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啟云走出去沒多遠,便見賀松寧沖他招了招手。
“怎麼?”侯啟云也顧不上擺將軍的派頭,大步就走上前,關切地詢問起來。
賀松寧低了聲音,道:“侯將軍若想從此事,須得仔細護佑住我的命。”
侯啟云眼皮重重一跳。
這是……何意?
這是暗指,軍中還有人會殺他?
那……還能是誰?
侯啟云想回頭去看宣王的方向,但又生生忍住了。
他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心道薛寧這話,簡直是直指宣王狼子野心,殺死兄弟,妄圖爭權啊!
可……可薛寧不是宣王妃的兄長嗎?
侯啟云滿頭霧水,賀松寧卻沒有要與他細說的意思,由兩個士兵扶著便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沒一會兒工夫,方冢來見了他,道:“殿下的意思是,既然薛公子了這樣重的傷,便該派人送公子回去梓城等候。”
賀松寧知道,這是宣王恨不得立即殺了他。
他蠢到家了才會答應回梓城。
賀松寧了口氣,出悲道:“我乃魏王佐,負重任。魏王死,我卻仍在世間,只怕陛下怪罪。我還是隨軍而行,隨時等待陛下旨意吧。”
方冢:“……”
他倒也不能上手強拉。
畢竟賀松寧是隨魏王來的,如今他是和侯啟云等人走在一的。
若對賀松寧強行下手,便顯得宣王別有圖謀了。
弄不好魏王的死都要算在宣王頭上。
“那便只盼薛公子的能得住這急行軍了。”方冢一笑,退了出去。
賀松寧也笑了下,合上眼,靠住馬車壁。
馬車顛簸。
他上被薛清茵按過的地方,又傳來了撕裂般的疼痛。
但他卻清醒至極……疼得好。唯有如此,才記憶深刻,對行之事愈發堅定。
宣王派的大夫很快也來找了賀松寧,但與此同時一并來的,還有侯啟云派來的大夫。
兩個大夫撞上,頓時面面相覷。
賀松寧老神在在,道:“勞煩宣王殿下和侯將軍心,既然二位都到了,便請二位一同為我診治吧。”
這樣一來,自然沒有能手腳的地方。
小半個時辰后,親衛來到了宣王跟前稟報:“侯啟云也派了個大夫去。”
薛清茵一并聽見了親衛的聲音,生氣道:“狗東西!心眼兒還多!難怪禍害千年!”
說罷,又不高興地道:“這位侯將軍怎的這樣容易被蠱?”
“隨著年紀增長的是畏首畏尾。”宣王平淡地道。
薛清茵無奈:“又不知何時才能殺得了賀松寧了?”
“要看皇帝想不想保他。”宣王輕描淡寫,卻是將局勢看得分明。
薛清茵皺眉。
說起來,最麻煩的還是皇帝……
“我該走了。”宣王為理了理頭發,“你先用飯。”
薛清茵乖乖點了下頭,看著宣王跳下馬車,重新翻上馬,隨即走到了隊伍的前頭。
他的背影高大拔,挾著鋒芒。
人無端安心至極。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輕輕屈張一下。
空空的。
倚著馬車壁,覺得自己好像患上那個……什麼癥了。一時無人靠著,還不大舒坦。
宣王說急行軍便當真行得急。
當夜他們就又打下了一城。
等到晚間,薛清茵坐在馬車里剛用了飯,阿卓和云朵一邊給收拾碗碟,一邊也能跟著吃一些。
“茵茵。”宣王的聲音在車簾外響起。
隨即車簾卷起。
宣王披著甲胄的模樣映眼中,但還沒等仔細多瞧他兩眼有沒有傷。宣王突然又放下了簾子。
“嗯?”薛清茵疑地子往前一傾,自個兒把簾子掀了起來。
卻見宣王從方冢手中接過一方帕子,先是了自己的脖頸。
他抬著頭。
薛清茵能清晰瞧見他結滾。
什麼?
……嗎?
薛清茵心道我又不是不曾見過!
