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了,爺爺走了,孩子沒有了,親生父母放棄了,從奚家被趕出來了。
在爛尾樓遭遇大火的焚燒和炸彈的璀璨。
經歷了那麼多,吃了那麼多的苦,才有了如今呼風喚雨的能力。
可是,上天又要讓失去商硯衡嗎?
這樣對不公平。
明明白日里才差一點遭遇生離死別,而如今回家的路得沒有走完,就再次遇到這樣的事。
難不真的要讓失去一切才甘心嗎?
就非要把踩進爛泥里再也爬不起來,讓為一個人人都不敢靠近的孤家寡人嗎!
似乎只有生離死別才能讓人更加容易看清自己的心。
這一刻,奚沉卿似乎真正承認了對商硯衡的。
……是喜歡。
奚沉卿的哭泣聲讓商硯衡過重重艱難險阻勉強睜開眼。
他沙啞著聲音,“卿卿,別哭,我最怕看到你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奚沉卿低頭垂眸怔愣地看著忽然出聲的商硯衡,下一秒有些喜極而泣,“商硯衡,你醒了!”
他說,“你別哭了,我答應你我不睡了。”
奚沉卿抬手,胡將滿臉的淚水抹掉,“我不哭,你答應我,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
“……好,我看著你。”
商硯衡的傷很重,如今能夠說話就是憑借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這意志力就是對奚沉卿濃濃的意。
他氣若游,“卿卿,你能給我唱首歌嗎?”
“……好。”奚沉卿聲音哽咽到不行,“你想聽什麼,我給你唱。”
“什麼都好,只要是你。”
奚沉卿差點忍不住哭出來。
的歌聲帶著顯而易聞的沙啞,含著忍的哭腔,就像是一場生命煉獄熬油般的煎熬。
抱著商硯衡,扯著沙啞的嗓子,著前方昏黃的雨霧,眼淚大顆大顆落。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里的傷無法分
生命隨年月流去隨白發老去
隨著你離去快樂渺無音訊
隨往事淡去隨夢境睡去
隨麻痹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不痕跡
我還踮著腳思念
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著眼流淚
我還裝作無所謂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欺騙自己
……
我好想你好想你
就當作
我好想你好想你
就深藏在心……
這應該是商硯衡這一輩子最想聽到的話。
的聲音很好聽,唱起歌來源遠流長,別有一番舊城市的味道。
商硯衡就這樣靜靜看看著奚沉卿。
雨水敲擊擋風玻璃和車的聲音沙沙作響,商硯衡卻覺得如此安寧寂靜。
不遠的平原田埂開了一株向日葵,許是旅行人無意之間丟下的種子,是個無心之舉,卻開創一片獨特的好,即便是疾風驟雨,它也不曾離開這個世界。
商硯衡盯著那一株向日葵。
奚沉卿順著他的視線去,也注意到那株向日葵,在耳邊輕輕道,“你喜歡向日葵嗎?如果你喜歡,我們就在家后面的園子里種滿向日葵。”
“家?”他啞著聲音。
奚沉卿努力忽略手上粘稠的,假裝聽不到鮮持續砸落的聲音,“對,家!相吾公館就是我和你的家!”
商硯衡菲薄干裂的微微揚起一抹弧度,連眼角都是彎的,“我一直盼著能和你有一個家,這是我此生最大也是最夢寐以求的愿。”
奚沉卿強忍著不哭出聲,學過簡單的急救,能夠準確無誤出人的脈搏和心跳。
能清楚地到商硯衡的心跳和呼吸已經很微弱了。
“嗯,你的愿實現了,商硯衡,恭喜你,得償所愿。”
現在必須不停和商硯衡說話,避免商硯衡因為傷勢和失過多而昏迷過去。
“對,我的愿終于實現了。”
商硯衡看著奚沉卿的眼睛,想親親的眉眼,可此時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奚沉卿繼續問他,“那我們在后面的園子里種滿向日葵,好不好?”
