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昨夜守著他那人撿了幾副藥回來,見他已經起來,張了張,終是沒再勸阻。
迅速吃過早飯,一行人再度策馬疾行,出了蘅州往前趕了沒多遠的路,天漸漸變了,風雪乍起,雖然他們都戴著斗笠穿著蓑,但上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雪水浸潤,凍得刺骨。
“陸將軍,看天前面恐怕有暴風雪,不能再往前走了!”
有人提醒,聲音很快消沒在風雪中。
陸戟是在邊關長大的,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邊關的氣候,天沉得這樣厲害,風雪一來,只怕要刮好幾日,就算幾日後雪停了,路面都是厚厚的積雪,本無法疾行。
胡人比遠昭國人更加抗寒,且胡地的冬日比遠昭的冬日更久,他們還要在冰天雪地去捕捉獵,這個季節作戰,對他們十分有利。
出了蘅州以後,沿路多爲隔壁,若是在暴風雪中走錯了路,便會兇多吉。
陸戟回頭看著跟他趕了一路的三百將士,他們是楚凌昭給他的銳,可連他都不了了,更不要提這三百人。
他是要帶三百銳去增援的,不是帶三百殘兵去給胡人送人頭。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陸戟果斷開口:“回蘅州城,等風雪過了再走!”
後的人全都掉轉馬頭準備往回走,陸戟死死的抓著手裡的繮繩,心中一陣絞痛。
這樣的形和五年前太像了。
五年前他被叛軍絆住,沒能及時趕回,回去以後,阿漓不在了,今日,他被風雪阻了去路,也不能及時趕到,等風雪過了再去,不知邊關守城會變怎樣的煉獄!
“將軍……”
有人出聲喊他,語氣裡盡是擔憂,陸戟收回思緒,輕輕帶了下馬繮繩掉轉馬頭,然而剛掉到一半,嚨卻涌上腥甜,偏頭竟是吐出一口來。
那有些發烏,還冒著熱氣,將地上的積雪融化陷了下去。
旁人並未看清他吐了,陸戟凝神,用袖子了一下,復直背脊夾了馬腹往蘅州疾行。
這種時候,他不能有事,也不能!
後,暴雪襲來,將天地連一,輕易斬斷了遠昭與邊關的一切聯繫。
誰也不知道,在這風雪背後,正經歷著怎樣的雨腥風!
與此同時,蘇梨帶著五十人踏潯北縣。
潯北縣位於潯州和蘅州之間,隸屬於潯州,是潯州最大的產糧大縣,這裡四面環山,氣候非常溫潤,冬季很短,且並不會很冷,常年雨水充沛,別地稻穀只能種一季,這裡可以種三季,但由於山脈阻絕,這裡的通也並不發達,所以產糧只能依附潯州和蘅州兩大州城的商隊外銷。
上一回與使臣團一起從邊關回來,蘇梨曾過這裡淳樸的民風,去年大旱,這裡卻並沒有到什麼影響,照例是個收年,當時目之所及,蘇梨看到的都是黃澄澄的草堆和晾曬的谷糧,百姓也都安居樂業。
然而這次蘇梨剛進縣城,就明顯覺到這裡的況不對。
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用一種戒備警惕的目看著他們,好像他們是要吃人的豺狼虎豹。
蘇梨拉了馬繮繩放慢速度,潯北縣的通不便,沒想過要在這裡購糧,只是想探聽一下今年的糧價和各地大概地糧食儲備,以便後面安排採購,沒想到這裡的百姓竟然會和潯州城的百姓一樣。
不過他們並不如潯州城的人那樣仇恨外來的人,更多的還是畏懼。
蘇梨皺眉,翻下馬,想從路邊一個小攤販口中問點什麼,還沒走近,那小販卻嚇得逃跑,裡還大喊著:“快躲起來,又有人來了!”
一瞬間,街上的人消失得乾乾淨淨。
那些暗衛想要去追,被蘇梨制止:“不必爲難他們,直接去縣衙看下!”
一刻鐘後,蘇梨和一衆暗衛到了縣衙,縣衙的大門閉,好像並沒有人在,兩名暗衛直接翻牆而打開大門,蘇梨提步走進去,繞過大堂往院走了幾步,依稀可以聽見有人啜泣啼哭的聲音。
循聲走過去,聲音是從縣的主臥傳來的,一個頭大耳的男人滿臉青紫的躺在牀上,一個長相兇悍的子正在給他上藥,裡還不住的埋怨:“……我嫁給你這個死胖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別人當縣太太都是不盡的榮華富貴,我跟著你就日擔驚怕,我圖什麼啊……”
子哭嚎著,正是潯北縣令錢有爲和他的縣令夫人。
“縣裡發生了何事?”
“媽呀!”縣令夫人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立刻躥到牀上,藥酒灑了縣令錢有爲一臉。
錢有爲也許是太胖,即便驚也跳不起來,只是臉上的抖了抖,然後看向蘇梨。
蘇梨取下帽子,出整張臉,縣令之前親迎使臣團,還款待過他們幾日,立刻認出蘇梨,當即眼眶一熱,噎噎的哭起來:“你們怎麼纔來啊,下都要被人欺負死了,嗚嗚嗚……”
“……”
錢大人,你好歹也是一縣之令,朝廷命,有話咱就好好說話,不要像小孩子一樣只知道哭好嗎?
