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祭酒大人也跟司徒晟一樣,忙于國事,之前并沒有聽聞過關于楚娘子的傳言。
那些后院婦人的事,過不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
如今聽了司徒晟提及,才略略知道了些。
這些沒沒尾的謠言,聽得齊公眉頭一皺。
先不論楚娘子的人品,那廖靜軒絕對是個坦豁達的君子,不可能失心瘋,與人爭搶子。
司徒晟待這位楚娘子倒是護有加的。如今聽司徒晟解釋,自己早有迎娶楚娘子的心思,也是水到渠。
奈何他正在孝期,不宜婚娶,這才一直不提。
這讓齊公暗暗點頭。要知道司徒晟如今在京城里也算得炙手可熱,他若想攀附高枝,娶個出不錯的姑娘,是輕而易舉。
然則,他卻獨獨鐘于一個下堂小婦,甚至愿意許姻緣,那這絕非迷心竅,而是深思慮過的。
都說擇妻能看出一個男子的真正品行。只能說,這個小子再次出乎了齊公的意料。
那個楚娘子,的確和那些見識短淺的婦人不同,司徒小子,目頗有些獨到啊!
齊公雖然不曾與人證婚,但今日也要破例一次,做了司徒晟和楚娘子的見證人。
所以,從頭到尾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的,便只剩下了楚琳瑯。
聽著司徒晟非常坦誠地跟祭酒大人表示了自己想要迎娶楚氏之心。
奈何孝期未過,所以他便想私下與楚氏定婚,許一份承諾,待得孝期之后,再正式娶為妻。
這讓琳瑯急得在一旁直扯他的袖子,想要止住他的瘋話。
可是司徒晟卻向投遞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還低聲道:“齊公百忙中空不容易,有什麼話,一會再說。”
楚琳瑯剛想說“一會說就晚了”,可廖靜軒又接口說起來。
廖靜軒倒是很會說話,他向祭酒大人輕描淡寫地解釋了自己那日實在是跟司徒大人在政見上有些不和,所以才發生了爭吵。
楚娘子好心從中勸解二人,以至于有些拉扯被人看到,產生了誤會。
總之,爭吵是有的,至于是跟誰,廖靜軒可沒說太清。
但是要瞎編他跟楚娘子之間有什麼糾葛,那真是扯了他娘的王八蛋了。
當時司徒晟的馬車走后,廖靜軒是后走的。
他倒是看見了從竹林里走出的一千人等,其中也有祭酒大人的兒媳。
所以廖靜軒覺得有必要跟祭酒大人解釋清楚,請他代為轉告,莫要讓華夫人們誤會了。
齊公聽到了華氏那時也在,臉有些微微不好看,一下子明白了司徒晟找自己來作見證的緣由。
若謠言真是從兒媳那傳開的,他這老臉還真沒地方擺,待得回去,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至于楚琳瑯,在廖靜軒解釋了之后,只能啞著嗓,干瞪眼,跟在司徒晟的后面。
有些明白,原來司徒晟安排這個局,是要替和廖靜軒澄清這謠言。
但是澄清謠言,應該也不用真定下勞什子的婚書吧?而且司徒晟還要祭酒大人見證,日后反悔起來豈不啰嗦?
可拉扯司徒晟的袖子時,司徒晟卻再次用眼神暗示稍安勿躁,全聽他的便是了。
覺得司徒晟必定有后招,干脆靜默不言,等著司徒晟安排就是了!
秉承著對司徒大人的信任,楚琳瑯就聽著三人你來我往,一頓攀談后,齊公拿出了兩份婚書,按照大晉傳統,說了一通祝婚致辭后,便讓二人分別簽字按手印。
楚琳瑯還等著司徒晟的后招呢,便用眼睛驚詫地暗示司徒晟,表示再不反悔,可就要簽婚書了!
