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次日一早,仍然一頭霧水的我接到了一條短信:
「今天不拍男主戲份,演員莫名其妙冒了。」
顧依誠同學雖然自稱「冒不影響工作」,但由于溫異常,還是被小區強制留在家觀察三天。
偏巧就在這個當口,他助理小峰所在的社區出現了病例,他本人也因此被隔離在家。
于是,獨自在家、自稱生活自理能力極差不會做飯不會點外賣的顧某失了這個左膀右臂,一時間孤立無援,「只能在家死」。
可誰能料想到他會指名道姓要我去送飯。
「這……不合適吧?」
面對這樣神奇的安排,我徹底傻了眼:這年頭想走實力派路線的男演員都這麼放飛自我嗎?
顧依誠和趙甜田并非同一個公司,只是兩個經紀人私不錯,才在不事上都有商有量。
「我們家大爺執意這樣,昆姐一向把他當小祖宗寵,小事上由著他。」
這小事??「不明子出知名男星住宅」,妥妥的熱搜榜首。
休說顧依誠這位「昆姐」是業有名的金牌經紀人,即使是個稍微做事多些考慮的,想必也不會同意這樣胡鬧吧?
「送個飯而已,不用多想啦!明星助理一抓一大把,能算得上哪門子新聞?」
將這差使代給我的姑娘丟下這樣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低著頭飛快發送「搞定」。
無奈,我只得提起那個致的小飯盒,點開了手機上收到的地址。
可怪事一樁接一樁。
定睛一看才發現,顧依誠不知何時與趙甜田住進了同一個小區,直線距離不到百米。
雖說那所謂「幽蘭別苑」向來以一流業和極佳安保頗這些高收群青眼,但天下之大,如此巧合還是令人咋舌。
本著敬業神和「不虎焉得虎子」的想法,我一鼓作氣沖到他家樓下,沉了沉心,深呼一口氣,按下了碼。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門開時那個睡袍領口毫不避諱敞開的形象還是讓我不一個趔趄,順勢扶住門框,臉也紅了個。
「柯士,請你提高些專業神。」
某人面無表接過我手中的飯盒,轉回房,卻留著房門大敞著,只剩我一人站在原地,掉頭離開也不是,手關門也不是。
「還不進來是在等狗仔嗎?」
他的聲音從房傳來。
我愣愣地撓了撓頭。
原計劃不過是丟下就跑……可這家伙讓我一個外人助理就這樣隨隨便便進家門,心得大什麼樣?
就在這時,一陣飯香從屋里幽幽飄出,直鉆我的鼻腔。
說好的不會做飯、家里沒菜沒廚房呢?
我局促地坐在沙發上,趁著顧依誠回廚房時悄悄環顧四周,極快掃了一眼周遭的裝修,不皺了皺眉頭:
按理說,像他這樣年輕名的暴發戶,聘人設計家裝應當并非難事,甚至可以
找來什麼名家圣手指點。
那如今眼下這樣細節反常的模樣,究竟是人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米黃布藝窗簾是一層薄而輕的白紗簾,下綴著蕾;占據幾乎一整面墻的落地窗邊擺著盛放的馬卡龍鮮花;紅白相間的格子桌布上的陶瓷小雕塑巧觀,顯然價值不菲;一旁設計十足的小玻璃缸中一條金魚佁然不,還點綴著青翠可的水生植……
整個房間細節滿滿,小心思十足,頗有一種法式輕浪漫的氛圍。
唯一不對勁的地方是——它的主人是個二十三歲、好研究賽車和極限運的鋼鐵直男。
我小心翼翼手了那罩著鏤空花邊的歐式布藝沙發,不明白究竟是本人刻板印象深固還是顧某觀念超前、品位個。
「有什麼問題?」
