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麼會這樣，前兒不是剛聽說家裡給談了門好親事嗎？怎麼會這樣？”那兩人都十分驚詫，黃大娘跟他們關係好，擡手一人給了一記暴慄：“這麼大聲要死啊，還想不想聽了？！”

“想想想！”

兩人低聲音，不敢再隨便發表意見，黃大娘搖了搖頭：“喜竹那丫頭的親事好的，夫家都準備下聘了，這下死了可惜了。”

“是啊，平時也沒聽說有什麼病，總不會是自己尋死吧？”

“眼瞅著要親了，當然不是尋死！”黃大娘低聲呵斥，又看了看左右，把聲音得更低：“死得蹊蹺，我瞧著和城裡之前發生的無臉有關。”

一提到怪事，那兩個人的臉就是一變，眼底出膽怯，其中一個還了手臂：“大娘，你……你可別胡說，那無臉的幕後兇手不是已經被江神收了嗎？”

“對啊，咱這兒可四五年都沒出過那樣的事了！”

那兩人嚇得不輕，只覺得剛剛還暖烘烘的太，陡然變得森恐怖。

黃大娘又給了他們一人一下：“都說大老爺們兒氣旺，有沒有點出息？”

這倆人是慫的，被打了也不敢反駁，苦著臉求饒：“大娘，這事兒太玄……玄乎了，咱哥倆不……不聽了，您先歇著，我倆幫您提泔水去。”

兩人說完，滿臉忌諱的跑了。

黃大娘仍坐在那兒沒，過了一會兒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喜竹臉上那傷，古怪的很呢……”

那丫鬟臉上的傷究竟有什麼古怪？

蘇梨有些疑，見藥熬得差不多了，用帕子包著連藥罐一起端回去，還沒走近，遠遠地就看見楚懷安裹著一牀被子靠在門口東張西，蘇梨不由得加快步子走過去：“不是不舒服嗎，怎麼起來了？”

楚懷安原本還有點惱，看見手裡的東西，表了下來：“睡了一下好多了。”

他說著好多了，離了門框，卻是連站都站不穩。

蘇梨忙放下藥罐又去扶他。

“藥熬好了，先喝一碗吧，若是不能退熱，還得請大夫來看看。”

蘇梨說完給他盛了碗，藥是黑黃黑黃的，味道也一如既往的難聞，楚懷安皺了皺眉，一臉抗拒，蘇梨幫他吹了吹好儘快放涼。

“良藥苦口利於病，你若不想一直這麼難，就快喝了吧，也好遭點罪。”

蘇梨勸他，楚懷安想起剛回京時，趁他病著，著他的鼻子就給他灌藥，真真是大膽極了。

想到那一幕，楚懷安忍不住笑了笑：“我若不喝，你是不是又要著我的鼻子把藥給我強灌下去？”

“不會。”蘇梨搖頭：“我現在打不過你。”

現在手無縛之力，沒辦法來的。

“說得好像我會打你一樣。”

楚懷安嘀咕，端起藥一口飲盡。

這藥著實難喝，他一張臉皺包子，放下碗以後，勾著蘇梨的脖子湊近，卻在離著一寸距離的時候停下。

他病得厲害，怕傳了病氣給。

“這次先欠著！”

說著放開蘇梨，裹著被子坐到牀上，不倒翁似的。

過了一會兒，楚凌熙和陸戟走進屋裡。

“謹之怎麼樣了？可要大夫來給你診脈看看？”

“不用，我纔沒那麼弱！”

楚懷安冷著臉說，同樣是重傷，他時不時就要傷風冒一下，陸戟卻恢復得特別好，如此對比起來，他自然覺得跌面。

楚凌熙見他還有力氣好面子，放心了些，轉關了門。

“我和陸將軍在蘇府轉了一圈，目前沒有發現暗道之類的玄機，這府上的人也都正常的，其他幾家都住下了，暫時沒人鬧事，只有那王家的態度看起來有些過於強，但王二爺的的確確死了，王家的人有些不理智，也是人之常。”

“這些都是老狐貍，今晚以後應該能看出點貓膩。”

楚懷安吸著鼻子說，一碗藥下肚，開始有點發熱。

楚凌熙不明白：“爲什麼今晚就能看出貓膩？”

“我讓顧炤今晚把越家那個三爺丟進來，這三爺不管知不知道真相，幕後真兇應該都會想辦法解決掉他，我們等魚上鉤就行了。”

楚懷安說出自己的計劃，陸戟點點頭：“侯爺此舉引蛇出很好。”

