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樓外, 豔高照。薑雁北瞇起眼睛抬頭, 看了看天空,心從來沒有過的平靜。埋藏多年的被人赤。揭開, 他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也許是因為所有的崩塌早已經在幾年前經歷過。
薑之明和宋岑是大忙人,從小到大,除了過問他的學業,給他布置各種各樣的學習任務, 偶爾回來檢查結果之外, 兩人和他相的時間屈指可數。他時對薑之明, 尊敬大過於親近。雖然他從未會過別人說過的那種父, 但薑之明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是偉岸不可侵犯的,這當然也是得益於外界對於薑之明的評價。
那是他大學畢業那個暑假,臨近出國還有一段時間。因為即將遠行, 就想多了解一番這座生長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沒事便拎著相機出門轉。
除此之外,那時還有一點難以啟齒的心理——雖然幾個月前被沈楠耍弄了一場, 讓他憤怒又恥, 但想到以後或許很難再見到那個惡劣生,一邊對氣得咬牙切齒,一邊又想著能在這座城市再偶遇一兩次。
城市很大, 又很小。
他沒能再遇到沈楠, 卻在一個夜晚, 偶遇了自己的父親薑之明。
那日,薑之明開著一輛不屬於他的車,進了一條和薑院長份不符的陋巷。幾分鍾後,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年輕孩,鑽進了車。
薑雁北沒看清楚那孩長相,只看得出很年輕,應該只有十七八歲。等上去後,那停靠在巷子裡的車子,很快就開始晃起來。
他沒吃過豬,也見過豬跑,自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他忘了當時的覺,大概就是什麼東西忽然坍塌,惡心得想吐。
一開始他以為薑之明是單純的出軌,跟蹤了幾次後,發覺每次都是不同的孩,有時候是在車,有時候是在外面的公寓,有時候就是直接在聲場所,唯一相同的是,都是十七八歲的。
偉岸的父親形象,在他心中徹底崩塌。尤其是再看到薑之明和宋岑恩的樣子,他就難得無以複加。想告訴宋岑,又說不出口,只能揣著這樣的痛苦出了國。
在國外痛苦地過了兩個月,恰好遇到宋岑去國公乾。母子倆吃過飯,他回到公寓考慮很久,決定去酒店找宋岑,拐彎抹角把薑之明的事告訴。
然而他還才剛到酒店門口,就看到了宋岑和一個他不算陌生的中年男人,親地挽在一起從一輛車上下來,往酒店走去。
那個男人他認得,也是知名學者,和宋岑相識多年,並且一直在合作。如果只是一場單純的出軌,倒也無妨,畢竟薑之明做得事,比普通出軌惡心一百倍。然而據薑雁北所知,那個男人之所以在國,是因為妻子重病在這邊治療。
和妻子重病的男人的宋岑,與熱衷娼的薑之明,實在分不出哪個更惡心一點。
他也想過努力說服自己,私德和公德是分開的,薑之明和宋岑,一個是好醫生,一個是學就斐然做過很多公益的學者。人無完人,不能太求全責備。
但他不是薑之明的病人,也不是宋岑的學生和讀者,他是他們的兒子,所以離不開這個“私”字。
薑之明和宋岑從小到大要求他凡事做得完,吃飯的姿勢都有嚴格規定,似乎是想將他打造一個完的機。他也一直朝這他們期的方向努力,因為他以為他們是完的人,甚至曾擔心自己也許做不到像他們那樣完而慚愧自卑。
然而,接連的事實真相,讓薑之明和宋岑的完形象,在他心中徹底幻滅。本來就沒有,自此之後連帶敬重崇拜也一並消失殆盡,只剩下反和惡心。
而自從知道薑之明和宋岑背後的齷齪後,就如同李思睿對他的質疑,他也曾懷疑過自己。他本質上是不是也是他們那樣的偽道學?畢竟他是兩個人的兒子,流著他們那道貌岸然的。
因為這種自我懷疑,他一度出現過嚴重的認知混,重度抑鬱,依靠大量服用藥才能睡。
他出國的第一年冬天,以及隔年那個春天,他每個周末都要去拉斯維加斯賭錢,靠尋找刺激,才能稍微緩解痛苦。
好在,他最終還是走出來了,並且確定,自己和薑之明宋岑完全不同。
沈楠周末出差回來,和薑雁北去了購中心吃大餐,吃完正好逛逛。
看到馬仕的店面,沈楠想起那個很久沒用,小心翼翼放在家裡的鉑金包,開玩笑說:“你可別再衝去給我買包了!”
