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站在原地, 寢外只一件稍微顯得單薄的外衫。
隨著一聲細微的關門聲響在后響起,須臾而過的月從庭前轉瞬而過。
領進來的川柏早就已經悄然無息地退走,此時空曠的東宮寢殿之, 只剩下明楹與傅懷硯兩個人。
明楹一向對所有的緒都若觀火, 此時分明知曉自己孤前來東宮應當不是一個好的抉擇, 卻還是在這個時候來到了這里。
一直到站在這里,明楹看著傅懷硯坐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才后知后覺自己這樣的行徑實在是有點兒不妥當。
纖長的眼睫在眼瞼下覆下一片影, 聽到傅懷硯的話時, 抬眼在他昨日傷的地方一晃而過。
他看上去姿態略微顯得有點兒懶散,比尋常的時候看著要更為多了些許煙火氣。
明楹依言走過去,靠得近了, 才看清,傅懷硯此時手中拿著的棋子正是之前自己與他對弈的那副棋。
明楹勉力顯出全然冷靜的模樣,對著傅懷硯道:“今日前來, 是因皇兄之前所說的換藥而來。”
傅懷硯抬眼,視線在上流轉了一下,畔稍抬,嗯了聲。
隨手將之前把玩的棋子放回瓷盅之中, 襟稍稍敞開, 任作的姿態。
明楹遲疑了片刻, 上前去走到他的面前,稍稍躬,手指上他的襟。
之前在春蕪殿中解開傅懷硯的襟的時候頗費了一番功夫, 此時是第二次, 遠不似第一次那般不得其解, 瑩潤的扣袢在指間只片刻, 就輕而易舉地解開。
明楹俯靠在傅懷硯的頸側,倏然聽到他此時稍微帶著一點兒笑意的聲音。
“皇妹,”他頓了頓,“解開孤的襟……還練。”
明楹手指頓住,想到這個人的惡劣行徑,忍了忍,最后還是忍不住抬眼朝著他道:“皇兄分明一聲令下,太醫院的醫正全都可供你差使,想著前來東宮的更是不知凡幾,何必讓我前來幫你換藥。”
們此時對視,明楹的目像極窗外清棱棱的月,傅懷硯卻很輕地挑了下眉。
“川柏之前難道沒有與皇妹說?”
他坐在檀木圈椅之上,顯得有點兒懶散,“自然是因為孤覺得太醫院的醫正不及皇妹醫湛,況且——”
傅懷硯不退不避地與明楹對視,“孤向來不喜旁人近。”
他含笑看著明楹,“所以有勞皇妹了。”
至多也只是會簡單的包扎,哪里談得上是什麼醫湛。
明楹此時不知道該怎麼應答他的話,便只能默不作聲地解開他的襟,看了看他昨日的傷。
他果然并未換藥。
肩頭的傷口果然還是之前自己包扎好的模樣,就連盡頭包扎的結都是別無二致。
從昨日到現在,他的確并未過這里分毫,甚至明楹湊近了一點兒,還能聞到上面的紗布散著淡淡的春蕪殿的熏香。
明楹抬手解開他肩頭的紗布,看到因為昨日上過藥,雖然已經全然止住了,但邊緣結著痂,看上去還是稍微顯得有點兒可怖。
尤其是在他冷白的上,就更為顯得目驚心。
明楹今日前來東宮,全然只是因為之前的一時沖,并未帶傷藥與紗布。
所以此時看了看傷口,躊躇片刻,還是小聲道:“皇兄喚我來東宮換藥,我一時疏忽,沒有帶傷藥與紗布前來。”
傅懷硯此時半敞著襟,聽到的話,起在東宮的屜中翻找了一下,隨后就將傷藥與紗布遞給了明楹。
他對自己的傷勢好像并不是如何在意,姿態也有點兒隨意,只是目還是落在明楹的上,并未遠離。
昨日的傷口已經結痂,因為他昨日起就并未再理,所以有些已經與皮糾纏在一起。
他的畢竟是箭傷,雖然已經拔掉箭矢,但若是要好得更快些的話,不僅僅需要換藥,還要將上的傷口好好清理一下,再用上傷藥和包扎。
明楹之前以為他離開春蕪殿中應當還會請醫正再好好清理一下,沒有想到他一直就保持著昨日包扎的模樣,一直到了現在。
的指腹在傅懷硯的肩側輕輕按了一下,凝神仔細觀察了一下他傷勢的恢復狀況,想了想道:“皇兄上的傷勢……若是想早些痊愈的話,還是應當現在清理一下,僅僅只是涂抹上藥與包扎的話,恐怕還需要些時日。”
其實清理不算是什麼難事,雖然明楹不是醫正,但是素來喜歡看些閑書,這些也有涉及,所以倒也不算是什麼。
只是他肩上的傷口已經結痂,這個時候清理的話,無異于當初承箭傷時的痛楚。
輕聲與傅懷硯道:“只是皇兄現今已經過了一日,若是清理的話,大抵會疼痛難忍,可以讓川柏備些麻藥。”
傅懷硯聽到的話,很輕地皺了下眉頭。
明楹很快地察覺到他細微的緒,看了看傅懷硯,突然想到一個可能,試探著問道:“皇兄……畏苦?”
