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晟這一番話，理，再次說到晉仁帝的心坎里。

那北方日漸壯大的義軍，還真是陛下心頭患。

至于晉朝的缺兵將，他也老早有所覺察，可是從來沒人能如此攏賬一樣，細算給他看。

這麼連年比較看下來，目驚心，人為之容。

司徒晟看陛下沒有吭聲，接著又道："李家軍驍勇善戰，在之前平定各地土匪叛時戰績不俗。若是因為這件事，而隨便誣陷李家軍，讓他們出去頂罪，豈不是寒了三軍將士的心腸？行兇之人并非李將軍和他的部下，陛下若是嚴懲，恐怕正中真正下黑手之人的下懷！而且，這次李義將軍在鬧市嚴懲荊國惡使，正是提振國民士氣的大好時機啊！"

至于擔憂荊國開戰，司徒晟想著楚琳瑯那日跟他說的話。

說這兩國談判更像是生意場上談買賣，廢話糾纏越多的，反而對方更有談的意思。所以不怕對方胡攪蠻纏，就怕對方連談都不愿意談。

想到這，他淡定繼續道："國之大格，必須維護。荊國來使不顧禮節，屢屢犯大晉國法，還在驛館行兇，害了無辜歌姬的命，他在街頭鬧事，打傷民和差，意外橫死也是咎由自取，陛下可以對荊國言明，此案還在調查中，兇手尚未緝拿歸納。但是荊國其他使者，不尊大晉律法，必須驅攆回去。若想荊國要繼續和談開市，最好派個懂禮數的來。"

皇帝一聽，皺起眉頭："如此一來，豈不是給了荊國戰的借口？"

司徒晟沉穩回答："我有友人深了北地，了解那里民風。他打探到了一些先前邊線暗探沒有打探的幕。據聞今年荊國西北大片草原發生枯草病，青草枯萎，牛羊都沒有食，批死。不過新任可汗為了穩定人心，之前曾經在大晉國境尋找門路，買大批糧草，解決了燃眉之急。然而來年的草荒能不能解決，尚不明確。所以荊國一直急于開市，就是為了能囤積到足夠的糧草。他們這次派人兼施的議和談判，也是出于這種目的。若是明年大片的草原還不能恢復，囤積夠糧草的荊國軍隊才有余力揮兵，叩開邊界防線，來到中土廝殺掠奪......"

司徒晟沒有明說的是，這些線報來自廖靜軒在北地藏多年的暗線，北地這次荒先是在遠離邊界的草原上，然后一點點的蔓延。就算荊國部，稍微靠南邊的部落，可能都不知北邊部落的枯草災如此嚴重。

而負責北地線報的太子一黨，因為與安谷一系親善，松懈了警備，對這麼重要的事也沒有細問細察，只是輕描淡寫地上報，只說了句荊國今年水草不盈，而將所有的心思用在了與四皇子的斗上了。

而司徒晟掌握的信息，卻是廖靜軒在北地深耕多年的人脈收集到的。也只有廖靜軒這個"荊國通"，通過各種報加以分析，才有這般把握。

議和談判就是如此，只有住了對方的要害，知道對方的短，才可占據上風。

司徒晟定定道："陛下，我們還沒到荊國人的底牌呢！如何出價？所以不必著急，這議和，不妨了底，再慢慢談！"

晉仁帝從司徒晟的里，才知原來荊國之前的災這麼嚴重，一時臉有些微微難看。

他居上位，雖然有許多事被欺上瞞下，不甚了解。

可是如今虎狼敵國的實，他居然也要最后才知，實在過分至極！

氣得他猛一拍桌子，狠狠道："無能即是誤國！"

他這一句，明顯是在罵自己的兒子。

誰不知道，安谷之前的那批糧草，就是太子收了他們的金子運作的？

為儲君卻與為敵的虎狼結。他真的以為，憑他和那個安谷的私人，就可以平安萬代嗎？

司徒晟朝著陛下深深鞠禮，聲音鏗鏘道："陛下，這是天佑大晉！百年國運，皆系于此，若是陛下，您定要順應天運，把握這次千載難逢的時機......"

