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許紹城合上文件，放下了手中的簽字筆。

擱在一旁的私人手機，從頭到尾都沒有響過一次。

星星前兩天去了兒園組織的封閉式冬令營，不能帶手機，也就與他失去了聯系。

養了許久的習慣驟然被改變，許紹城仿佛失去了神寄托，工作起來愈發的拼命，整個人也愈發的沒了生氣。

他疲憊地靠向椅背，兩指著酸脹的眉心。

臨近12點，過寬闊明的落地窗，他能看見隔壁依舊燈火通明的互聯網公司。

心底的酸被稍稍沖淡——起碼在這樣的深夜里，寂寞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

心念一，他撥通了葉行舟的電話。

自那一日在大會堂的停車場被他拋下、打了三十多通電話他也不接后，葉行舟便再沒找過他。

許紹城發過去的微信消息，也通通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而這一通電話，也響到了自行掛斷。

許紹城這會兒有大把的時間跟他耗。

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微信一條接一條地發，甚至撂下狠話：“再不接電話，我就去你家里堵人了。”

大約是怕了他，葉行舟終于把電話接起，語氣卻相當不善：“大晚上的催命呢？肝火太旺找人啊！煩我做什麼！”

他的聲音清明，不像是剛被吵醒。

許紹城無視他的怒火，自顧自地問：“喝酒嗎？”

“我喝你媽！”

**

許紹城剛開一瓶威士忌，包廂的門就被人推開。

葉行舟里仍舊罵罵咧咧，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神經病啊你！這麼晚我出來干嘛！”

許紹城將倒滿的酒杯遞過去：“嘗嘗，這酒不便宜。”

“不便宜”三個字仿若魔咒，讓葉行舟迅速收斂了所有負面的緒。

他細細地品一口，評價：“還可以。”

許紹城喝酒沒他這麼秀氣，不過幾秒的工夫，酒杯就見了底。

沒有了酒的緩沖，圓形的冰塊與杯壁接二連三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葉行舟瞥他一眼，問：“又怎麼了？”

“沒怎麼。”許紹城給自己重新倒上酒，“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葉行舟生生按下了滿腔的怒火，把臟話咽回去。

“不是誰都跟你一樣，這麼晚還不睡覺的。”他咬著牙說。

許紹城又喝完了一杯酒。

他忽略掉葉行舟的不滿，跳到了下一個話題：“你和聶斐寧，還好嗎？”

葉行舟愣了兩秒，忽然恨恨地說：“你要是想我陪你喝酒，就別提！”

——看來是不大好的，許紹城想。

“我羨慕你的。”

許紹城放松地窩進沙發里，兩條被黑西裹住的長疊著，架在茶幾上。

他低頭把玩著手里的酒杯，角噙著一抹看不出緒的笑。

“羨慕什麼？”葉行舟好奇。

“喜歡的人也喜歡你。”許紹城的聲音幽幽的，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哀怨。

“誰喜歡聶斐寧了！”葉行舟瞬間炸，把酒杯往茶幾上重重地一擱，警告許紹城：“你不要在那兒瞎腦補！”

但他閃爍的眼神，以及紅到滴的耳，泄了他惱怒的事實。

“我有眼睛，能看出來。”許紹城輕嗤一聲，又陡然正：“對著我，你也不能說實話麼？”

葉行舟的子震了一震。

許紹城的問話像一針，扎到他的上，放走了他所有的氣。

干掉一杯酒，他仿佛獲得了勇氣，也仿佛拋去了尊嚴。

“我不是不跟你說實話，只不過……我還沒有看清我的心。”

葉行舟這話說得相當真誠。

他對聶斐寧，無疑是懷抱著恨的——恨用下作的手段設計他，恨生生走了他曾經的人。

但是這樣的恨，在經年的相中，慢慢地變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別樣的、復雜的——他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

他只知道，當聶斐寧誤解他的時候，他會生氣、會難過、會恐慌；當聶斐寧提出離婚，他上幾乎所有的細胞都在囂著反抗。

“這就是喜歡。”許紹城替他下結論。

只是這種喜歡，被他對聶斐寧慣的反遮住了，讓他無法看清。

葉行舟不做聲地喝酒。

他的腦子里現在是一團麻。

驀地被許紹城破，他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慢慢消化。

“既然喜歡，就對好一點。”許紹城勸他，“別守著那點沒什麼用的尊嚴，等你老婆跑了再后悔。”

“就像你一樣？”葉行舟斜睨他，戲謔地笑。

“我跟你的況不同。”許紹城理直氣壯，“沈玥不喜歡我。”

他調查過，知道對待不喜歡的追求者有多冷酷、多無。

所以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不敢泄真實的心，怕在窺探一二后毫不留地與他疏遠。

“可結果沒什麼區別。”葉行舟一點面子不給地說出真相。

許紹城幾個眼刀甩過去，“你閉！”

葉行舟這會兒活了過來，不怕死地挑釁：“不是你說要跟我聊天？”

許紹城開始后悔。

“你走，現在就走！”他一腳踹過去。

葉行舟靈活地躲過他的攻擊，笑著跟他唱反調：“我不走。許總，咱們接著來聊天唄！”

許紹城懶得理他，給自己又倒滿酒。

“哎，說正經的，你跟沈玥現在怎麼樣了？”葉行舟一臉八卦樣，看不出他所謂的“正經”。

許紹城面沉了沉，只顧著喝酒不吭聲。

葉行舟立馬懂了：這是又出問題了。

難怪大晚上的把他給抓出來。

他往許紹城邊湊了湊，豪氣地一拍**：“有什麼煩惱跟哥說，哥幫你解決！”

許紹城抬眸，視線只在他臉上停留兩秒就移開。

“先把你自己的事解決了再來管我。”

“哎你這話我可就不聽了！怎麼著，就許你隨便手我的事，不許我反過來關心一下你啊？”葉行舟奪下他的酒杯，“別擱這兒裝深沉了！趕的，你跟沈玥又鬧什麼矛盾了？是不是你又說難聽的話傷到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