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嫣突然背上一陣發涼，扭頭往那方向看，只見枝葉搖，地上有野花被踩倒，分明有人在那裏久久站過。

異香瀰漫，彼岸花像火焰一樣盛開在忘川河畔。白豹臥在彼岸花中，長尾白雀在花間飛舞。

白紅眸的男子站在忘川河邊，輕卷一縷銀髮，角抿，盯著靜若明玉的忘川河水發怔。

「白無常。」孟婆從一堆瓦罐里鑽出來，怒氣沖沖地嚷，「你是不是了我的忘川丹？」

「老婆子，羅羅嗦嗦，小心我打得你魂飛魄散。」

白無常冷冷嗤笑，扭頭看。左臉上妖冶的紅紋像極了彼岸花艷的細花瓣妗。

「哼，你自己做錯了事，把曼海天命主的小命給掐斷了，胡拽了個魂塞進去，以為就能瞞天過海。結果自己到了懲罰，在人間當了十多年的癱子，不思悔改，還妄想凡心，活該現在罰你在這裏站上千年。」

孟婆把一罐湯往桌上重重一頓，手往空中一揮，只見花霧之中，影影綽綽的出現無數人影，或遲緩，或悲憤，或哭泣，或驚恐，慢慢靠近了忘川河跬。

「喝吧，喝了去投胎，快點跑，免得被那邊那個紅眼鬼給吃了，得像他一樣在那地方站上一千年。」

白豹從花叢里站起來，慢吞吞走向了白無常，在他上蹭了蹭，趴了下去。

「那個林阿九有一魂不舍前世，留在了這裏，鑽進白豹的心中，它倒是和你親近，你不如就娶了這豹子吧。」孟婆幸災樂禍地笑。

白無常彎下腰，手在白豹頭上輕輕挲，自言自語道：「蠢，知道個屁。我自己要站在這裏，我得等他們來。姓閻的蠢一來，我就把他推進這河裏去，讓他啥也不記得，滾去天邊。阿九一來，我就和一起投胎去。」

「所以還是你了我的忘川丹！」孟婆怒了，揮著舀湯的大鐵勺，突然變了惡鬼的臉，惡狠狠地撲向了白無常。

白無常不，任衝來，從他的子裏衝過去，跌進了忘川河裏。

「什麼？你……你怎麼是無形的？」孟婆突然醒悟過來，拍打著河水大聲痛哭，「天殺的，你了我多忘川丹，你一定又溜上去了！閻王知道，一定罰我啊。我怎麼這麼倒霉，要與你一起值差？你不過是個鬼孽，你長這麼好看幹什麼？」

白無常的影子合攏，輕蔑地看著孟婆：「惡婦，惡婆娘，你以為我想與你一起值。對了，阿九來了之後，我就讓頂替你的位置，你就去燒火吧。我和永遠永遠地在這裏過下去。」

「想得，永遠是無心的人，浮燈的命頂多給延五年壽命，註定與閻晟同生共死，這是姻緣薄上早就定好的，將會有九世姻緣。你就在這裏干想吧，想得你腸穿肚爛……」

孟婆憤怒地大吼大。

「我早就腸穿肚爛了。」白無常笑了起來，往豹子上一坐，大聲說：「謝你提醒，我去改姻緣薄。」

「你、你、你小心被劈得魂飛魄散，臭小子，我是騙你的，你不要去啊。」孟婆急了，趕從河裏爬出來，大聲喊道：「臭小子，你修練這般程度，已能位列仙班，不要為了一個子，毀了自己的修行啊。」

「老婆子，在這裏替我等，若來了，給我留住，我會謝你的。」白無常狂傲地大笑，很快就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孟婆捶頓足，哭無淚。

「比起黑無常，我更願意與你一起值更啊。黑無常，他太丑了啊！黑得像個鍋底，舌頭還往外搭著。你這麼喜歡阿九，把的魂拘來不就行了？跑去改什麼姻緣薄？被月老發現，非把你釘在他的柱子上當沙包。」

正痛心疾首時，空中傳來陣陣怒吼聲。

「白無常，你敢我的出關令。」

「慘了，慘了，巡夜夜叉和黑無常來了，我得去躲幾天。」孟婆趕往罐子裏，揮著手大喊，「今天湯發完了，你們在花花草草里溜噠溜噠去，地府一日游，免費的。」

一個黑不溜湫的大胖子重重地砸到了桌子前，華服夜叉隨即落下。胖子丑極，著嚨大喊大吼，嚇得幽魂們散開，哭泣著飄向彼岸花。

華服夜叉卻得不像話，簡直比彼岸花還要妖冶幾分。眉眼間充滿慈悲，哪像鬼府之人，分明是出塵俗的神仙。幽魂里有男的子，已經忍不住飄了過來，圍著他大呼大。

「孟婆，不要躲了，白無常去哪裏了。」夜叉開口，聲音溫潤聽。

孟婆只好從瓦罐里爬出來，吭哧著說：「哎呀，我不小心睡著了，不知道呀。」

華服夜叉搖頭嘆息，無奈地說：「他又去闖禍了嗎？他有一劫，若渡不過去，會魂飛魄散的。」

「我勸過他了，但他不聽，執意要喜歡那個陸蔓，哦，現在林阿九。為了這個子，他是什麼都不林了——他去改姻緣薄了，夜叉君，你還是趕去把他帶回來吧。」孟婆趕指著地府唯一的出口大聲說。