說到這，他微微抬頭，看向陛下，一字一句道："不管挑起爭端的是誰，也不必管他居心。只有碎這些虎狼的嚨，才能止住他們得寸進尺之心！古往今來，剛并濟才可震懾四方！，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可是這剛，要適時出手，才可免于被啊！"

不知為何，他從這位臣子的上越發到一似曾相似的氣質。

曾經也有一個年歲比他大得多的臣子，跪在這殿堂的中央，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語。

只是那年，又是何時景？那時的他也是心懷銳氣，不是個瞻前顧后的帝王啊......

晉仁帝慨之余，還是覺得此事激進冒險，若司徒晟所言有偏差，荊國真的悍然起戰，該當如何？

司徒晟穩穩道："宮門外如的百姓呼聲，不正是陛下您最大的依靠嗎？陛下您曾慨朝中無可靠良臣。試問歷朝歷代，不都是在保衛邊疆的浪里，涌出無數可以倚重的良將能臣嗎！時勢造英雄，陛下若是覺得缺兵將，為何不大造聲勢，淘出一批堪用之良將？萬萬不可讓天下的匹夫寒心，覺得一孤勇，卻報國無門啊！"

這個年輕臣子的心思沉穩細膩，目長遠，真是不可多得的輔國之才。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自然明白，為君之道，就是懂得適時裝傻，更要懂得善用人才。

可惜他年輕的時候沒有悟這一點，在楊家的事上沒有裝傻穩住心氣，以至于自折羽翼，栽了大跟頭。

如果今日真拿李家開刀，又寒了李家父子的心，跟當初抄斬楊家有何區別。

司徒晟說詐一詐荊國的老底，到底值不值冒險一試？

那日君臣二人相談甚久，屋里連個近伺候的都沒留。

不過太子應該很想知道君臣談論了什麼。

當司徒晟出來的時候，太子竟然還沒走，一直等在宮門外。

一看他出來，就走過來，不不地問："怎麼你是留下來給李義求了嗎？

其實你不求，我也會法外施恩的，不過父皇跟你到底說了什麼？"

這個司徒晟私不多，不過那個李義倒是能算一個。司徒晟這個節骨眼若是跟父皇扯皮，只怕也要遭父皇的申斥。

司徒晟聽了太子的問，只是恭謹回禮道："陛下不為臣聲張，殿下若實在想知，可以去問陛下。"

太子的臉十分難看，滿朝堂上下，敢這麼對他這個儲君的，也只有這個刺頭司徒晟了。

此間無人，他不妨跟這小子將話說。

想到這，他往前棲一步，狠狠瞪著司徒晟，冷問道："司徒大人可知，父皇之下便是儲君。你對孤這般不敬，難道不為自己考量將來？"

父皇雖然子還算朗，但畢竟年事已高。

當初的寵妃靜妃娘娘，在宮中只手遮天。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年皇子，不是母妃卑賤，就是孩子本不。

年的皇子里，如今留在京城的，也就只剩下個懦弱如仔，毫無母妃家族幫襯的六弟了。

所以太子如今可以說是高枕無憂，再無儲君對手。

聽了太子如此骨的威脅，司徒晟恍如沒有聽懂，只是俊眸微抬，淡淡回答："為何要考量？前朝武帝，連廢兩任太子，最后立妃襁褓中的子為國儲，他長壽治國，一直到太子年才位.....臣觀陛下，定能超越那武帝，長壽綿延......"

