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著太子，一時竟猶豫起來。

太子沒有立過大功，說起來，為人也甚是中庸。

倘若能在驅逐西夏上，立下功勞，對以后登基之后坐穩皇位，也是大有裨益的。

可抗擊西夏畢竟不是鬧著玩兒，雖為主帥，不必親上前線，但畢竟不比在臨安太平，萬一……

皇帝微微搖了搖頭，“不妥。”

太子大大松了一口氣。

二皇子心中難掩失。

“皇上，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歷練的機會。西夏國力微弱，此次能迅速攻占兩座城池，不過是趁著我天朝沒有準備，倘若我大軍境，他們必定會不戰而逃，皇上不必如此憂心的。”高坤低聲在一旁勸道。

“你也如此覺得？”皇帝聞言，微微揚起眉。

高坤神認真道，“是！”

太子覺得皇帝落在他上的視線，格外的扎眼。

別過臉去，輕抿。

二皇子在一旁火上澆油一般，嗤笑了一聲，“太子哥剛才說的那般威風大氣，氣勢洶洶。原來真的需要您的時候，您又怯了呀？剛才那般威武霸氣，都是裝出來的？”

太子怒拍邊案幾，“誰是裝的？去就去！我絕非貪生怕死之徒！”

看到二皇子臉上出的笑意，太子就知道自己是中計了。

好在皇帝并未當即表態，只讓眾臣都舉薦心中合適人選。

自然又有人提了太子。

不過皇帝皆沒有表態。

高坤在心里估一番，落在太子上的視線，格外著寒氣。

皇帝并未當時便做下決定，讓眾位大臣回去思考一番，第二日早上帶著折子來，折子不用寫別的，只消寫上舉薦為主將之人即可。

皇帝吩咐完，便讓眾人退走。

太子回到東宮，心神不寧。

他知道自己在書房，在皇帝面前那番話太沖了。

若非二皇子故意激他，他也不會說出那番話來。父皇不會真的讓他帶兵去抗擊西夏吧？他兵書雖看不過，可實戰的經驗是毫沒有呀！

宣紹得知此事之時，亦是傍晚，當即便見了太子。

“太子萬不可離開臨安！”宣紹道。

太子點頭，“太傅，我知道是我沖了，可父皇的心思……萬一……我也不能抗旨呀！”

雖然宣紹太傅的封號早已不再，可太子私底下見他之時，卻一口一個太傅，無論宣紹怎麼糾正，他就是不改。

時間長了，宣紹也聽之任之了。

“二皇子和高坤已有勾結，皇上一日不如一日，太子若再此時離開臨安，只怕想回來，就難了！”宣紹寒聲說道。

太子一愣，他雖知道自己離開臨安不妙，卻不知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真的會至于如此？”

“萬事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宣紹微微點頭，“所以，太子絕不可離開臨安。且西夏軍隊，也沒有那麼不堪一擊，能迅速攻占兩座城池，西夏的準備還是很充分的。”

“如今，該如何讓父皇改變心意？”太子額上微微冒汗。

宣紹不提醒，太子倒不曾想過，倘若二弟趁著他不在臨安之時，對父皇做些什麼，再將他隔離于臨安之外……只怕是……

“皇上應當并沒有決定讓太子帶兵前去，否則不會讓眾臣舉薦。”宣紹垂眸想了想，忽而抬頭道，“太子安心！”

說罷他轉就要走。

“太傅去哪兒？”太子手拖出他的擺，“太傅，可是有了打算？”

“是，太子盡管放心，您定不會離開臨安的！”

