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給了三天的時間,讓宣家搬出宣府。
宣府的宅子是皇帝賞賜下來的,如今削去宣家父子上職,將他們趕出宣府,也就表明了皇帝對他們的恩寵是到了盡頭了。
宣紹還未趕回宣府,路上遇見昔日的同僚,已經有人開始冷嘲熱諷,落井下石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皇帝這頭剛下了口諭,那頭就有人將消息傳揚出去,速度也是真的夠快的。
如此,倒也是可以看出,宣家是真的太樹大招風了。
煙雨正在家中為曾經勾勒好廓還為填的宣紹的畫像填,就聽聞宣紹回到家中的聲音。
放下手中的件,迎了出來。
只見宣紹臉上除了有疲憊之以外,還有一種莫名的輕松之。
煙雨正要上前拉住他,卻被一旁小小的靈兒擋了一下。
“公子上有腥氣!”靈兒著鼻子道。
宣紹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袖,“沒有啊?”
高讓死的時候,是噴濺出不來,可他躲開的快,污并未濺到他上。
“就是有,我不會嗅錯的。”靈兒卻一臉堅定。
“知道你鼻子靈。”宣紹點了點頭,先去換過了服,才又回了正房。
煙雨已經為他煮好了淡茶,擺在小幾旁。
如今肚子漸漸大了起來,下冬,也能瞧出服底下隆起的腹部了。
宣紹滿目濃的看著,拉著的手讓在自己邊坐了,“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煙雨微微一怔,笑道:“那先聽好消息吧?”
“找到安念之了,是高坤的干爹,高讓,已經死了。”宣紹簡單說道。
“死了?”煙雨微微蹙眉,“真的死了?怎麼死的?”
許是安念之此人太過邪,便是聽聞他死了,也讓人不敢掉以輕心,不敢輕易放松警惕。
宣紹將今日和高讓見面的經過,和高讓的話,細細講與煙雨。
煙雨聽完,沉默了好久,才長長嘆出一口氣來。
“希母親永遠不要知道真相,母親是個很善良很善良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好心救下的人,竟是后來害的自己家破人亡,滿門被滅之人,還不知該如何自責呢。”煙雨說完,抬頭看著宣紹,“他死了,往后倒是可以安心了。也免得他總是魂不散,讓人想起來都難。”
宣紹微微點了點頭,看著,笑而不語。
“那壞消息呢?”煙雨看著他的表,一時沒有猜到他所謂的壞消息是什麼,他的神倒不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啊?
“唉,日后可能要委屈夫人吃些苦了……”宣紹長嘆了一聲,“皇上要把宣家從宣府里趕出去了。”
“這是為何?”煙雨不反問。
“高讓死,死的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連骸骨都沒有留下,徹底的死無對證。”宣紹說道。
煙雨聞言張了張,回顧事經過,倒也想明白了些許。
宣紹又將皇帝親自前往皇城司一事一并講了,煙雨忽而點點頭道:“所以,相公你其實也是故意的,對麼?”
宣紹挑眉,“哦?你為何會這麼說?”
“懷疑落進人心,就會像落土壤的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扎越來越深,越來越難以拔除。皇上既然已經默許了大臣們對宣家的彈劾,便是遞出了不再像以往那般信任宣家的信號。能讓皇帝越早對宣家下手,那麼皇帝多還會顧念著宣家曾經的功勞苦勞,對宣家手下留。可倘若維持了一時風平浪靜,只會讓日后的風暴來的更加兇猛。宣家怕就不是被逐出宣府那麼簡單了。”煙雨淡聲說道,“且如今太子和宣家親厚,皇上對宣家不滿,連帶著也會影響對太子的印象。而此時,二皇子剛好惹怒了皇上,本是鞏固太子給皇帝留下好印象的最好時候。若宣家能適時退出皇帝視線。對太子未來登基,大有裨益。”
煙雨說完,看著宣紹,“只是你這苦心,太子明白麼?”