這話里的敲打，簡直咚咚敲在太子的天靈蓋上，氣得他太暴起，低聲怒喝："司徒晟，你敢咒孤！"

司徒晟臉上笑意全無，只是略微抬高音量反問："殿下恕罪，難道......您覺得臣說錯了，吾皇不是長壽之相？"

太子看一旁有侍衛調轉目，立刻驚出了滿頭的白汗，生生吞下這口惡氣，強一笑容道："好，司徒大人說得好！像你這麼父皇之意的臣子，當世也是了。既然無什麼重要的事，大人先請吧！"

司徒晟微微一笑，再次施禮，轉邁步而去。

太子如今很能被人噎得這麼不上來氣兒了。

他如今已年過四十，縱觀本朝，也算是個"長壽"太子了。可父皇年事雖高，卻毫沒有禪位頤養天年之意，更沒有放權給國儲歷練的意思。

難道......還真如那司徒晟所說的，父皇若不滿意他，將來還能立個子取而代之？

想到這，坐在國儲之位上一直過得如驚弓之鳥的太子立刻有些心焦了。

他突然想到，父皇最近幾年一直沒有再填新子，到底是父皇不行了，還是先前那個靜妃作祟？

若是后者，父皇如今在宮里又是寵誰？那幾個弟的母妃有沒有興風作浪之人啊？

原本的高枕無憂，因為司徒晟意有所指的一番話，立刻變了危機四伏。

太子決定再讓宮里的耳目勤查帝王起居注，另外那幾個宮里的小崽子們都是什麼狀了，功課如何，也得時時查看......

一時間，司徒晟跟父皇方才聊的是什麼，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而且很快，太子不必問也能猜出那君臣的談話容了。

那天之后，還在驛館喝酒的使節們被驛館蜂擁而的大晉軍兵紛紛按住，捆綁了當地的署，鋃鐺獄。

因為他們伙同死去的苛察調戲打傷良家婦，又當街逞兇打傷了問詢的差，便按照律法杖責二十，即日遣送出大晉國境。

那二十板子可不是一般人下的手，據說是從大理寺調來的手。

板板見，還沒等到第十下，那些荊國的壯漢已經得音，等到二十下挨完，人已經疼得暈過去了。

據說下場打人的，還有一位是酷吏司徒晟的隨從。

聽說他想學打板子的手藝，便也跟著一起行刑，差點將板子打斷，十分賣氣力。

那些被打得皮開綻的使節同苛察的尸首返回荊國時，都是用擔架抬回去的。

晉仁帝寫給荊國可汗的信里直指:既是和談，為何偏偏派出些土匪不如的莽之人？

是不是故意在辱大晉，蓄意為戰？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荊國使節都罰了，據說在苛察鬧事的當天就有幾個提前返回北邊去了，算是堪堪逃過一劫。

而后，陛下將北地的報偵查從兵司單獨隔離出來，不再歸太子管轄，而是由陛下親管。

重新調派了許多報人手，儼然是往常準備開戰前的備軍形。

而那個主張對荊國強的司徒晟更是得了陛下的重用，從戶部直升樞院，榮升樞使，輔佐丞相政務，從一個四品員，榮升從一品，取代了太子，為此后主管議和的大臣。

除此以外，與荊國械斗的李義將軍不但沒有罰，反而得了陛下的親自嘉獎，賞了"忠勇"將軍的頭銜。

李老將軍也接皇命，統領重兵，調撥軍隊，朝著北邊布防。

從即日起，所有邊線城池一律宵，對于去北地售賣鹽糧的客商更加嚴苛。

若有私賣糧草者，依照軍法斬立決！

一時間，滿朝文武都愣了，覺得陛下這是昏聵了頭腦，押著大晉百年清秋，向強敵挑釁開戰啊！

李家父子了皇命委托，即日開拔前線，駐守北地。

在臨行前一天，李義請司徒晟喝了酒，沖著他抱拳道："君之前幫我躲過奪命箭，又在陛下面前保下了我，便是對我有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待得日后報答！"

司徒晟朝著他卻抱拳道："言重了，你去北地，能守住荊國此后的幾報復突襲，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