我前頭才親手自己捅了兩刀呢……
一下沖上去抱住了宣王。
然后又猛地扭過了頭:“……嘔。”
濃重的腥氣直鉆鼻中。
與先前從賀松寧上嗅到的氣全然不同。
濃得幾乎能知到孔里都是粘稠的、潤的。
薛清茵扭過頭,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宣王,結結道:“我、我不是嫌棄你呀……是我沒見過這樣多的……”
宣王扶了下的手腕,好重新坐穩,隨即低聲道:“我知曉。”
方冢這會兒也自覺后退了兩步,生怕熏著了他們王妃。
“坐在馬車里暈嗎?”宣王退開一步,問。
薛清茵有些難,心道怎的還是這樣脆弱啊?連個腥氣也聞不得。
但還是乖乖坐住了,應他的話道:“不暈。”
“累嗎?”
“不累。”
“可有何疼痛?”
“沒有。”搖頭。
宣王的神驟然變得緩和了些,他道:“我晚些再來見你。”
薛清茵懨懨道:“好罷。”
似是瞧出了的興致不高,他又道:“那個大胡子抓住了,晚些時候你要去瞧一瞧嗎?”
薛清茵來了點神:“要。”
宣王點了下頭,這才轉離去。
等晚些時候再見到宣王,他已然換了衫。
白袍服寬大飄逸,又頭戴玉冠,儼然換了個氣質。走近時,那人的氣勢都消散了許多。
薛清茵嗅了下,只嗅到一點檀香氣。
有種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他走近了,卻并未立即抱。
見神如常,這才手將從馬車上接下,而后便去看那個大胡子俘虜了。
坐在不遠另一架馬車上的賀松寧,定定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眼眸中如有針刺。
半晌,他才重重放下了車簾。
他捂著口,語氣低沉又冷地笑起來:“捅我兩刀,倒他更你了是嗎?”
那細長的針,深深扎了他的心間。
賀松寧驟然醒神,才覺原是妒忌骨。
……
又一封信很快被送回到了京中。
諸位大臣又被召集在了殿中,他們垂首等了不知多久,才終于等來了皇帝。
梁德帝的神更見疲憊和憔悴。
他一手扶住椅子,道:“益州軍……宣王再奪梓州。”
大臣們面上一喜:“宣王殿下果真勇武非常!”
只不過……這好似……將魏王襯托得更為無能了。
恐怕等他歸來時,便要迎接陛下的雷霆之怒了。
但跟著,梁德帝又開了口,他道:“魏王……薨了。”
一時殿上雀無聲。
眾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皇帝的下一句話,他們才反應過來……魏王死了,真的死了!
“可是孟族下的毒手?”
“這該死的孟族人!何等惡毒!”
“陛下……陛下節哀。”
他們說著,紛紛跪地叩首。梁德帝還沒落淚,他們就先爭先恐后地掉起了眼淚,仿佛死的是自己兒子。不,仿佛死的是自己的爹。
梁德帝將各神態收眼中,按了按眉心,聲道:“徐家雖有百般不是,婉嬪也因驕橫獲罪。但如今魏王殞在外……婉嬪心中該是如萬蟻鉆心之痛……”
眾臣會意,便也順勢求陛下寬恕婉嬪往日的罪過。
“眼下看來,有宣王在,孟族是斷無法再侵我大梁了。”梁德帝揮了揮手道,“你們便下去吧,朕一個人靜靜。”
眾臣多的話也不敢說,生怕這時候了霉頭,于是紛紛退下。
他們走后,還是上次那個衛,又來到了殿中。
衛道:“薛寧回來了,說是死里逃生,重傷。”
梁德帝的眉心皺,沒有一點舒展。
會是宣王的手嗎?
這是要將他的兒子都殺盡?
但跟著衛又道:“陛下令小人盯的那個姚明輝已經不在了。”
“什麼不在了?”
“被宣王殿下一刀割。”
梁德帝皺的眉頭,一下又舒展了。
他擔心的事到底沒有發生。
宣王……依舊是他的兒子。
“擬旨吧,朕要賞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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