司徒晟卻依舊用他那低沉迷人的聲音道:“快,先簽了,不要耽誤了齊公的時間。”
楚琳瑯有心說“不”,但是手卻稀里糊涂地拿起了司徒晟遞過來的筆,在婚書上簽了名字,還按了手印。
司徒晟也是如此,不一會兩份漂亮的婚書便簽了。
除了兩位準新人的名字外,祭酒大人和廖靜軒的名字也在那婚書之上。
也就是說司徒大人正式從楚琳瑯的“姘頭”,變了名正言順的未婚夫。
證婚人各自回去后,楚琳瑯被司徒晟牽著手一路往馬車走去。
四下無人,楚琳瑯終于可以好好問他是何意思了:“司徒晟,你瘋了啦?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地與我定婚?”
司徒晟覺得罵得對:“定婚是簡陋了些,不過我在孝期,就算訂婚不算違制,也得低調些。等以后你我婚時,我定然給你補全了禮數,絕對不你委屈。”
急切道:“若是想要澄清謠言,直接跟齊公講便好。你這麼貿然與我定婚,以后若想要反悔,豈不是麻煩得很?”
司徒晟繼續安道:“你放心,齊公是我祖父的摯。他雖然并不知我份,可因為我的求告,他會對外保你我定婚之事。倘若哪天我東窗事發,他看在我祖父的面上,也絕不會將你我的婚約說出去的。”
司徒晟的意思很清楚,請齊公是因為他。所以楚琳瑯就算跟他定了婚,也不必擔心日后了牽扯。
畢竟婚書一式兩份,在他們各自手上,不必擔心被人握了把柄。
難不司徒晟以為著急,是怕將來了他世的牽連?
楚琳瑯真是要被他氣死了,用力晃著他的胳膊道:“你怎麼還不明白,你這樣,只會讓我愈加貪心。若.....若你將來再遇到個好的,我卻不肯放手,你豈不是要后悔嗎!”
司徒晟皺起濃眉:“我怎麼可能會后悔?你會嗎?”
楚琳瑯并不想跟他爭吵,也想平心靜氣地說話,但是就是平心不下來!
不管這個男人再怎麼城府深沉,在婚姻一道上,他只是個清淺的新手。
出了一遭婚姻,有必要跟這個愣頭青講清楚這里的厲害干系。
“是,你現在是喜歡我!因為我容貌正好,段可人。但人的容貌是最不持久的。等到我年老的一日,眼角堆砌了皺紋,再不鮮活靈。那時候,你就會發現我這貌的皮囊下,不過是個市儈俗氣到極點了的婦人。我看著似乎八面玲瓏,其實私下里,脾氣一點也不好!我聽不懂你引經據典,也不懂詩詞歌賦,每日只會在你枕邊絮叨又賺了碎銀幾兩。更可怕的是我還善妒不容人納妾,更不能生養。也許你無意中跟哪個子多說一句話,我都會猜忌多疑,疑心你琵琶別抱。到時候,你我之間就是無窮無盡的爭吵!現在這般自在相......哪里不好?你為何非要娶我,然后將我連我自己都厭惡的樣子?”
楚琳瑯越說越是激,聲音也越發的大,說著說著,好像已經預見了未來,曾經親昵的兩人相顧無言,兩廂厭憎怕的場面。
一想到那樣的形,的淚水,也如決堤的溪流一般,蔓延流淌而出。
最后哽咽著,努力平心靜氣道:“不過還好,你我只是簽了婚書,放心我不會拿這張紙當真,過幾日,你再將齊公和廖夫子找來,解了婚書便是......”
本以為跟周隨安和離了這麼久,早就走出來了。
可就在方才,跟司徒晟剖析著漫長婚姻的可怕時,才發現八年的婚姻竟然在心里烙下了這麼多不可磨滅的傷痕。
當初從周家走出來時,看上去十分堅定,可是前一次姻緣造的傷痕并沒有平。
無論在人前多麼的開朗健談,但是那個在八年的婚姻里,越發自卑的楚氏,
一直扎在的心底,在心低落時,就會破芽而出......
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整個人卻被司徒晟擁了懷里。
司徒晟能覺到懷里綿子在微微戰栗。
他也沒有想到,與他簽訂婚書,竟然讓楚琳瑯如此的恐慌,并且扯破了心底的瘡疤。
“這婚書要鎖住的并不是我,而是你!是我的錯,不該恐慌著你會拋棄我而去,便迫你簽下這婚書。不過,你為何要這麼菲薄自己?你若真這般一無是,那倒好了,我也不至于為你牽腸掛肚,怎麼都放不下!”
