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樓沒反應過來,僵在原地。

管家倒是先回了神，輕咳了聲然後清了清嗓子,沒看見一樣地把臉扭開,轉向別。

而等秦樓醒神，宋書已經落回腳跟,沒事人似的鬆開手繞過他，就準備往前溜達。

秦樓自然不肯。他想都沒想把人拉住，黑漆漆的眸子深裏那點抑已久的狼剝掉遮掩的外殼，沉沉地盯著沒什麽表的孩兒。

宋書安安靜靜地隨他握著,等秦樓微斂下眼睫,眸子裏愈發晦暗深沉地黯下去，微灼的呼吸也近的時候，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秦樓。”

“……”秦樓頓住。

“你想幹嗎。”

“……”秦樓眼神一僵。

幾秒後,他懊惱地退開半步，撇開微微泛紅的臉,表難得多了一當年年似的狼狽：“……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

“那是懲罰,”宋書平靜糾正,“而且你剛剛想的東西有點多。”

“哦？”秦樓用幾秒時間恢複鎮靜,聞言支了支眼皮,不安好心地問：“你知道我剛剛想什麽了？”

宋書完就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也不掩飾，淡定地裝作什麽都沒也什麽都沒聽見，轉走到管家後去了——

“我們往前走吧。”

管家笑瞇瞇地裝剛長上耳朵，“好的,姐。”

“……”

秦樓眼神鬱哀怨地跟上去了。趁管家不注意，他走到宋書旁，上一低，威脅似的在耳邊低聲道：

“把我狠了，最後遭罪的會是你的，蚌殼。”

“…………”

宋書好像充耳未聞地走出去。但從背後看過去，細白的耳廓卻不自覺地染上一點豔的痕跡。

老宅的院落裏繞過一圈後，管家領著兩人進了主樓。

“主樓前幾年重新修葺過一遍，好些布置和房間都已經改換了。”管家走在前麵一一介紹著，他的後，秦樓宋書從正門進。

廳的傭工停下手裏的活計問了好，三人穿過正廳。

在一樓看得差不多了，管家停在樓梯口，“二樓還是書房和臥室，沒有做別的改。至於三樓……”管家看向秦樓，微微躬，“三樓一切布置都按照爺的，平日裏也沒人上去。”

秦樓點點頭，“剩下的我們自己看吧，你不用跟著了。”

“那我下去為兩位布置晚餐。”

“嗯。”

等管家轉離開，宋書才抬眼看向秦樓，“三樓你布置什麽了？”

秦樓晃了晃，朝宋書出手，“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會好奇呢。”

“……”

宋書在臺階下停了兩秒，還是把手搭上去，然後邁開步子，跟在秦樓後踏上樓梯。

秦樓牽著上了二樓。

走廊上各個臥室的房間布置，宋書還能在記憶裏找到悉的似曾相識的覺。跟著秦樓走過一扇又一扇的房門時，回憶裏那些以為早就模糊了的過去的記憶全都撲麵而來。

宋書不自地放慢步伐。

直到秦樓牽著走到長廊中間的一扇門前。

“這裏是……”宋書從記憶中翻找過，隨後有些不確定地看著麵前這道花紋帶著古樸造型的雙開門，“書房嗎？”

“嗯。”

秦樓點頭，手推開。

房間裏麵一片昏暗，窗簾是拉開著的，如水的月華過落地窗，傾瀉在房價的盡頭。

其餘地方都藏在黑暗裏。

秦樓打開了門旁的燈開關，眼前的黑暗陡然被燈撕開。

看著麵前的布置，宋書愣住了。

和記憶裏那個有點威嚴的書房不同，這裏是按照另一個地方重新裝點的——宋書曾經和秦樓單獨住過的秦家的另一宅子，那裏的書房是他們兩個人獨有的地方。

一半是高高的書架，堆滿了各種厚重的古今中外語言各不相同的數學類大板磚書籍；另一半則是布置畫室的模樣，卷畫軸的畫卷一份又一份地摞在那些畫架上，還有幾幅是用漂亮的畫框裝裱起來，掛在牆壁上，或者斜著倚靠在牆角裏。