華服夜叉臉一變，形一閃，從二人眼中消失。

「臭小子，白無常，捉到你非揍扁你。」黑無常拔就跑

。

「喂，黑無常。」孟婆大道。

「幹嗎？」黑無常著嚨嚷。

「你子已經被你的大屁

破了。」孟婆指他的錦。

黑無常扭頭一瞧，嗷地一聲大，捂著屁

就跑，「我的新子!」

孟婆長嘆，搖了搖頭，鑽回瓦罐，呼呼大睡。

任他們恩怨，時流逝，只守著忘川，一切恨皆不記，一切繁華皆虛空。看著人來人往，生生世世，循環反覆，也不知道過了多年，陪的只有白無常，這些緝魂豹，這些捕魂雀，還有永不停歇的忘川河……

「啊，到底是什麼？」眨了眨滿是褶皺的眼皮，開始打呼嚕。

華服夜叉趕到月老殿，只見月老端坐一邊，正執壺聽曲。白無常盤坐在一株花朵盛開的桃花樹下，手裏捧著姻緣薄，神平靜。

他往前一步，正要說話，只見白無常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雙眸里湧出了兩行滾滾熱淚。

「白無常哭了？」追過來的黑無常看到這一幕，驚訝地收住了腳步，「這小子是不是著魔了。」

「他本來就已是魔了。」月老抬眸看了二人一眼，指了指棋盤，笑道：「華服夜叉，百年未見了，過來下一局吧。」

「他為什麼哭？上面寫著什麼？」黑無常好奇地想湊過去看。

「不要看，天機堪破了，也就無趣了。」華服夜叉坐下，笑著看向月老。

「我看看，我不怕無趣。」黑無常固執地湊過去，往姻緣薄上看。

紙張化明鏡，鏡中人影閃。林卿嫣正在閻晟的懷裏靠著，溫如月的笑容讓人看了心中生暖。

「就這樣，還哭？」黑無常不解地看向白無常。

白無常不理他，依然在痛哭。

「到底怎麼了？」黑無常趕推了他一下，這一推，他化了白霧，消失了。

「怎麼這樣？白無常呢？他去哪裏了？」

「時空門打開時，他想把閻晟推進去，但卿嫣衝過去了。卿嫣當時到忘川時，已經魂散了，一半殘魂本不足以支撐到曼海去。他為了給小公主找到無主的魂魄，把自己的一縷魂和豹魂一起給了卿嫣。浮燈為了給卿嫣續命，將自己的命數悉數給了卿嫣。所以卿嫣衝到時空門時，不屬於的魂魄統統被時空門給吸了過去。白無常回到地府，執念依然在，但因為魂了一縷，無法再聚形了。他以為是吃了忘川丹，可以離魂的緣故。實際上，他已經……」

月老喟嘆，搖頭道：「人生無常，鬼也無常哪。」

「不行，這小子雖然討厭，但畢竟與我相萬年，我得把魂給他聚回來。」黑無常一拍大，不滿地說：「都是孟婆那老婆子討厭，替他瞞著掩著，若早早告訴我們，把那陸蔓打得魂飛魄散了，不就沒這些事了？」

「你看前面一頁。」月老搖頭，指姻緣薄。

黑無常長脖子看，鏡中畫面已換，一男一策馬河畔，男子眉眼悉，正是白無常。子雖略有不同，但依然能認出那是阿九。

「他們前面有一世姻緣，都是江湖中人，被仇人追殺，他為救阿九失去命，恰逢地府白無常升仙，閻王看中他，讓他做了白無常，若他能再堅守千年，也就能與阿九去相聚了。但他錯做了事，把陸蔓的魂給勾來了，姻緣線斷，再無相結的可能。」

難怪哭這樣，就算他把白無常的魂聚起來，只怕，他也不想再存在於這世間了吧。

明晃晃的照在滿院的牡丹花上，蜂飛蝶舞。

高陵熠坐在枝頭，看著遠玩鬧的人眾人，心痛難忍。

姻緣線斷，再無相結可能。他就算站在忘川河畔，等千年萬年，也只能看著從面前走過，走向閻晟。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拘的魂，偏偏是陸蔓？

他手抹臉，滿掌冰涼。

「喂，兄弟。」

邊枝頭一沉，樹枝差點斷了虧。

他緩緩轉頭，看向黑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