說到這時,司徒晟忍了又忍,還是敗在了滿是淚水的雙眸里,只能更地擁住了。
這是在他年夢里魂牽夢繞了幾許,本以為今生無緣的麗人。
如今好不容易能含在里,豈能任著輕易再轉舵了。
是他太自私,為了這一份落地的確定,迫了。
由此可見,他的確流淌著楊毅的脈,骨子里就是這般自私自利!
可就算這樣,執念太深,他篤定要不管不顧地壞這麼一次,就算并不想嫁給自己,他也不想放手。
楚琳瑯向來不會沉溺在悲切的緒里太久。哭了這麼一遭,也是方才心里彷徨的委屈一時滿溢。
可現在,被司徒晟抱在懷中,溫言哄著,突然覺得心里似乎安穩了不。
也是的,干嘛想這麼遠?不過是簽了婚書,就像說的那樣,說不定一年不到,兩個人的新鮮勁兒都過去了,那婚書便自可作廢了。
干嘛要杞人憂天,害怕天塌地陷?
哭過以后,委屈勁兒消散了些,整個人就變得很現實,噎著鼻子想:雖則不作數,但起碼是簽了婚書的,有文書怎麼?但他的銀子都在我這,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要聘禮了,如此一來,這麼輕松跟他定親豈不是賠了?
不過司徒晟并不知琳瑯的心思已經轉到錢銀那里去了。他最擔心的是琳瑯變卦,想要廢了婚書。
看著懷里的人不再泣,又轉著眼珠不知在想什麼。
司徒晟從懷里掏出了一只小錦盒,從里面取了一對玉鐲遞給了楚琳瑯。
“這是我祖母傳下來的信,原本是給了我母親的,不過那時犯病,戴不得這東西,便一直由我來保存,如今這東西該由你來掌管了。”
琳瑯低頭看著這對老玉鐲子,的玉面,是被幾代人盤磨出來的溫潤玉皮。
這可不是真金白銀能輕易買來的,也終于有些會到司徒晟要娶的決心是多麼認真了。
這對楊家祖傳的玉鐲,就是司徒給的定聘禮,玉鐲子的寓意分量,千金難換!
司徒晟看琳瑯不肯戴上,只是以為還在抗拒跟自己定親,忍不住住了的肩膀:“琳瑯,你已經在婚書上簽字畫押了,難道還想反悔?”
琳瑯正用帕子拭著老玉鐲子,聽他這麼問,趕將鐲子戴著了手腕子上:“你請的證婚人可是大晉堂堂祭酒大人,又不是小兒游戲拜堂?哪有朝令夕改的?起碼得讓我戴戴兩日再要!”
司徒晟可不聽氣人的話。若這般,也不必等人老珠黃的那一天,司徒晟保證能在琳瑯青春貌時,被活活氣死!
琳瑯這時已經戴好了鐲子,再手挽住了司徒晟的胳膊,恍如重新認識一般,上下打量著這位新出爐的未婚夫婿。
這姘頭與未婚夫君的覺是不一樣啊!
雖然眼前之人,是睡過了幾遭的,可現在再看,似乎朗目劍眉,又比從前俊俏了幾分!
既然簽了婚書,在婚書沒有作廢前,是不是可以理直氣壯地擁有他了?
至于對姻緣的恐懼,倒是可以暫且放置到一旁。
楚琳瑯向來不是杞人憂天的子,至司徒晟現在是真心實意地要娶自己的,有了這點,就足夠琳瑯鼓足勇氣,再往前走上幾步了。
那天司徒晟陪著琳瑯回到了京郊別院,跟孫氏也稟明了自己與琳瑯簽下婚書的事實,只是他礙著“孝期”,此時不宜大肆宣揚,待得時機合適時,他會三六娶,正式迎娶琳瑯。
孫氏聽得是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直到司徒晟拿出了有祭酒大人做證人的婚書,孫氏飄忽的雙腳才算稍微落地。
司徒晟向未來岳母奉了一杯孝敬茶水,便匆匆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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