“……好。”
商硯衡看著那一株向日葵有些神,落在奚沉卿的眼里就是一副昏昏睡。
急忙在他耳邊問,“商硯衡,你為什麼喜歡向日葵?”
他的聲音又緩又慢,說完這句話仿佛要用盡全的力氣。
“……我很喜歡向日葵的花語,有你時我目不轉睛,無你時我低頭誰也不見。好像沒有你的世界里,我誰都看不見,有你的世界里,我一直盯著你……”
奚沉卿呼吸一窒,心中五味雜陳。
知道商硯衡在對變相的告白。
但是關于向日葵的花語,知道的是:沉默的,沒有說出口的。
低頭看他,眼中只有他一個人,“那我們一起將向日葵種滿園子,好不好?”
商硯衡眼睛一片猩紅,純白的瞳孔有鮮紅的蔓延開來。
他扯出一抹極盡蒼涼無力的笑,“卿卿,我或許不能和你一起種向日葵了。”
自己的只有自己最清楚,商硯衡知道自己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以他傷的程度,能到現在完全憑的就是意志力。
他也想與奚沉卿攜手赴白頭,可天意使然,此時的他似乎沒有那個能力。
或許,他無法保護自己,也無法保護好奚沉卿。
有那麼一刻,商硯衡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用易容換的方式來到奚沉卿邊,是不是錯的……
奚沉卿忍得很辛苦,聽到商硯衡的話再也繃不住,眶中積蓄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商硯衡嘗到眼淚咸咸的味道。
看著哭,他的心就像是被熱油滾了一樣,疼得要死。
奚沉卿抑的啜泣,“商硯衡,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我求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救援人員馬上就要到了,我不允許你忽然出現在我的世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你把我的世界攪得一團糟,難不要我留一個人踽踽獨行嗎?商硯衡,你這樣做對我不公平。”
奚沉卿忍不住放聲哭泣。
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直接將他的心穿。
商硯衡疼得難以呼吸,他怎麼會想離開奚沉卿的世界,他做了那麼多,想方設法,就是為了來到的世界,在的世界待下去。
奚沉卿開始一邊哭一邊放狠話,“商硯衡!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你若是能過這一關,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難不你想看著我嫁給別人嗎?”
他怎麼可能會想看著奚沉卿嫁給別人。
“卿卿,我是真的好你,我做夢都想與你在一起,可是……”商硯衡艱難地咽著口手,早已經回流到肺里了,呼吸已經變得十分困難,只能靠口大口呼吸,“卿卿,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找一個你的人好好生活吧,你這一生太苦了,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把我……也忘了吧……”
商硯衡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說到后面已是聲如蚊蟻,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很快陷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了,沒說完的話也了無影無蹤。
奚沉卿瞳孔狠狠一,嘶聲發,“商硯衡!你別嚇我啊,你醒一醒啊!救援人員馬上就要到了!你再堅持一下!”
商硯衡沒有一反應。
“商硯衡,如果你不醒來的話,我就嫁給別人了。”
“商硯衡,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商硯衡,這樣對我太殘忍了。”
奚沉卿不停地哭泣著。
可是這一次無論奚沉卿怎麼呼喚,無論怎麼放下狠話,商硯衡都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奚沉卿抱著商硯衡的,放聲痛哭著。
向上天祈求,祈求救援人員快點趕到,祈求上天保佑商硯衡平平安安。
可是無論求的是誰,都沒有毫的回應。
海浪拍打礁石,疾風吹斷向日葵,那株向日葵終究沒有逃過持續暴風烈雨的襲擊。
就當奚沉卿陷深不見底的絕之中,一道刺眼的車燈再次照過來,奚沉卿下意識閉上眼睛,耳畔充斥著轉瞬即逝的剎車聲,隨之而來響徹環海公路的就是救護車的警報聲。
聽到救護車的警報聲,奚沉卿強忍著強,驟然睜開眼睛,眼里浮現生的希。
喜極而泣,拍打著商硯衡的臉,“商硯衡!救援人員已經到了你再堅持一下,你馬上就可以得救了!”