宋書站在門外，看著這個好像和過去那個房間一模一樣的書房，幾乎能夠在記憶裏清晰地回憶起曾經和秦樓在裏麵度過的每一段時——

有時候是在畫畫，而他捧著一本厚重的書籍靠在書架上；筆尖在畫紙上莎啦啦地作響，書頁劃過空氣，兩種聲音織在一起，像是某種舒心的樂曲。

還有些時候是他坐在窗邊的書桌上，晃著長看落地窗外的景兒，雖然看來看去就那麽多，春夏秋冬也沒什麽變化，但他喜歡的時候宋書就會陪在他邊，聽他講講今又看了哪本數學史，偶爾皺著眉頭一副輕蔑的語氣指責書裏的某個論證點有多晦或者蠢笨。

更多的時候，是宋書坐在畫板前畫畫，而秦樓站在旁。

家裏最瘋癲最惹不起的瘋子這種時候總是格外安靜，他一句話也不，隻是站在那裏給扶著畫紙，或者削那些他永遠覺得畫出來就沒什麽區別的多多h和多多b的鉛筆。

這種時候書房裏總是安安靜靜，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但一個書房裏甚至隻是那一張的畫板前，卻又好像藏著一個完結的世界，什麽好的聲音全都在那裏麵。

所以不需要，什麽都不必開口，他和全都聽得到。

宋書慢慢垂下微微栗的眼睫。

半晌，輕勾起角，出一個很淡的笑，“都怪你。”

秦樓回眸，“怪我什麽。”

“我本來，一直在忍著的。”宋書輕聲道，“從踏上回來的路以前我就在想，今一定要做好表管理，不能讓你看出什麽異樣，不然我難過你也會難過，而你難過我就會更難過——這對我們兩個都沒什麽好。”

秦樓聽到中途已經是眼神不住地晃，等宋書完，他也垂了眼簾遮住裏麵的緒，“那現在失敗了？”

“你呢。”宋書側過看他，“不是從還沒有進來院落的時候，就已經失敗了麽？”

“……”

“更何況，你還故意在這個時候給我來這樣一出。”

聽出宋書語氣裏一點的怨念，秦樓忍不住啞然失笑。

他手勾起孩兒的手，把人牽著走向畫室的那一半書房——

“以前我從來不敢回這裏，也不敢回那個宅子裏。就算所有的樓和房間全都推倒重建，所有的痕跡全都抹掉，但我還是會在隨便哪個房間裏突然就想起你還在我邊時候的這裏的模樣。”

“一直到你真的回來，我才敢讓人按照我記得的布置，把這裏裝點現在這樣。”

秦樓拉著宋書走到這半邊房間中央，那裏支著一塊畫板，上麵雪白的畫紙平整地鋪展開。

再往旁邊，支起來的畫架上擱滿了削好的按照型號排列的鉛筆和其他繪畫工。

秦樓鬆開手，轉而扶上孩兒的肩膀。他把帶到畫板前，坐在那張椅子上。

然後秦樓收回手。他看著畫板和坐在畫板前的宋書，微垂著眼笑了起來。

“這樣一幕我已經夢見太多回了。每次夢到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往坐在椅子上你的麵前跑——可是一直跑一直跑，卻總是越跑離你就越遠。就算哪一次終於跑到你麵前了，我一手到你，你就會消失不見了。”

“……”

宋書聽得心口輕，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秦樓——”

“我提這些不是要你難過的。”秦樓突然道。

他俯下.來，額頭住孩兒的額頭。秦樓的眼簾微微垂著，他低聲開口，帶著一點沉啞的笑：

“你知道的，蚌殼，我從來就是個瘋子，而且做事永遠不計後果甚至可以不擇手段——我帶你看這一切沒有別的原因，隻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執念已經到了多重的程度；我也想讓你看見這些以後知道，這一次既然你已經回來了，我就絕對不可能再放你到任何地方——更甚至，我不會再給我們彼此像當年那樣分開的機會……就算是再出什麽事，就算是哪一誰要死了，我都一定要在你的旁。”

宋書聽完搖了搖頭，輕聲：“你知道不需要這樣，本來這世界上也沒什麽會讓我離開你的了。”

“不，我不知道。”

秦樓啞聲道，像是自嘲的低笑。

“我以前以為我知道，直到現實給了我一耳，為了那份自傲我付出的代價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所以從那開始我什麽都不確定，我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我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在我邊畫一塊牢；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但是隻能是在我邊的那個牢裏——我知道你想把我從那裏麵救出去，我可能就是個瘋子吧，蚌殼但我就是不想出去——我隻想把你拉進來，我隻想這個籠子裏關著我們兩個人。生同衾死同，百年之後並骨而葬，就算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以後骨灰都攪到一起也可以，那樣一輩子幾輩子，誰都不要離開——這樣就最好。”

宋書聽得怔然。

許久以後慢慢點下頭去，手輕輕環住秦樓，“好，我聽你的。”