宣紹輕笑,抬手刮過煙雨翹的鼻梁,“太子會明白的,就算如今不明白,以后也會明白的。”
“所以,其實相公帶回來的,是兩個好消息,是麼?”煙雨眨了眨眼睛問道。
宣紹卻搖了搖頭,“不對,是三個好消息。”
“嗯?”煙雨看他。
“沒了皇城司一眾繁雜之事,為夫日后就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夫人了,這不是個好消息麼?”宣紹輕輕擁住煙雨的肩膀。
煙雨點頭,“這倒真是個不錯的消息!”
雖然宣家的主子們并未沉浸在被貶謫的愁苦之中,但表面上總要做出些哀怨不爽的樣子才行。
宣文秉并未置辦太多的產業,就算有,也不會擺在明面上。城西倒是有為響應皇帝號召買的宅子,可那宅子比如今的宅子只大不小,遭了貶謫,不凄凄惶惶也就罷了,還搬到更大的宅子里,這不是讓皇帝堵心的麼?城西的宅子,肯定不能去。
倒是宣紹為娶煙雨之時,在城北買的三進的宅子,此時倒是可以用上了。
皇帝賜給宣家的宅子甚是寬大,宣家主子不多,家仆卻是不,全都搬去城北的宅子肯定是容不下。
這遣散一部分家仆也是必要之舉。
煙雨讓浮萍從庫房里抬了幾箱籠的銅板出來,自愿離開宣家的,都可以領上五吊錢,拿了自己的賣契離開。
愿意留下來的,就各自領兩吊錢,回去收拾行禮準備搬家。
這到也是個看看眾人忠心程度的好時候。
煙雨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春日暖照著的院子里,看著聚在院中的家仆,“如今宣家有難,也不能勉強大家一定要跟著宣家。如果你們有好的去,只管在這兒領了上半年的月例,去奔個好前程。若是你們沒有去,宣家也不會一定要將你們趕出去。只是打這兒以后,月例減半。好了,我話說在前面,有緣分咱們好聚好散,大家各自看著辦吧。”
煙雨說完,便轉回了上房,怕們礙著自己在,不好意思拿錢,便不在一邊看著。
宣紹正窩在榻上翻著書,笑看一眼,“你也不怕人都跑了?”
煙雨笑著搖頭,“跑了說明咱們做人也太失敗了,連個人都留不住。”
煙雨打發宣紹院子里的家仆之前,是跟宣夫人打了招呼的,正院這時候也在打發下人,且給的份例都差不多。
三天的時間很,第一天只有很的人拿了五吊錢,帶著自己的行禮離開了宣家。
眾多的家仆都沒有走。
不過宣家不復以往,沒落之言,已經在臨安傳開。
宣家上下也都在打點行裝。
宣家宅子里的東西大多是圣上賞下來的,這些東西既不能帶走,也不能賣掉。
第二日宣家開始往城北般家,搬走的多是一些雜。也不見什麼稀罕件。第二日傍晚,便又有一些人拿了錢離開了宣家。
第三日,宣家的主子們也總算是出了宣府的大門,出現了在臨安人好奇打量的視線里。
只見宣家搬家也頗為凄涼,原想著看一看曾經一度是圣上面前最的寵的重臣家中都有什麼稀罕件的人,注定是要失了。
大件的件,家什麼的一概沒有。拉行李的馬車也只有兩輛,據說車上裝的還都是宣夫人,宣夫人的嫁妝。
跟著的家仆上背著的行囊看著也是癟癟的,一個個多是垂頭喪氣的模樣。
從宣府到城北,倒是要走上不近的路。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一路上,倒是沒遇見昔日或攀附宣家,或嫉妒宣家的同僚。
冷嘲熱諷之語不在數。
不管是前面馬車里坐著的宣大人和宣夫人,還是后面馬車里的宣紹,煙雨,都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煙雨是因猜到了宣紹的用意。
而宣夫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持重之人,斷不會為此失態。
宣家搬到城北的宅子以后,跟來的家仆見這里宅子確實不能與之前的宣府相比,便又有人了想走的心思。
悄悄打聽了那五吊錢還做不做數,往浮萍那兒領了銀子,拿了賣契,又有不人在這時候離開了宣家。
浮萍看著賬冊,低聲對煙雨道:“夫人也是太好心,這些人要走就走,憑什麼還給他們銀子?不就是過的不如以前一點麼?不就是住的地方小了一點麼?主子都能忍,他們有什麼人忍不了?我不信他們離了這兒,還能找到像主子這麼寬厚的人?”