裴寂帶著醫護人員從車上下來,朝著奚沉卿和商硯衡的方向跑去。
當裴寂看到現場的狼藉和尸橫遍野,這麼長時間驟雨都沖不散的腥味,頓時心都了。
他連忙拉開車門,發現車上全都是彈孔穿梭的痕跡,“奚小姐,你沒事吧?”
奚沉卿抓住裴寂的手就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快救商硯衡!他快不行了!”
“醫生!擔架!”
裴寂大喊一聲,醫護立馬上前,他將奚沉卿從車上抱下來。
醫生檢查著商硯衡的瞳孔,又察看他的傷勢和脈搏,果斷決定,“腎上腺素一毫克注!”
“腎上腺素一毫克注完畢!”
醫生大喊,“擔架!”
醫護將商硯衡抬上了擔架。
奚沉卿看著商硯衡毫無生氣的臉,止不住的哭泣。
裴寂抱著奚沉卿,避免因太過激摔倒,這時他才注意到奚沉卿上全是漉漉的泥濘。
聽著奚沉卿的哭泣,裴寂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
他跟在奚沉卿邊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嘶聲痛哭的模樣。
在他的眼里奚沉卿永遠都是從容不迫、游刃有余的代名詞,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泰山崩于前的面不改,似乎只要有在,任何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如今他才明白,奚沉卿并不是想象中的無所不能。
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孩子,也需要別人的依靠。
眼看著商硯衡被抬上了救護車,奚沉卿也堅持要上救護車。
裴寂見阻止無果,只能任由奚沉卿而去,又擔心的狀況,便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
看著奚沉卿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他這才發現奚沉卿了傷,腳踝紅腫不堪。
可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奚沉卿的一顆心全撲在了商硯衡上。
裴寂一把將奚沉卿抱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里。
奚沉卿坐在一旁,握著商硯衡的手,不肯松開,生怕著一松手,商硯衡就真的離自己遠去了。
護士按照醫生的吩咐給商硯衡帶上氧氣面罩,或許是因為方才那支腎上腺素的緣故,原本昏迷的商硯衡就像是回返照一樣,突然從擔架床上爬起來,一把摘掉臉上的氧氣面罩,出手攬住奚沉卿的后頸,在的上落下深深一吻。
所有人都看呆了。
奚沉卿也是一臉茫然,差點都忘了傷心。
而后商硯衡無力地倒了下去,徹底陷昏迷。
奚沉卿大驚失,不停呼喊著他的名字。
救護車上做了急治療和藥輸送,因為奚沉卿的份,用的都是全世界最好的藥,商硯衡的呼吸脈搏心跳全都恢復,只不過于一個微弱的狀態,必須到醫院將腹部的子彈取出來,并且將涌進肺里的排出來。
很快,救護車來到了嘉會醫療中心的綠通道。
從外省趕回來的容錯已經在那里等候了,后還跟著幾個重量級的醫生,這些都不是嘉會醫療的醫生,而是晏家的醫生,隸屬晏家,是晏家為晏珩筠準備的,跟著晏珩筠從m洲來到檀宮,都是醫水平不亞于容錯的高手。
醫護急匆匆推著商硯衡從救護車下來。
后下來的奚沉卿本忘記了自己腳踝的傷,急忙下車的時候差點摔倒幸虧被裴寂及時扶住。
容錯跟著推平車往手室的方向去,聽著急診醫生的回報,察覺聲響,下意識回頭,正好看到摔倒的奚沉卿,他一眼便能看出奚沉卿了傷。
不過目只在奚沉卿上停留一瞬,便立馬回頭認真聽著救護車醫生的講述。
他和奚沉卿是好朋友,雖然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相遇,但或許是緣分使然,他們之間有一種相見恨晚的覺。
他擔心奚沉卿,但比起商硯衡,他不得不承認在他這里沒有人能比晏珩筠重要。
這可是晏氏主!