不能太子再問，宣紹便匆匆離開。

他回到家中之時。

父親宣文秉果然不在。

如今煙雨快要臨產，宣璟便住在父親母親邊，由母親照料。

父親因著宣璟的緣故，呆在家里的時間很多，一般這個時候都會在府上的。

可今日卻是不在。

宣紹抬頭了眼已經暮微垂的天空，輕嘆了一聲。

有些事，便是深知危險，亦不能改變什麼，也不能去阻止。

宣紹回到自己院中的時候，煙雨正看著小丫鬟們擺飯，等著他回來。

見他進門，幾乎是一眼就發現了他漆黑眼眸之下沉斂的緒。

但聰明的什麼都沒問，只笑的平常一樣，若無其事，夫妻二人一同用了晚膳，一同躺在床上。

兩人一直安安靜靜，誰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宣紹以為，煙雨已經睡著，輕嘆一聲之時。

側的人忽而翻，側臉看他，“有心事？”

“還沒睡？”宣紹手攬過，讓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約覺得像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要發生，所以睡不著。”煙雨低聲說道。

宣紹卻抬眼向窗外去，良久只說了一聲，“父親，怕是還沒回來。”

煙雨聞言，放出自己的聽力，去探聽，點了點頭，“是沒有回來，此事與父親有關？”

宣紹低頭，在額上落下一吻，“睡吧，明日自有定論。”

他不再說，自然不會再追問。

煙雨生產的日子就在這幾日。

產房在已經準備好，先前接生宣璟的婆子，也被從莊子上請了過來，如今正在府里隨時候著。

就在煙雨被抬進產房的時候。

圣旨到了宣家。

圣上著宣文秉帶兵十萬，赴西北邊境，抗擊西夏。即日啟程。

宣家眾人，除正在生產的煙雨外，一同跪著接了旨。

宣文秉一下從賦閑在家的閑人一個，一躍為帶兵十萬的將軍。

隨著這道圣旨，眾人都在猜測，宣家是要復起了。可圣旨上卻只字半語都沒有提到宣紹。更沒有擢升他的意思。

宣文秉送走宣旨的太監，他的行禮其實已經打點好了。這時候，卻又不急著走了。

宣家外，有等著宣文秉前去山軍營整兵的侍衛，以為宣文秉在打點行裝，倒也不好催促。

唯有宣家人知道，宣文秉是在等自己的兒媳婦順利生產的消息。

“府醫看過了，是個孩兒，劉嬤嬤們都在，定然會平安無事的，等你回來，就又添了個活潑可的小孫了，且安心吧！”宣夫人一面著眼淚，一面盡量語氣輕松歡快的說道。

宣文秉拍了拍妻子的手，“我知道，你照顧好家里，等我凱旋。”

生孩子是急不來的事兒，盡管煙雨也很想快點把孩子生出來，可孩子自己不著急，有什麼辦法？

宣文秉著實不好耽擱下去，如今他在臨安浪費的時間，都是邊疆將士在拿著命相抗。

沒能等到孫出世的消息，他還是匆匆離了府，離了臨安。

宣紹目送著父親騎在馬上離開的影，在府外站了良久良久。

每一個熱男兒心中，只怕都有報效國家，為民除害，平定戰的宏圖偉愿。只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愿景。

就算他能舍得妻子，和那個即將到來的孩子。只怕皇帝也不放心，他們父子兩人雙雙離京而去。

宣紹不知自己在府外站了多久，直到背后傳來家仆急切的呼喊，他才回神。

“公子，公子！夫人生了！生了！”家仆大的聲音，讓宣紹不提步向院掠去。

“先生了一位小姐，接生婆說，還有一位……”

宣紹一聽這話，驚得險些腳步不穩，一路縱著輕功來到院。

宣夫人正站在產房之外，著手，慌張的走來走去。

見到宣紹過來，一把就抓住宣紹。

“接生婆說，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孩子！煙雨已經累的昏過去了！”宣夫人的聲音急切得很。

宣紹手心里也黏膩膩的都是汗，“我去看看。”

說著便沖向產房。

宣夫人一驚，來不及阻攔，就見宣紹已經推開門，影沒產房之。

“煙雨……”宣紹聲音里是從未有過的張抖。

產房里撲面而來的是一子腥之氣，和一聲聲嬰兒的啼哭。

煙雨許是剛被產婆弄醒，便聽到了宣紹的聲音，十分虛弱的嗯了一聲，側臉向外看。

宣紹正站在屏風，一臉驚慌。

“沒事……”煙雨居然還笑著安他。

一聽這有氣無力的“沒事”兩字，宣紹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為何人生子要這般痛苦？這般罪？