蘇梨脣角了,掩脣輕咳了一聲:“錢大人,究竟發生了什麼?還請你先冷靜下來說一下。”
蘇梨要求,錢有爲吸吸鼻子,勉強剋制下來,一開口卻又變哭嚎:“蘇姑娘,你們前腳剛走,沒多久就來了一夥山匪把我們縣準備運往蘅州的糧食搶走了啊,不僅如此,過了沒多久,他們還到縣裡挨家挨戶的來搜刮糧食,誰要是不給就殺了誰,連下都不能倖免啊……”
搶糧食?潯北縣左右是潯州和蘅州兩大州城,近年來也沒聽說有什麼土匪,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兵力與朝廷抗衡?
蘇梨正思索著,錢有爲已經委屈得控制不住了,坐在牀上不停地砸牀:“這些土匪實在是喪盡天良太可惡了,姑娘快通知侯爺讓侯爺帶兵去剿匪吧,最好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那可是三千石糧食啊!”
三千石,是整個鎮北軍三萬多人半個月的口糧。
朝廷的糧運使運輸車馬都要幾十輛,一般的土匪哪兒本沒有這樣的人力力!
分明是有人早就預料到如今會發生的狀況而先下手搶走了糧食!
是扈赫給忽韃出的主意,還是忽韃那時路過潯北縣就有了這樣的打算?
“這些土匪往哪裡去了?”
蘇梨質問,錢有爲哭得涕泗橫流,擼起袖子了鼻涕:“誰知道啊,這羣人可兇了,還留了人在城裡把守著!”
“……”
要你這個縣令有何用?
蘇梨腹誹,冷著臉走出縣衙:“所有人分散,去城中打探一下,看有沒有人還知道其他線索,若是所有人都統一口徑不知道土匪往哪個方向去了,就注意一下城裡是不是暗藏什麼玄機!”
“是!”
衆人立刻分散開來,只餘下兩人跟著蘇梨,他們把外袍翻了個面穿著,這一面服與尋常的家丁服差不多,背心還繡著一個‘蘇’字。
蘇梨也將披風翻了個面,變的繡著緻小花的披風,遠遠看著像是蘇家的貴家小姐,被家丁護著出來遊山玩水似的。
城裡的街道上依然沒什麼人,走了一會兒,蘇梨看見一個糧鋪,只是生意凋零,並沒什麼人。
蘇梨提步徑直走過去,話還沒說,先放了一錠碎銀在櫃檯。
沒戴上披風帽子,因爲披風變了,遠遠一看就是個弱子,糧鋪的店小二並未像之前他們看到的人那樣恐慌,只苦著臉道:“姑娘,你來錯地方了,今年我們這裡遭土匪劫了沒有糧食,連自己吃的都不夠,掌櫃的讓我守在這裡,是想讓我想辦法把店面盤出去。”
“怎麼會遭劫?我就住在潯州城,這些年也沒聽說這附近有土匪啊,不然我爹怎麼放心讓我一個人出遠門?”
蘇梨眨著眼一臉天真的說,小二看著臉上的傷疤,默默嚥下一句‘因爲你醜啊’,苦笑著道:“我也沒聽說過,許是從別的地方流竄來的,口音聽起來不像本地人。”
“不像本地人?那是哪裡的人?”
蘇梨追問,小二立刻變了臉噤若寒蟬,蘇梨忙拍拍邊一個暗衛的膛,十分自信道:“這是我家的護院頭領,武功特別好,最喜歡見義勇爲,你不妨告訴我,我給我爹寫一封信,說不定還能幫你們把糧食搶回來!”
“我說姑娘誒,你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說大話啊!”小二被蘇梨這話驚得瞪圓了眼睛,將蘇梨拉進店裡,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湊到蘇梨耳邊低語:“我們縣令曾帶兵去剿匪,卻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來,連帶去的縣差都丟了,你以爲是爲什麼?”
“爲什麼?”
蘇梨附和著問,也配合的瞪大眼睛,又好奇又有些被嚇到的樣子。
小二的聲音得更低:“縣令回來給每家每戶遞了話,那些人本不是土匪,是安家的旁支,拿著太后的令牌奉了懿旨徵糧呢!”
“安家策劃宮,已被陛下滅了滿門,就算拿著太后的令牌也是反臣叛賊,何須怕他?”
“到底是太后孃家的人,陛下既然沒有趕盡殺絕,說不定什麼時候看見太后的面子上就平反了呢!”
店小二小聲嘀咕,還橫了蘇梨一眼,似乎在訓斥不懂人世故。
蘇梨繃著臉心中自有思量,如果這事真的有太后在背後手,那皇城和遠昭就更危險了!
“對了,安家未滅門之前,縣裡可有安家開的糧鋪分號?”
那小二臉劇變:“你問這個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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