還用你說？

楚懷安有些得意，楚凌熙的重點卻偏了：“顧炤是誰？”

在他的記憶中，上一次聽見顧炤這個名字，可是在很多年前了，而且還只是聽說，並未見過真人。

“就是你想的那個。”

楚懷安雲淡風輕的說，楚凌熙表一僵：“謹之說的是二十年前被流放那個大理寺卿顧雲修的長子顧炤？”

“不然呢？”

“……”

楚凌熙覺自己在雲州，錯過了很多事。

顧家在流放途中被滅了滿門，顧炤怎麼會還活著？又怎麼會在這麼多年以後，和楚懷安扯上關係？

楚凌熙正凌著，蘇梨一句話將他拉回現實：“王爺知道漓州曾發生過無臉這樣的離奇命案嗎？”

“無臉？”楚凌熙擰眉細細回想了一番：“我到雲州有五年多了，但除了之前到漓州讓他們改掉活人祭江的陋習，倒是不曾聽說還有其他什麼事。”

“我方纔無意中聽說雲州四五年前曾發生過無臉這樣的命案，算下時間，剛好是王爺到漓州前後，是怎麼回事，恐怕還要請趙大人來問一問話。”

楚凌熙立刻讓人去召了趙德過來。

這幾日的事出了一波又一波，趙德吃不好也睡不好，瘦了不，著急忙慌的跑來，進門就先跪下告罪。

“求王爺恕罪，王家二爺的驗一事，確實不能怪下啊，王家在漓州可是大戶人家，每年繳的賦稅也多，下怎……怎麼也要給幾分薄面啊！”

趙德苦著臉說，別人都覺得他能撈著漓州州府這個差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可又有誰知道這背後的辛酸呢！

他名義上是州府，但見著誰都得裝孫子。

“趙大人的難，我們都知道，大人不必如此，快起來吧。”蘇梨善解人意的說，趙德鬆了口氣，連忙站起來，還沒站穩又聽蘇梨道：“聽說漓州前些年出過無臉命案，不知這命案究竟是怎麼回事，還請趙大人說來聽聽。”

一聽‘無臉’三個字，趙德的便是一，直接跪了下去，臉也跟著發白，惶恐不安。

“大人這是怎麼了？先喝口茶驚吧。”

蘇梨好心的遞了杯熱茶，趙德也不怕燙，猛灌了兩口，眼神飄忽：“蘇姑娘怎麼突……突然提到了此事？”

“只是無意中得知，覺得很離奇，想聽聽罷了。”

趙德戰戰兢兢的捧著空杯子，心臟懸得老高，覺得某些被藏在漓州繁華表象下的東西很快就要被挖掘出來了。

蘇梨也不催趙德，又幫他添了杯茶。

“漓州州府不好做，趙大人能做到今天，也是自己的能耐，這樁命案已經過去這麼多年，我們也只聽個新鮮，不會對趙大人有什麼損害，即便日後查出些什麼，也不會牽連到趙大人。”

蘇梨的說，這話已經是在變相的承諾，不管發生什麼，趙德頭上的烏紗帽是不會到影響的。

趙德是聰明人，自然聽得懂蘇梨的暗示。

他又喝了兩口茶，掀眸見楚凌熙默許了蘇梨的話，這才壯著膽開口：“蘇姑娘說的無臉一案的確發生過，那還是在七年前，我剛到漓州赴任。”

這個案子說起來確實懸乎的。

趙德初到漓州，還不知道漓州有江神一說，更不知道還有長老這樣一個凌駕於州府之上的存在，那時趙德不說年輕，但也還有爲父母的責任。

第一無臉是在無意中被發現的，已經爛了，散發著惡臭，連男都辨不出，仵作驗的時候趙德也在旁邊，上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死得莫名其妙，那時仵作提了一句，說這的臉皮似乎被人揭了，一起辦案的都覺得可能是腐爛後被野破壞了，沒當回事。

