這參湯就停了吧。家里要用錢，哪里還花費得起這些？”

“再怎麼的，也不能短了您老人家的吃穿。”紅袖道，“您得好好保養，沒有您著，大房更加肆無忌憚。”紅袖道。

是蘇老太太的第一大丫鬟，蘇家母子說話，也不避諱，自然知道大房和二房這些年來的恩怨。

“唉。”蘇老太太嘆了口氣，就不說話了，但心里卻決定短期不喝參湯了。家里如今這麼困難，怎麼好再給兒子增加負擔？

紅袖笑道：“老太太放心，過年的時候人多，奴婢說上幾句，大房和三房總得給您老人家送些人參。”

想起大房和三房得給自己送養老錢，雖說一家每年不過是三百兩銀子，但加起來六百兩，好歹也能緩和一下二房的窘境，蘇老太太心里的焦灼就了幾分。

“咣當。”外面傳來一聲響，頓時把蘇老太太和紅袖嚇了一跳。

“杵著做什麼？趕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紅袖沉著臉對綠袖道。

綠袖去了，不一會兒就進了室：“是老爺回來了。”看了蘇老太太一眼，“好、好像臉不大好。”

這是沒借到錢？

蘇老太太趕讓紅袖伺候穿服，去了外間。

蘇長亭仍余怒未消，在屋子里轉來轉去，見了母親，不待詢問，就大聲道：“娘，我恨不得殺了蘇玉畹那賤人。”

“怎的了？又做了什麼事？”

“人傳了我納妾，把魏氏氣病的消息給魏家。我今兒個到魏家，還沒進門，就被人潑了一盆臟水。”蘇長亭說著，扯著半的頭發給蘇老太太看，“我回馬車上換了服，到魏家門房通稟，門房卻說岳母和舅兄出門上香去了。他一下人不敢作主把人往里請，讓我改日再來。他們哪里去上什麼香？鄰居家前一刻還看著舅兄回來的，我好說歹說，又塞了錢給門房，他才進去通稟了。好不容易見到了舅兄，他劈頭蓋臉地把我臭罵了一頓，說如果我不休了林氏，以后就別進魏家門了。說著不待我說借錢的事，就人把我趕了出去，新換的外袍，差點就那幫子畜生扯破了。”說著，仍氣得臉紅脖子的，顯然是真氣狠了。

“你怎麼知道這消息是畹丫頭傳的，不是魏氏自己寫信回來哭訴的？”蘇老太太倒還算公正。

“這……”蘇長亭啞然。

他被蘇玉畹整怕了，都留下心里影了。一見魏家那態度，就覺得是蘇玉畹搞的鬼，那心里的怒氣就不可遏制。

不過這時候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借不到錢，蘇世吉的人生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蘇老太太想了想，道：“你先把林氏趕出去吧。”

“什麼？”蘇長亭沒想到母親會說這個話，“肚子里懷的可是咱們蘇家的骨。再說，大過年的，您讓一個孤子到哪兒去？”

近來蘇長亭對林姨娘越發的癡迷，這次回休寧，還想帶著一塊兒來，被蘇老太太喝止了。而這些，還不敢讓魏氏和蘇世吉知道，否則，那母子二人怕是對蘇長亭更為寒心。

“糊涂東西！”蘇老太太真是恨鐵不鋼，“那你說，你是要跟肚里那塊，還是要吉哥兒？”

蘇長亭不作聲了。

從上來說，他自然選林姨娘和肚子里的孩子。現如今林氏可是他的命，他怎麼舍得不要他的命？可從理智上來說，他知道，沒有了林姨娘，他的生活不會有大太變化；可是沒有了蘇世吉，魏氏和蘇世祥、蘇玉凌可能都得舍他而去，即便他們不離開蘇家，以后想要他們對自己好，也是不可能了。再者，他還想靠蘇玉凌搏取后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呢。

見兒子不說話，意思他是把林氏跟蘇世吉放在了同一位置上，蘇老太太只覺得心驚。

那林氏，真真是個狐子，只這麼幾個月的時間，就把兒子的魂給勾沒了。要是時間再長點，可怎麼是好？

“亭哥兒，你要記住，吉哥兒是咱們的長子長孫，要繼承你的產業的。你年紀也不小了，往后養老，全靠著吉哥兒，你可不能讓他寒了心。”蘇老太太語重深長地道。

蘇長亭沒有說話。

蘇老太太抑著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繼續道：“至于林氏那里，你完全可以不用擔心。明面上你把趕出去，但暗地里完全可以重新給賃個小院，好好的安置。等從魏氏借到了錢，將吉哥兒這事給了了，你再把接回來就不完了？把趕出去，也只是權宜之計。”

蘇長亭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連連道：“這樣好，這樣最好。”

蘇老太太口悶著一口氣，實在不想搭理他。

蘇長亭想了想；“那我明日一早就趕回府城，將林氏安置妥當，再哄了魏氏回來借錢。這件事，還得出馬才行。”

也只能這樣。

蘇老太太點了點頭。

第二天，蘇長亭就匆匆去了府城。蘇老太太這里卻也沒閑著，往床上一躺，便人請郎中，同時又派人去了松蘿山上找尋殷氏，通知下山來伺候自己。

松蘿山也就一兩庵堂，要找個人還是很方便的，蘇老太太這個打算也沒落空，一個多時辰之后，殷氏就跟著丫鬟進了門。

蘇老太太一看蘇玉畹幾姐弟都跟在了后，心里暗罵一聲，只躺在床上一個勁兒地喚。

“郎中，我婆婆如何了？”殷氏見郎中正在旁邊開藥，忙問道。

這郎中面容陌生，并不是蘇家慣常用的。他收了蘇老太太的錢，自然要照蘇老太太的吩咐說話：“老人家年紀大了，回休寧時又顛簸了兩日，了寒，子骨便有些不住。我開了藥，先喝兩劑調一調，待明日看診后再說。”

“有勞郎中了。”殷氏劉安付了診金，便過去向蘇老太太請安。

“我還死不了。”蘇老太太惻惻地看了蘇玉畹一眼，語氣冰冷地道。

殷氏這一年來，在府城跟陳家眷來往，陳老太太看在蘇玉畹面上，對殷氏也是十分尊重的，姜氏等人更是如此。而鄰里知道蘇家跟通判大人是親戚關系，兩家還常來常往，平時見了也多有結。俗話說居移休，養移氣，見識廣了，位尊者都對自己平等以待，殷氏有了底氣，這骨頭也就了起來，再加上黎媽媽和韓嬤嬤的教導，那真是胎換骨一般，再不是以前那等綿綿的脾氣，別人給氣，就默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