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秒鐘過去、兩秒鐘過去……整整一分鐘過去，許紹城也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沈玥疑地看向他：“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許紹城勾了一下角，幽黑的雙眸里染上了幾許笑意，“一個人坐在外面很無聊，不如留下來跟你說會兒話。”

沈玥再一次因自己的多而懊惱萬分。

與許紹城獨，于來說無疑是比對付難纏的客戶還要困難的煎熬。

偏偏還不能拒絕。

“那好吧。”勉強出一個笑。

沈玥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忙碌——

接水、燒水、找杯子、裝茶葉。

這一系列的作，中間沒有半點停頓。

也讓許紹城找不到可以跟說話的機會。

然而等水燒開需要時間。

沈玥轉過，面對著許紹城。在他開口之前，搶先說：“我去看一下星星醒了沒有。”

許紹城哪里不知道在故意躲他？

他心下黯然，面上卻一派淡然地答應：“好。”

沈玥在星星的房間里一直待到水開。

水壺發出的尖銳聲讓松了一口氣，腳步匆忙地跑到廚房。

許紹城已經關了煤氣灶，拎著水壺往杯里倒水。

見過來，他極其自然地詢問：“星星睡得還好嗎？”

沈玥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剛剛醒了一下，又被我哄睡著了。”

許紹城似有若無地“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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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好了茶，他們倆去了客廳。

氣氛有些尷尬。

沈玥不自在地絞著手，視線始終向下，不敢與許紹城接。

“我羨慕你和星星的關系的。”許紹城冷不丁地開口。

“嗯？”聽見他的聲音，沈玥驟然直了背脊。

“就那種輕松自然的母子關系。”許紹城捧著茶杯，眼里流出純粹的羨慕——以及一點點失落。

“剛剛在車上的時候你跟我說，讓我有時間多陪陪我兒。事實上，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為什麼？”沈玥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許紹城微微低下了頭，笑容中多了些落寞。

“你應該知道，我在醫院躺了六年，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曾經與我最親的那些人，如今對我而言，全都是陌生人。”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杯壁上挲，眼神迷離得沒有了焦距，“找回我過去的人際關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哪怕到了今天，我和我的父母也依然疏離。倒是葉行舟，因為我們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一起，才又慢慢變了朋友。”

“秦涼月那天帶著寶寶突然找上門來，真的把我嚇了一跳。雖然我媽早在我醒過來的當天就告訴過我，我有一個兒，但我仍然接不了。我不認識秦涼月，更不喜歡。至于寶寶——說實話，也一點都不討喜。”

“看見寶寶，我沒有產生任何為一個父親應該有的喜悅和激，甚至于還有點反。”

“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很渣。”許紹城輕輕笑一下，“但是是事實。”

沈玥無法會他當時的心，卻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許意萱那個孩子，第一眼恐怕很難讓人喜歡。

“再后來，我聽說了寶寶對星星做的那些事。正常的父親會有什麼表現？打？罵？或者是苦口婆心地教育？我卻只想離遠遠的，眼不見為凈。”

“我很清楚，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我討厭寶寶的那些缺點，卻又不愿意自己去糾正，因為我覺得，無藥可救。”

許紹城的眼睛瞇了瞇。

有那樣的一雙父母，許意萱大概注定了不會為一個好人。

他不會對下手，但他也不會圣母心泛濫地去把往正路上引。

以后會怎麼樣，全看自己的造化。

沈玥聽得一顆心拔涼。

“寶寶現在還小，缺點都能慢慢改的，你要多點耐心。”勸許紹城，“我看你對星星還有耐心的，也知道該怎麼樣跟孩子相……”

“那是因為我喜歡星星。”提到星星，許紹城的笑容變得溫，“星星是個好孩子，長得好看，還聽話，跟寶寶不一樣。”

聽他夸獎星星，沈玥自然很開心，也很驕傲。

于是禮尚往來，昧著良心夸：“寶寶其實長得也不丑，只要瘦下來，肯定是小！”

——別的不說，就那雙小眼睛，就算真減了，也不可能變大。

沈玥第一次知道許意萱是許紹城和秦涼月的兒的時候還奇怪過：明明父母的相貌都是萬里挑一的那種，怎麼生下來的孩子沒有繼承到他們一丁點的優點？

許紹城皺著眉，出手在的眼前晃了晃。

“你在做什麼？”沈玥不明所以。

“看得見我的手嗎？”許紹城問，隨即又變換手勢，只舉起一食指，“這是幾？”

“一。怎麼了？”沈玥越來越糊涂。

“你眼睛也沒瞎啊！”許紹城收回手，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茶。

沈玥緩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

他這是拐著彎在說自己兒丑呢！

這個世界上哪有這樣的爸爸！

“你是人家親爸嗎？”忍不住問。

“不是”兩個字已經到了邊，又被許紹城給咽回去了。

——現在還不是跟說這些的時候。

他默不作聲地把一杯茶喝完。

“我回去了。”他把茶杯放到茶幾上，站起來。

沈玥松了一口氣。

“我送你。”連忙跟上。

“我先去看看星星。”許紹城卻腳尖一轉，進了星星的房間。

他沒有開燈，只借著從客廳里進來的燈，慢慢地走到星星的床邊。

星星還在睡，沒有半點要醒的跡象。

許紹城彎下腰，在他的額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沈玥站在房門口看著，心有些復雜。

他對自己的親生兒那樣冷漠絕，卻又對星星如此溫疼……

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出神的當口，許紹城已經走了出來。

他細心地帶上房門，沖沈玥笑了笑：“我走了。”

沈玥把許紹城送到門口，一直目送他上了電梯。

關上門，慌忙給魏婷打電話，把許紹城對星星做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訴了。

“你說……許紹城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