若是晏珩筠出了什麼事,整個世界都要了。
手室外,紅的急救燈亮起。
奚沉卿跌坐在冰涼的長椅上,低著頭,沉默不說話。
裴寂走到前,單膝跪下,扶起奚沉卿的雙肩,“奚小姐,你先去洗漱一下換服,然后讓醫生給你看看腳上的傷。”
奚沉卿依舊沉默著不說話。
裴寂沒繼續勸,而是站起來彎下腰直接將奚沉卿打橫抱了起來。
奚沉卿一驚,“裴寂!你放我下來!”
“你必須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商硯衡。”裴寂告訴。
裴寂和奚沉卿不僅僅是領導和總助的關系,更是一路相互扶持、并肩作戰的朋友。
其實以裴寂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開公司,自己當老板,在他的帶領下,不出三載,其產業便一定能夠位居z國前列。
也正是因為裴寂的優秀,所以才會為奚沉卿的總助,為僅次于奚沉卿的執行長。
可就算再好,說到底也都只是一個下屬的份。
曾也有人勸裴寂讓他離奚沉卿,自立門戶,畢竟奚沉卿也算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如果裴寂要開公司,不僅不會生氣,而且還會對裴寂的事業大力支持。
可裴寂卻是怎麼都不愿意,他心甘愿待在奚沉卿邊,做一輩子的特助。
在裴寂的勸解和支持下,奚沉卿洗了澡,換了干凈的服,就連腳踝的扭傷都讓醫生進行了檢查和治療。
全場奚沉卿表現得很平靜,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方才那副痛哭的模樣,機械化的、面無表的,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布娃娃,眼底的呆滯和無神讓人看得心驚。
裴寂只覺得心中被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得他不過氣兒來。
奚沉卿的腳經過治療,再加上因為復位得很功,所以走起路已經比方才好了太多太多。
一切都結束后,奚沉卿重新回到了手室外。
坐在長椅上,面平靜卻心急如焚。
穿堂風凜冽刺骨,斑駁陸離的樹影進來,在風中搖晃。
明亮的燈映出奚沉卿黑白分明的眼。
裴寂沒有陪著奚沉卿,他必須帶人去理環海公路的現場。
那條路雖然車稀,但還是會有車輛經過,尸橫遍野,到都是子彈武,若是傳出去恐怕會有影響,裴寂必須趕在所有人之前按下,并且查出究竟是誰那麼大的膽子。
奚沉卿心中一直繃的那弦早已經斷裂了。
從得知商硯衡沖進軍委調查部的大樓時,所有堅守的底線和原則就已經不存在了。
記得年時有一次,蕭照夜因為突發闌尾炎暈倒,也是如此坐在手室外,一樣的焦急如焚,可是卻約覺得有哪里不同。
已經將蕭照夜徹底放下了。
經過今晚的事,奚沉卿開始正視自己的。
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年時對蕭照夜是喜歡,而如今對商硯衡,或許才是真正的。
這個時候想念極了商硯衡的一顰一笑,只知道的世界不能沒有商硯衡。
過去的用絕對的理智和清醒去抑翻涌的新鮮,生怕把一時的荷爾蒙分泌當做了,再者,是因為害怕,所以有著慣的逃避緒。
在經歷蕭照夜一事后,以為自己此生再也不會上任何人了,直到遇見了商硯衡。
不都不承認,害怕恐懼,害怕再遇到蕭照夜這樣的人,在經歷一遍過去的傷痛,所以將自己偽裝起來,不肯在風月之事上吐半個字,所以每一次的悸,都只會當做自己的錯覺。
或許只有生離死別的撞,才能夠讓人看清楚自己的心。
此時此刻的奚沉卿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等商硯衡安然無恙醒來后,要告訴他,他從來都不是一廂愿,而是——兩相悅。
奚沉卿想,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商硯衡。
只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已。
如今迷霧散去,已經看清了站在大霧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