顧依誠搭著一條鵝黃波點、畫著小白兔的圍,將一盤黃油香撲鼻、佐以蘆筍和西蘭花的牛排放在我面前,冷峻的表與心指數拉滿的周遭環境格格不。
我趕忙連連猛搖頭,作用力到停下來時眼前直冒星星。
他眉梢微揚,扯了扯角冷笑一聲,沒有作聲。
看來這半年的基本是談了個寂寞,我對這家伙的了解度果真堪憂。
無視掉一臉尷尬杵在一邊的我以及冷得幾乎要結冰的氛圍,他自顧自切起了自己盤中的牛排,全程板著張臭臉一言不發,仿佛誰欠他幾百萬一般。
我張了張口嘗試找個話題,一扭頭看到那張撲克臉,生生將話吞了下去,訕訕手探向刀叉。
牛排很、醬很香、氣氛很尷尬,我很無奈。
房間里安靜得仿佛能聽到那條金魚的呼吸聲,而我們兩人就這般僵持了足足有二十分鐘。
在我看了一眼表后默默吐槽為何時間流逝能如此之慢時,邊那座冰雕突然咳了一聲,嚇得我一抖,手中沾著黑椒的叉子掉在了純白的羊地毯上,立刻濺出一塊深褐污漬。
顧依誠沒有分神注意那,而是蹙了蹙眉頭:「柯栗你蠢嗎?我家難道不像是生布置的?」
「呃……」
我原本就遲鈍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不知這位大明星向我這樣的路人甲提起這麼一出是有何訴求。
在過濾掉一百種不同的回答后,我選擇了最為方的一種,帶著得端莊的微笑點了點頭:「怪不得這麼漂亮。」
顧大明星方才仿佛強裝鎮定一般戰喝水,此話一出,不留神嗆了一口。
作為一個向來他人的生,我下意識出想拍他后背的手僵在了原。
待終于平靜下來后,他放下了水杯,桌子因用力過重發出「喀」一聲脆響。
那張從始至終十分嚴肅的帥臉眉頭皺得愈發,下顎線繃著,我甚至仿佛聽到了咬牙的聲音。
「好樣的。」
說完這句,他站起來,提溜著我的后領,將我推了出去。
臨關門時,這二百五還丟下一句話:「地毯二十五萬八,給你一個月。」
話音剛落,不等我反駁,門就在我面前關上了。
「神經病吧你!」
5.
在求學時和畢業后,本人都有幸以不同份跟過不劇組,其中不乏大制作電影,也有制濫造的網劇。
但無論是何劇組,我都從來沒有過如此邪門的經歷:
全組上下,從導演到負責配盒飯的老張如今都得知,男主看主的助理不爽。
考慮到顧某如今儼然是他公司狂砸資源力捧的紅苗子以及我作為小明新人的份,此事的雷人程度,就堪比古代皇太子存心要與一個端茶太監過不去。
至于我注意到這一點,起先是從顧依誠的邊人開始的。
從他的助理小峰、經紀人昆姐到書和司機,甚至營養顧問,每個人看我的表都有一子說不出的怪異。眼神中帶了三分擔憂、三分憐憫和四分幸災樂禍,仿佛看一只正在溫水里慢慢烹煮的蚌。
——之所以不是蛙,是因為我甚至都沒有蹦跶一下子的能耐。
但要論起太子爺針對我這個路人甲的手段,則愈發令人啼笑皆非。
當我路過正坐在一邊休息的他邊時,頭也不抬將我絆倒,下一秒卻裝沒事人一般若無其事低下頭玩手機;天熱時給劇組工作人員發放巧克力冰淇淋,唯獨我的那一份包裝上寫著明晃晃三個大字:芥末味;再就是我備注了「多加芫荽」的外賣里,生生被塞了三分之二的香菜,且在蓋頂上另附足足一斤,更是連部還帶著泥土……
而我之所以果斷排除了商家缺心眼的可能,是因為在這一樁樁一件件之后,是顧依誠眸中閃爍著那莫名興的芒,以及小峰躲閃的眼神。
在這一幕幕鬧劇發生的同時,劇組其他人并未如狗偶像劇中一般落井下石,卻也不一而同地選擇了保持緘默、默默遠離。
我終于逮機會抓了一個陌生的小姑
娘詢問緣由時,瞬間紅了臉,掃了邊一眼后怯怯回答:「我們覺得你們在玩小學生把戲,有些降智。」