著秦樓的額頭，看著他一點點湊近，呼吸纏上呼吸，慢慢撕扯，糾葛。

那些間隙裏，輕聲地笑。

“如果是你想要的，那怎麽樣都是最好。”

大家從在這個世界裏第一次睜開眼，每個人都是初來乍到。

人生至多一百餘年，誰也看不到更長遠的未來，所以沒哪個人能夠規定，一個人的一生到底要走什麽模樣。

在我們獨有的這個世界裏，除了彼此誰也傷害不到。

那麽無所謂對，無所謂錯——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也就是我的想要。

“你如果怕，”抱他，“那就把我鎖在你旁。”

秦樓啞著聲，低低地，似哭似笑。

“好。”

晚餐時候，老宅裏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聽見管家來，已經和宋書一起下到一樓的秦樓皺了皺眉，回過頭，“誰要來？”

管家看出爺這趟在樓上不知道經曆了什麽，冷白的上眼角微微泛紅，眸子裏沉又冰，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樣。

他隻能在心裏替某兩人點了一支蠟，然後如實回答：“是宋茹玉和宋帥姐弟倆，估計是聽爺你搬回老宅了，所以趕過來這邊的。宋帥是……”

老管家抬頭看了宋書一眼，“茹玉之前不懂事冒犯了人，專程來給宋姐道歉。”

秦樓涼下眼，“他們倒是會選個時候來。”

“……”

管家心可不是麽，這一趟來的時機看起來道歉難、更像往槍口上撞的。

但他麵上隻安分等著，不言語不話。

秦樓轉向宋書，“你想見麽？不相見就算了，我讓他們回去。”

宋書想了想，沒急著回答，而是轉眸看向一旁站著的管家，“他們什麽時候打來的電話？”

管家看了一眼腕表，回答：“大約半時前了。爺和姐兩位沒下樓，我們就沒敢上去打擾。”

“那應該是快到了？”

“按路程，差不多了。”

“那就見吧。”宋書目落回秦樓上，“免得再折騰了。”

秦樓哼笑了聲，“宋茹玉是欠折騰，不整治幾次不知道長記。”

話雖這樣，但宋書做了首肯，秦樓也就隨去了。

十幾分鍾後，宋帥和宋茹玉一起趕到了秦家老宅。

管家聽到消息，出去迎兩人。他們母親再怎麽過錯，管家恤兩人到底也算是流著秦家的脈，進主樓之前低聲音囑咐：

“今晚上秦樓爺心不好，你們話心些。

“……！”

這話一出，宋茹玉當初就白了臉。手抓住宋帥的袖，“要……要不我們還是改再、再來吧？”

宋帥拿自己這個同胞姐姐沒法兒，無奈地問：“先不現在這檔口把哥鴿了要付出什麽代價，就算換一再來，你確保他就能心好了？”

宋茹玉臉更加難看。

宋帥也一樣頭疼，“你既然那麽怕他，也知道他不好惹，幹嘛去招惹宋書呢？你不知道那是他心頭，別人多看一眼他都要發瘋的麽？”

宋茹玉哭無淚，“那我哪知道秦就是宋書啊。我還以為秦就是一個被當替的助理，還在我麵前那麽囂張……我就想給點教訓嘛。”

“從你就想找機會給宋書一個教訓，還不是反被教育到大？怎麽就不長一點記呢。”

“……宋帥！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姐姐了！”

宋帥翻了個白眼，“我要不當你是，這龍潭虎的我會豁出命來陪你一起來嗎？你到底還記不記得咱媽當初做過什麽錯事，表哥沒把咱倆做花都已經是萬幸了——這個檔口我真是舍命陪你來的。”

宋茹玉知道宋帥的是實話，不由地苦下臉，“那待會兒表哥要罰我，你記得多幫我句好話啊……”

“我看況，反正你別再犯傻招惹宋書就行。”

宋茹玉哭喪著表，“我哪還敢啊？早知道就是宋書，我肯定連回國都省了。”

“……”

兩人跟在管家後，最後一路進到主樓的餐廳。

餐桌旁隻有兩個人——

宋書坐在主位，秦樓站在旁，手裏把玩著什麽。

聽見靜，秦樓懶洋洋地抬了眼。手裏停住，他寒涼一笑。

“來了啊？”

“——”

看清秦樓拿著的六階魔方，宋茹玉眼前一黑，差點當場厥過去。

作者有話要：六階魔方：全員心理影.jpg

下午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