薑雁北點頭,認真道:“嗯,不花了,要好好攢錢。”
沈楠問:“攢錢幹什麼?”
薑雁北神莫辨看了一眼,笑說:“當然是留著有用。”
沈楠不以為意揮揮手,輕嗤了一聲:“我本來只是假裝客氣一下,本意是希你再去給我買個包。沒想到你這麼不上道,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薑雁北好笑地搖搖頭,說:“那要不然咱們再去買一個?”
沈楠趕拉住他:“算了,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兩個人說說笑笑又繼續逛,到了一樓首飾店,沈楠打算買一對耳釘,看中了一款,跟著櫃姐在旁邊試戴。
等試戴滿意,讓櫃姐幫忙包好,卻見薑雁北在戒指櫃臺前,讓櫃姐拿了一枚鑽戒在看。
“乾嗎呢?”沈楠走過去。
薑雁北舉起手中的鑽戒:“這個款式你喜歡嗎?”
沈楠心裡噗通猛得跳了一下,故作淡定問:“還行吧!”
薑雁北道:“那你看看哪款更喜歡,這邊可以定做,我們定一款。”
沈楠不聲地問:“定戒指幹什麼?”
薑雁北雲淡風輕道:“當然是準備婚戒啊!”
沈楠愣了下,有些不太自然地道:“這……也太早了吧?”
薑雁北轉頭看向,鄭重其事道:“沈楠,我們結婚吧?”
“啊?”沈楠驚愕地看向。
這個求婚來得猝不及防,以至於都沒反應過來。
薑雁北雲淡風輕繼續道:“我知道有點突然,但其實我們確定在一起那天,我就在考慮這件事了。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沈楠怔怔地看著他,回過神來,忽然想起那晚聽到他講的電話,冷不丁問道:“你想和我一起生活,是真的喜歡我,還是……”頓了下,又才繼續,“我是你叛逃原生家庭的方式?”
薑雁北沒料到忽然拋出這個問題,驀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
沈楠說完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太突兀,而且還是在他提出結婚之後。
有點不自在地頭,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咱們才在一起不到兩個月,應該再多了解一下。”
薑雁北點點頭,讓櫃姐將戒指收好,沒有再說話。
沈楠拿了耳釘,和他一起出門。一直到上了車,他才忽然開口:“我確實不喜歡我的家庭,正因為不喜歡,所以絕不會讓我未來的家庭其影響。”
沈楠表一愣,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你家庭到底有什麼問題。但有時候,也許越是反,越是想逃離,其實越會不自覺到其左右。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薑雁北轉頭看向。
沈楠道:“這幾天我有仔細想過。你說你當年就喜歡我,可是當年我有什麼是值得你這種好學生喜歡的呢?現在想來,無非是反差和不同。你不喜歡你循規蹈矩的生活方式,所以潛意識被我的離經叛道所吸引。”
薑雁北想否認,卻發覺無從開口,因為說得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沈楠繼續說:“為什麼你現在想要結婚?我想應該是你父母並不喜歡我,而你因為不喜歡你的家庭,對他們的反對非常反,所以想快刀斬麻,乾脆結婚讓他們無可奈何。”
薑雁北默了片刻,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果然網上沒說錯,中的人都是名偵探,我的什麼想法都瞞不過你。不過你有一點沒說清楚。”他頓了頓,“無論我喜歡你或者想和你結婚,是出於什麼原因?都一定是真心實意的。我已經二十八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
沈楠對上他那雙深沉如水的黑眸,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薑雁北一字一句道:“沈楠,我你,我想和你結婚,生兒育,組建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庭。”
兩個人在一起這一段時間,雖然相親,有時候連沈楠自己都覺得有點老房子著火般的麻勁兒。但這樣的表白,卻好像是第一次。
不是不容的,但知道,這並不是一個那麼恰當的時機,以至於確實沒辦法太。
點點頭,認真道:“我知道。我只是不希你對我的,以及我們的節奏和相模式,被別的因素所影響。”
薑雁北愣了片刻,好笑地歎息了聲,道:“你說得對,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不應該被其他東西所影響。”
尤其是被薑之明和宋岑,因為他們不配。
沈楠想了想,又道:“不管怎麼樣,你父母肯定也是想為你好,什麼事你們好好通。家人還是很重要的。”
薑雁北看著笑了笑,不置可否。
還是把一切想得太簡單。
因為父親出軌娶小三,就叛逆了好幾年。要是知道他是來自於那麼惡心的家庭,會不會連帶著覺得他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