傅懷硯是什麼人,旁人眼中幾近完到沒有肋的太子殿下,猶如檐上落雪,松間霧靄一般不可高攀的人。
而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會畏苦。
明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此時輕微皺起的眉頭都不似尋常那般高高在上,反而帶著一點兒可供接近的實質。
或許是眉間帶著一點兒笑意,映照著此時窗外搖搖墜的月。
傅懷硯撐著下頷,語氣隨意道:“皇妹想笑的話,可以直接一點兒。”
他這樣坦,明楹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開口解釋道:“畏苦其實也是人間常事,畢竟苦味實在算不得是什麼好的滋味。世人時常將吃苦耐勞作為德,但卻是利于他人而于自己獲利甚的事,所以旁人稱贊頗多,只因不是出于己。我卻覺得將這樣的事當做德未必是好事,畢竟世人皆有趨利而往的本能,所以應當沒有人更想做那個遍食苦味的人。”
苦難原本就不該是被謳歌的事,就像是畏苦,其實也是尋常事。
傅懷硯只是用手撐在一旁,垂著眼看。
明楹話意在這個時候止住,想到自己方才說出的話,稍稍抬眼。
“世人皆有偏好,的確并沒有人想做那個遍食苦味的人。”傅懷硯目落在的上,“但總會有人是心甘愿。”
披荊斬棘,披堅執銳,也還是心甘愿。
哪怕,知曉對于自己并無意。
明楹因他沉沉落下來的視線而覺得脊背后好似傳來一層細的。
倉皇避開視線,想到之前的話,只轉而道:“皇兄上的傷的確需要清理一下,現在可以讓川柏備好麻藥,等傷口清理過后,才能換藥。”
傅懷硯手指曲起,在一旁的小幾上隨意叩擊了兩下。
“孤不喜歡藥的味道。”他頓了頓,“況且,也不用這麼麻煩。”
他說完這句話,就倏而抬手扣住明楹的下頷。
隨后,吻了上去。
傅懷硯的作只在轉瞬之際,幾乎沒有給明楹任何反應的時間,就覺到他上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席卷全,就這麼落在了的知里。
明楹之前手上還在拿著傷藥,此時手腕半懸在空中。
傅懷硯坐在圈椅之上,明楹半俯著,承著他的吻。
的腦中在這個時候嗡鳴一片,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他方才話的意思——
不喜歡藥的味道。
不用這麼麻煩。
所以,是用這樣的方式,來止痛。
他抬手上明楹的后腰,順著向上要脊背,另外一只手扣住的下頷,不讓逃離片刻。
明楹此時垂著眼,能看到他闔眼吻,眼睫在他的眼下落下一片翳。
可是哪有這樣止痛的方法,明楹此時進退不得,齒端被他在這個時候撬開。
因為顧忌著傅懷硯上的傷勢,所以反而制于人,只覺得腦海之中都是風聲呼嘯而過,腦海之中狼藉一片,擾得全然沒有辦法去思索。
他手指在的脊背上輕輕了,隨后稍微使了一點兒力氣,明楹腳下不穩,一下子跌坐在他的上。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明楹也還是記得他肩側有傷口,避開了他肩側的傷勢,堪堪坐在了他的懷中。
因為靠近,他并未扣住的下頷,只是轉而手指沒的發間,抵住的頸后,不讓撤離分毫。
寢輕微的挲聲響也在這個時候被無限的放大。
明楹抬手在他頸側稍微撐了撐,卻被傅懷硯將的手握在手中,止住作的作。
今日來,原本也只是想換藥而已,從來沒想到,居然會是現在這樣一番境況。
可是此時纏的呼吸,甚至此時清晰而灼熱的知,都無一不在昭告此時與傅懷硯之間的荒唐。
他們之間做盡了一切親的事。
這樣的認知讓明楹忍不住心下稍微頓了一下。
對旁人的緒一向都是若觀火,可是此時,對于與傅懷硯之間,卻還是有點兒覺得不甚明晰。
天在將明未明時最為為人驚嘆,大概于人而言也是同理,本該絕對戒斷卻又不合時宜地關系,最為惹人沉湎其中。
如所想,大概一場易之后,他們之間大概就再無什麼牽扯。
明楹闔上雙眼,抬手扣上他的脖頸,試探著了。
傅懷硯抵住的頸后,許久以后,才輕輕撤離,目深沉地看了看明楹片刻,才在的額頭上吻了下。
“已經止痛了。”他聲音帶著念的啞意,“有勞皇妹。”
這樣止痛的方式,大概也是聞所未聞。
明楹此時還坐在他的懷中,能到灼熱的溫度。
其實也不算是過火,可是他此刻,卻實在是談不上是可以清理傷口的程度。
倏然從他懷中起,目沒有落在傅懷硯上,只將之前就一直拿在自己手中的傷藥放在小桌之上,輕咳了一聲,“……醫正沒有同皇兄說過,既然有傷在,應當飲食清淡,避免縱嗎?”
目在東宮殿環視了一下,反正是沒有落在傅懷硯的上,又很輕地接了句:“皇兄現在這樣,實在是不便清理。”
即便是真的如他所言的止痛。
傅懷硯此時前襟都松開,因為方才的作,上的起了些許褶皺,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上。
他沒有管上的傷勢,倏然站起來。
即便是明楹沒有看他,也能察覺到他落下來的影,覆蓋在自己的上。
“孤避免了。”他輕聲笑了下,“只是皇妹,凡事皆有取舍。既然要止痛,就難免……縱。”
“孤去一趟凈室,煩請皇妹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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