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醫院這邊都打整好,許清晝抱著骨灰盒離開了南海神病院。
江羨去病房收拾了丁姨留下來的幾樣東西,其中有一本書,書的封面已經被毀得不能再看,從容分辨出來,這本書《活著》,里面有不被指甲抓過的痕跡和印,目驚心。
顯然接到這本書的人于極度的痛苦之中,想要活下來,好好的活著,卻辦不到,每天每天都在和病痛抗爭、與自己敵對,卻還是失敗了。
大喜大悲后,許清晝變得沉默,他像是經歷了一場空前絕后的浩劫,人愈發冷厲。
不久,他回了趟老宅。
最近這些時日,老先生吃齋念佛,手上的佛珠沒停過,也不知是謂問心安還是純粹的念超度。
神頭不比周年慶上的矍鑠,竟是蒼老了許多。
聽見腳步聲,老先生也沒睜開眼,里仍舊念念有詞著。
良久,輕嗤聲起:“覺得良心不安嗎?”
片刻后,老先生停了下來,“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許清晝:“來問您要個答案。”
“答案?”
老先生起沉重的眼皮,睜開了眼。
許清晝勾了下,漆黑的眸眼里浸著涼意,“是。”
-
早年前。
丁雅的父親對許征這個婿是左右都不滿意的,但耐不住兒喜歡。
而許征商業頭腦沒多,但在男歡這件事上,卻頗有能耐,憑借著自優越的條件和翩翩相貌,再加之一張能說會道、花言巧語的,俘獲了不人的春心,丁雅便是其中一個,饒是再矜持的冷人,也架不住他那層出不窮花里胡哨的手段。
于是嫁也嫁了,丁父也別無他法,只每回瞧著許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許征為了討好岳父,也是慣常的熱臉冷屁。
不過到底也是出豪門,被貶低輕視得多了,許征難免生出怨氣,久而久之,跟丁雅的夫妻也出現矛盾和問題。
跟著許清川的突然出現,這事傳到丁父耳朵里,是徹底將他給得罪了。
許、丁兩家因為這事還鬧了不岔子,許老先生出面都得了丁父好幾回冷臉,兩家的合作也有些分崩離析。
許征實在不愿再這窩囊氣,有次甩手同老先生氣罵道:“有個私生子又怎麼了?他丁家難道就沒有嗎!老頑固!再這麼繼續下去,干脆就跟丁雅離了!”
氣得老先生反手一拐杖:“你不知撿點你還有理了?若是你在事業上多上點心,何故搞出這些有的沒的,害得你爹還被小輩著脊梁骨訓,許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這話踩了許征的痛腳,下定決心要干出一番大事業!
不過可惜,終究是沒那個頭腦,后來跟林家,林長關的父親勾搭上了。
許征向來是被岳父低看一頭沒拿正眼瞧的,那時丁家部出現矛盾,許征在林父的攛掇下,干脆合伙反水,又因為到底還是有所忌憚,藏著掖著的有賊心沒賊膽兒,全讓林父占大頭,把丁家給搞分裂了。
鬧出來的禍事還不小,丁父知道自己被婿反咬一口,心力憔悴下當場就被氣得暈過去送進醫院。
苦心經營多年的心到頭來一場空,丁父這一氣倒下去,沒撐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許征這時也發現事收不住了,他是個吃怕的人,出了大事兜不住,立馬夾著尾就躲,不再跟林父綁一條船上。
但林父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他比起許征,顯然更雷厲風行果斷殺伐許多,進一步蠶食了丁家,最終還是由著許老先生出面,才消停了這場鬧劇。
而丁父的去世對丁雅打擊頗大,但并非什麼都不懂的大家閨秀,反而異常的清醒有辨別能力,很快便發現了自己的丈夫做的那些見不得的勾當,夫妻倆為此吵架數回。
而許征沒了岳父在頂上著,漸漸地開始本暴,肆意的花天酒地妄為起來,不把丁雅放在眼里。
沒過多久,因為他的變本加厲,丁雅被刺激到突發病,轉而進了醫院,一查才知,原來丁家原本就有神疾病史,原是沒有多大的傳可能,偏偏讓給撞上了,從此人變得不再正常。
“所以你們就可以把關在南海神病院,一關再關,不讓我見。”
良久,聽完老先生的話后,許清晝冷笑一聲。
老先生嘆息:“我也不想,可你媽媽的況你也知道,誰也不認,不是傷害自己就是傷害他人,你當時還小,才十六歲,我怎麼可能放任你接近。”
的確,因為許清晝的臉,因著跟許征有幾分相似,丁雅看見他時會應激瘋狂,因為上的背叛、娘家的倒臺和父親的死亡,丁雅對許征的恨,幾乎了骨。
但這些年知道自己況不好,也在慢慢放下,所以道別信上,除了他和江羨,其他人都只字未提。
“那您知道許征聯手林家對我媽用藥的事嗎?”
老先生沉默。
許清晝明白了,眼里滿是嘲諷:“您知道,卻從來沒有阻止。”
剛進南海神病院的時候,丁雅的病在治療下是穩定且清醒的,想跟許征撕破臉皮,將他的所作所為公之于眾,幾次三番惹惱了許征,威脅到他的利益,許征便不顧往日夫妻分,下了黑手,導致丁雅的況加重。
“已經晚了。”老先生輕嘆,他也知道自己兒子做的那些混賬事不可饒恕,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們父子倆不合,他也從不撮合勸解。
許清晝在原地站了幾秒,他就像是一尊沉默冷寂的雕塑,而后直接轉離開。
老先生住他:“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想方設法的調查林家,想要知道事的真相。”
許清晝驀然駐足。
“也是我一直在暗中阻止,不讓你知曉。”
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老先生不是不清楚,大多數時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加之年紀大了,有些時候看緣分,不想多心折騰。
許清晝背對著門的方向,高大的影遮住了,濃重的影投落在地面,聲線冷漠:“他們應該付出應有的代價。”
“孩子,你錯了。”
“我沒錯,錯的是許征,是他們。”
老先生搖了搖頭,轉過來看著他的背影,混濁的雙眼帶著欣,不遠已經優秀的年輕男人,很是有幾分他青年時的風采和,他對兒子的用心遠不及這個被他養長大的孫子,他對他傾注了心,見證他從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再到獨當一面,如今也能和他對簿公堂,冷漠無。
他該是滿意的,卻又覺得還是太沖稚氣。
“我早早便教過你,商場如戰場,你爸跟林家對你外公,從道義上來講,的確是大逆不道,可商業競爭,從來都是弱強食。”
“在這個圈子里,沒有誰能夠真正的做到問心無愧獨善其,你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想來同,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看得明白,有些事你不去做,別人就會做,甚至還會有人為了結討好你,幫你做。”
“你媽媽是個好人,教會你心和良善,你覺得商勾結、行賄取利、以權謀私不彩,是謂底線喪失,是不知敬畏不知止。可你得清楚,從你接手北金后,多個項目、多合作,你跟哪些人吃過飯、酒桌應酬,曲意逢迎,又有多人,向你投誠以謀私利,你打、吞并、壟斷,權利與財富的中心,在其他人眼里,你一樣殘酷冷,是無刃,是劊子手。”
“你爸爸唯一做錯的,就是對不起你媽媽,也冷落了你。”
老先生將一份厚厚的文件拿出來,放在茶幾上,“你不用再去大費周章了,這里有你想要得到的當年的真相。”
許清晝帶走了文件。
“我不否認,我是別人的眼中釘,中刺。”
他頭也不回。
“但起碼,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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