然而沒過多久，第二無臉又出現了，這次死的是漓州風月樓裡的頭牌，那頭牌生得極好看，還有人想替贖，沒想到會橫死在風月樓裡，且被人活活揭了麪皮。

頭牌死了以後，無臉的事便在漓州城宣揚開了。

一時衆說紛紜，有人說是厲鬼索命，有人說是有妖魔作祟，當然，也有人說是那心狠手辣之人，揭了人皮去做人皮面。

趙德那時力很大，派府差晝夜巡邏，幾天後卻又出現了第三。

第三還是風月樓裡的人，是個皮相嫵的清倌，雖爲男子，但骨骼小，比子還要上一分。

接連出了三條人命，漓州城個個人心惶惶，沒人再去風月樓飲酒作樂，而風月樓裡的人也都汲汲自危。

那時有人給趙德出主意，讓他去拜見長老，請長老將此事稟告江神，由江神出面捉拿真兇。

當時的趙德好歹也還是一正氣，自是不相信這類鬼神之說，將出主意的人呵斥了一頓，帶人繼續在城中查案。

第四個死的人改變了趙德的想法，因爲第四個死的是趙德的一位侍妾。

那侍妾跟了他三年，對他很好，容貌算不得頂尖，但子溫吞，很是善解人意，深得他心。

侍妾死那夜，還與他雲雨了一番，他就睡在那侍妾邊，卻對兇手的到來毫無所察，第二天醒來，枕邊人已了淋淋的無臉。

趙德嚇得好長時間都不敢與人同房，此時城中的謠傳越來越多，眼看要出大，趙德扛不住，還是去拜見了長老。

第一眼看見長老的時候，他只覺得這是個古稀的老頭，沒什麼特別的，但之前過驚嚇，他也沒敢表現出對長老有什麼不敬，老老實實說了最近發生的事。

長老表示他已經知曉此事，三日後會做一場法事，和江神稟告。

做法事那天圍觀的人很多，趙德如今已記不得那場法事的細節，只記得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落了水。

趙德當即就要讓人救那小姑娘，卻被長老攔下，長老說那是江神的旨意，只有如此，才能讓漓州恢復安寧。

趙德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姑娘死，圍觀的百姓卻把他攔了下來。

那個小姑娘淹死了，趙德那幾日夜夜夢見小姑娘來索命，但詭異的是，從那以後，漓州再沒有出過這樣的事。

半個月後，當時跟著趙德的仵作說，那個被淹死的小姑娘，也被人揭了麪皮，但沒有揭整張臉，只揭了不到掌大小的一片。

趙德聽見這個，又去拜訪了長老一次，長老卻讓他不要再追問此事，那是對江神的不敬。

趙德回來以後生了場大病，那仵作也不小心摔斷了一條，後來兩人對此事諱莫如深，仵作養好以後告老還鄉了，趙德也再沒提起過這件事。

“也就是說，當年無臉一案的兇手並未被捉拿歸案？”

蘇梨聽完低聲問。

五，五條活生生的人命，再加當年那位仵作的一條，就被那長老嚇得無緣無故的抹了過去。

“當時的案子拖了足有三個月，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民心不安，下……也是沒有辦法。”

趙德無奈的說，別人都是新上任三把火，他到漓州上任，卻是被搞了個焦頭爛額，這話說出去只怕也是同僚笑話。

“趙大人如今是真的相信有江神存在嗎？這世上的奇人異士很多，也有不是能揭人面皮給人改頭換面，像胡人一族就有會換臉的。”

“蘇姑娘說得有道理。”趙德肯定蘇梨的說法，既然把無臉這個案子都說出來了，他也沒什麼好藏的：“當年下對此事也的確存有疑慮，可惜下才疏學淺，不曾有當初的大理寺卿顧雲修顧大人那樣的斷案如神，所以未能找到兇手。”

趙德一臉慚愧，剩下四人卻都是一臉意味深長。

巧了，趙大人你口中所說的那位顧大人的長子顧炤現下就在漓州城呢。

顧雲修的斷案手法是顧家祖傳的，顧炤不僅將這些手法全部繼承，還學以致用，開發了很多新玩意兒。

雖然那些都是顧炤時鑽研的，但用到現在來斷案，那也應是綽綽有餘。

思及此，蘇梨心裡鬆了口氣，又問趙德：“趙大人可見過那位長老的真面目？他當真是位老人嗎？”

“長老很神，一直都戴著面，七年前下見他時，他便是這副銀髮佝僂的模樣，下確實沒見過他的樣子，按照漓州百姓的說法，長老的壽命是江神授予的，比一般人要長得多，至能活幾百歲。”

幾百歲？真有這麼玄乎？若是沒有人見過長老的真面目，有人殺了長老，戴上面冒充豈不是也不會有人發現？

從趙德的敘述來看，無臉一案必定是和那長老有千萬縷的聯繫，只是城中如今信奉長老的人太多，查起來阻力頗大罷了。

但只要是人，哪怕掩飾得再好，只要耐心細緻的觀察，也會出馬腳的。

夜，戌時三刻，衆人剛熄了燈睡下，一陣喧鬧的鑼鼓聲，便從蘇府西北角響起，同時伴著一聲尖銳的哭嚎：“是哪個殺千刀的把我們三爺丟到茅房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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