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在等著縣主。”

宮婢催促，蘇梨將藥灌進蘇挽月口中，死死的瞪著蘇梨，滿眼憤恨，似要變厲鬼將蘇梨拆骨剝皮，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不知是謾罵還是詛咒。

碗裡是劇毒，毒發作得很快，蘇挽月的眼珠突起，漸漸不了，宮婢鬆開手，蘇挽月趴在地上沒了靜，蘇梨放下碗，心底有些茫然。

親手殺了蘇挽月，就在腳邊，無悲無喜的看著，冷漠至極。

然後想起楚懷安，他曾那樣真心的喜歡過的子，被抹殺，他連一句臨終的告別都沒有機會說。

他……會不會生氣？

剛想到這裡，頭頂突然籠上一層影，偏頭，楚凌昭穿著一明黃的龍袍站在殿門口，他長如玉，拔的立著，不過而立之年，帝王的威儀已達巔峰，正是最鼎盛的年華，與躺在地上氣絕亡的蘇挽月形鮮明的對比。

良久，他終於開口：“死了？”

只有最簡短的兩個字，聽不出喜怒。

爲了以防萬一，蘇梨手探了探蘇挽月的鼻息回答：“嗯。”

“蘇貴妃產後元氣大傷，重病纏近一年，於今日病逝，其子楚慎先天不足，孱弱，即日起送出宮療養，待病癒之後再送回宮中。”

他一字一句的說，這些話是他早就想好了的，說完，有宮人進來打開鐵鏈，用草蓆將蘇挽月裹了擡出瀲辰殿。

至此，瀲辰殿終於人去樓空，再不復當年。

楚凌昭在瀲辰殿殿門口站了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刻鐘裡想了什麼。

一刻鐘後，他偏頭對蘇梨說：“走吧。”

蘇梨提步跟上，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他在風華正茂的年紀坐擁天下，卻孑然一，什麼都沒剩下。

踏出瀲辰殿的大門，蘇梨看見門口站了一個子，的穿著打扮不像宮婢，亦不像是寵妃，微微頷首站著，儀態極好，容貌更是絕無雙，然而脖子和手上的卻已經衰老鬆弛，尤其是那一頭青花白得不樣。

楚凌昭走到那子邊，臉上多了一暖意，握住子的手腕溫聲道：“阿裳，走吧。”

他喚一聲阿裳，聲音溫至極。

蘇梨一怔，想起已故皇后名安若裳，閨名便是阿裳。

“……皇后娘娘？”

蘇梨詫異的喚了一聲，安若裳偏頭看著，溫的彎眸：“阿梨果真聰慧。”

一語，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的份。

蘇梨還在震驚之中，想問安若裳怎麼會死而復生，想問這些年去了什麼地方，最終卻只抓住最關鍵的問了一句：“娘娘用換臉與人換了臉？”“”

安若裳擡手了自己的臉，眼神有些黯然，那張絕的臉卻做不出任何的表：“換臉並非我所願，當初我昏迷醒來，臉便已經變了這樣。”

蘇梨抿脣，沒問何人將迷暈，也沒問這其中有多曲折離奇的事，既然能再回到楚凌昭邊，想必楚凌昭已經將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

看現在這樣，恐怕是到換臉的影響，大限將至。

“朕與阿梨談點事，你先去休息吧。”

楚凌昭讓安若裳離開，帶著蘇梨去了書房。

書房是朝臣議事的重地，蘇梨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進這裡了。

是子，並非臣子，卻總是摻和在這樣的事裡，實在是不大像話。

“謹之都與你說了？”

楚凌昭開門見山，蘇梨點頭，表平靜，和第一次面聖時一樣，有泰山崩於前都不變的本事。

“此行你有什麼要求？”

楚懷安問，已經做好蘇梨問他要人要錢的準備，他也知道，現在的不比以前，若發生什麼事，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蘇梨的回答是：沒有。

對他沒有要求，不要暗衛暗中保護，也不要別的。

“你想好了，什麼都不要？”

楚凌昭再度確認，若說他心裡對蘇梨沒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但爲君者，很多時候比普通人都不由己。

他上擔著的，是遠昭無數黎民的生死，不是一個兩個人的恨，如果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他必然是以利益爲重的。

所以，爲了遠昭未來三年的祥寧，他可以犧牲和楚懷安多年的手足誼，也可以犧牲蘇梨。

先帝臨終時說，人活一世，求的不過是坦磊落，無愧於心，但哪怕古今聖賢爲君，也永遠做不到無愧。

那時他不明白這句話，總覺得先帝是錯的，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先帝口中的無愧有多難。

先帝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忽韃既然只跟陛下要了我一人，那便只有我能跟他踏進胡地，陛下何必再爲了我損兵折將？”

蘇梨看得通，如今忽韃在遠昭，胡人又戰敗了，自是限只能聽楚凌昭的，一旦回到胡地，那便是他的天下，楚凌昭就算給幾百暗衛，那也沒什麼用。

楚凌昭抿脣沒說話，蘇梨想了想又道：“陛下會應允忽韃的要求，還特意讓侯爺轉達這個消息給我，說明忽韃並不想要我的命，臣想問陛下忽韃此舉意何爲。”

“他要你爲忽可多守寡三年。”

“……”

蘇梨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和忽可多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爲忽可多守寡？忽韃是腦子突然風了嗎？

蘇梨一臉無語，楚凌昭並不意外的反應，畢竟當時他聽見忽韃說出的這個理由，腦子裡盤旋的疑問比蘇梨還要多。

“忽韃跟朕保證，不會傷你命，朕會派暗衛潛胡地確定你的安全。”楚凌昭說完頓了一下，眸加深：“若胡人有什麼異，阿梨也可及時傳達訊息出來。”

“忽韃不是傻子，陛下在想什麼，他並非全然無所察，他怎會讓我知曉那些機之事？”

蘇梨反問，不管忽韃爲什麼要讓給忽可多守寡，蘇梨去了胡地的日子想來都不會太好過，在這種況下還要去探聽報，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朕知道此行艱難，也未曾想過強行要求阿梨去探查消息，不論忽韃意何爲，遠昭與胡人這一仗都在所難免，阿梨此去，是自我的犧牲，也是對謹之的鞭撻錘鍊，朕對阿梨實則只有一個要求。”

“什麼？”

蘇梨已經猜到楚凌昭想要說什麼，卻還是不自覺問出聲。

“朕希你不管遇到什麼，都努力的活下去，等謹之率兵踏平胡地，娶你回京！”

遠昭和胡人這一仗不可避免，經此一役，陸嘯的已經大不如前了，靠陸戟一個人與胡人對抗實在有些辛苦，從兵馬大權來看，也未免獨大。

楚凌昭需要強兵，還要不聲的牽制陸戟的兵力，楚懷安的崛起就變得至關重要。

蘇梨既是楚凌昭送給忽韃的一顆釘子，也是他從楚懷安上卸下的一肋骨。

不先痛骨髓，怎能磨出一錚錚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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