生璟兒的時候，他見到的是已經收拾利落的，雖蒼白虛弱，卻也不像現在這般憔悴到狼狽。

一張致的臉上全是汗水，沒一點。

“夫人，您醒了，喝碗參湯，兩口，還得用力。還有一個孩子！”產婆站在煙雨腳邊說道。

此時產房中，照顧孩子的照顧孩子，照顧煙雨的照顧煙雨。沒人顧得上宣紹一個大男人，怎麼就闖了進來。

“煙雨，為夫守著你，莫怕，為了孩子，一定要堅持住！”宣紹忽而轉過屏風，來到煙雨邊，從劉嬤嬤手中拽過煙雨的手。

煙雨只覺一暖流，順著宣紹的掌心，緩緩渡進自己的。

暖洋洋的，似乎讓疼的發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活泛了起來。

點點頭，一旁婆子拿帕子去臉上的汗珠，并喂喝下了備好的參湯，讓口中含了參片。

“好，吸氣，吐氣，用力——”產婆站在腳頭高聲說道。

不知是不是因為宣紹渡進的力起了作用，煙雨竟覺得此時自己全滿滿的都是力量。

跟著產婆的吩咐，讓如何用力，便如何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上一輕。

隨著“啪——”的一聲掌響，嬰兒嘹亮的哭聲便傳了過來。

煙雨再次疲憊至極，緩緩閉上眼睛的同時。

約約聽到宣紹暴怒的聲音，“你為何要打孩子？！”

打孩子？誰打孩子了？

煙雨來不及細想，便陷了昏睡。

再醒過來的時候，上噠噠淋淋的服，已經被換去。

正躺在干爽的床榻上，邊是微微紅著眼圈的宣紹，不遠立著宣夫人和趴在小床邊上的宣璟。

聽到宣璟低了聲音問宣夫人道：“祖母，為何弟弟妹妹會一起從母親肚子里出來？而我是一個人出來的？”

“你醒了？”宣紹見睜開了眼睛，便啞著嗓子問道。

煙雨點點頭，往小床那兒看去，“孩子還好麼？”

“一男一，孩子很好，你覺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宣紹張的問道。

他的神倒是比生宣璟的時候，還要張。

煙雨搖了搖頭，“我沒事，幸好有你在邊，后來若不是你幫我，我也不能這麼順利把孩子生出來。”

說著，只見宣紹微微背過臉去，他再轉過臉時，是一臉的鄭重，“咱們已經有璟兒和如今這兩個孩子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讓你生孩子了！”

煙雨一愣，“為何呀？”

宣紹紅了眼睛，“我不想……不想再讓你苦了！”

煙雨聞言忍不住輕笑。

宣夫人轉過臉來，看著他們。

宣璟卻是把食指比在上，“噓——不要吵了弟弟妹妹！”

煙雨抬手握住宣紹的手，輕聲道：“不苦，真的，能為你生孩子，我很開心，很開心……”

宣紹定定的看著，一時竟覺得是如此的偉大，一場蒼白虛弱的臉，竟比往常還好上幾分。

顧不得母親和兒子就在近旁，便俯吻在潔的額頭上。

煙雨推了他一把，“我聽到你說‘打孩子’，誰打孩子了？”

只見宣紹一陣臉紅，支吾道：“沒什麼，許是你聽錯了！”

煙雨蹙眉，“我的耳力，也會聽錯？”

宣紹尷尬了一會兒，才說道：“是接生婆子拍了孩子的屁，為了能讓孩子哭出來。我，我不曉得要如此……”

煙雨笑著點點頭。

丫鬟捧著熬好的益母草湯走了過來，宣紹喂喝了湯，又讓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