煙雨輕笑,“怎就不能找到?寬厚的人多了去了,你又伺候過幾家主子?”
浮萍抿,“我雖沒伺候過幾家主子,但我被路大人搭救以前,也是看慣了世態炎涼的。能在這時候,還給下人們發遣散之錢財的主子,可是不多。這一筆花銷花出去,也不是數了!老爺被罰俸一年,公子也沒了職,府里好多東西都帶不出來,往后要花錢的地方可多了!夫人您也不打算打算麼?何必將這錢財浪費在這些背信棄義的人上?”
煙雨微微搖頭,“這些人拿了銀子離開宣家,日后就算是到別的府上當差,也斷然不能說出宣家刻薄他們的話來。與老爺公子的名聲有好。錢財是死的,人是活的,日后節儉些花銷就是了。”
浮萍哦了一聲,眉頭糾結在一起,看著手中賬冊,還是心疼不已。
搬到城北的宅子,對煙雨來講,最大的不同便是同宣大人宣夫人,不是隔著那麼遠同是一個宣府里住著,卻像是兩家人一樣。
如今這三進的院子,不似曾經的宣府那麼寬綽,一家人住在一起,這才像是真的一家人一般。
煙雨第二日便早早起了去給宣夫人請安。
宣紹也被拖著一同去了。
一家人在新家里第一次一同用了早膳,單瞧坐上之人面,怎麼也不像是遭了貶謫,忽從權利頂峰跌落的權臣。
早膳雖寂寂無聲,不言不語,但宣大人面沉靜和煦,宣夫人時不時看看自己的相公兒子,臉上也不似有不甘之。
煙雨與宣紹自是不必說。
用完了早膳。
一家人還一起坐著,宣紹喜飯后飲些淡茶,此時便端著茶盞,一面吹著茶葉,一面啜飲著茶水。
“今日你該到衙門里去點卯了吧?”宣文秉看著宣紹道。
宣紹聞言,這才在臉上顯出一個有些糾結的表,“是該去了。”
昔日皇城司總指揮使之子,別說在臨安,在宮之中都是橫著走的宣紹,如今倒要去衙門里做個小吏,不得不說,皇帝還真是很有想法的。
宣紹幾乎已經可以想見,自己會面對何等讓他尷尬的形。
“昔日的脾氣如今得收斂著些,皇上還是念著舊的。”宣文秉又說道。
宣紹這次沒答話,只看著茶盞中的茶水,默默出神。
“我知道這件事你委屈,為父早勸過你在皇上面前要收斂,你從不聽,向來我行我素,如今倒是磨礪你那一臭脾氣的時機。”宣文秉緩聲囑咐。
宣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卻意外從父親眼中看見藏的笑意,“爹爹是要我在人前人氣吞聲?”
宣文秉搖了搖頭,“倒也不必太過忍氣吞聲,想來你是有分寸的,總不能什麼人都欺負到你的頭上來。不過總得讓皇上心里好了才行。”
宣紹點了點頭,“不早了,兒子先走了。”
宣紹起,沖宣文秉和宣夫人行了禮,便轉離開。
煙雨將他送出了二門,又回到宣夫人邊。
雖瞧著宣夫人面平靜,但如今住在一,不同與以往,婆媳之間好好相,雖宣夫人許是不需安,但陪一陪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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