我險些一口老嘔了出去。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知的況下選擇袖手旁觀。
遍觀整個劇組,唯一對我被這樣整蠱一無所知的人,是我的「制杖」閨。
原因十分簡單。其一,笨,其二,有自己的煩惱。
前幾天,這家伙在劇組拍戲的路照被狗仔發上了微博,隨后「趙甜田發胖」立刻上了熱搜。
評論區一邊倒地諷刺不注重材管理,顯然是被帶了節奏。而這位實際不過重了兩斤的偏偏有顆敏脆弱的心,在上熱搜次日立刻痛下決心加了春夏季跳減的大軍行列,并開直播自我監督。
只可惜的腦子確確實實是個擺設。
這位小祖宗偏偏要選擇在劇組這樣人雜道多的場地跳,又跳得過于投,結果一甩手重重磕在了一旁歪脖子樹上,直接給手腕干了個節。
于是,「趙甜田跳撞樹」為了新的熱搜。
但即便的傷并不嚴重,帶著繃帶鏡也實在不統。
「我助理和我的量差不多,背影也神似,不然讓先替我走機位好不好?」
趙大小姐此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安靜。
雖說我的公開份不過是個無名助理,但組里也難免有人了解我被雪藏的相關。
「試試機位而已呀,這樣也不耽誤進度嘛,畢竟劇組租一天攝影棚也是好貴的了啦。」
就這樣,前一秒我還是偶爾幫忙扛攝像機的助理,下一秒,我懷中卻被塞了主角那件工細作的戲服。
不知是不是我在一臉懵中出現了錯覺,我似乎看到趙甜田向我眨了眨眼睛。
可當看到劇本的那一刻,我原本還帶著些希冀跳的心卻重重一沉。
老天爺,你在逗我嗎?
這幾天要拍的戲份,恰巧是劇中男主角到濃時的高甜撒糖片段,也即全劇唯一一吻戲所在。
我額頭青筋了,五僵著抬起頭來,恰巧瞄到不遠的某位男主演皺著眉翻看標注得花花綠綠的劇本。
不知是不是應到了我的目,他將劇本「啪」地一合,用仿佛百分百嫌棄的目瞥我一眼,隨后重重嘆了口氣,似乎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助理就助理吧,我只當為藝獻了。」
6.
在趙甜田養傷的這段時日,我減的效率比還高了幾倍。
其中原因顯而易見:
既要當助理,又要替主,本便已經足夠勞。可在此之余,某個混蛋還無比心地「隨口」提醒了我一句話:
「別忘了你還有二十五萬要賠哦。」
我險些了口。
他更心地提出了最快補償的方法——兼任他本人的助理。
「沒辦法,我工作室是出了名的薪資待遇好,我就是這樣一個大方坦的人。」
余到一旁一道哀怨的眼神,我緩緩扭過頭,與他斜后方的小峰四目相對。
顧依誠察覺到我眼神變化,轉頭向他挑了挑眉:「不開你。」
后者這才放心地抿了抿,微低了低頭。
不知為何,看著他那樣略帶靦腆的微笑,我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劇組時不時就會出現奇妙的一幕:一道著素白紗、氣質出塵如小仙的影如鬼魅一般忽來去,速度快到模糊,手中或是外賣盒子,或是小風扇太傘,一會兒是紅發帶,一會兒又是七八糟電子設備。
汗流浹背,表猙獰,口中念念有詞:等老娘他日得勢,一定揍得你找不到牙。
但由于這個所謂的「他」指代不明,也無人能因此抓住的把柄,只有一個人,在親手安裝好的躺椅上蹺著二郎輕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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