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儀仰躺著睜圓了眼, 倒吸了一口涼氣,四肢百骸一陣瑟,暈紅了臉,似怒又似:“你……提前喝了避子湯?”
他早就算好了, 算好他們會像現在這樣。
謝紓扣著的雙手, 輕緩迎合著:“嗯。”
“有備無患。”
明儀:“……”
*
夜后, 謝紓躺在明儀側, 一手攬著, 閉眼睡。
明儀靠在他懷里睜著眼。
男子所用的避子湯并不常見, 藥寒涼, 比子所服的湯藥更為傷,故而一般男子極會“犧牲”自己去服這樣的湯藥,多是用在份卑微的小倌上。
謝紓也用了。
雖說方才在長公主府門前, 明儀放了話,要謝紓服侍完立刻走人。
可他此刻睡了。
看著謝紓這副愿意為了好好服侍, 摒棄以往的高高在上, 賣力討好的樣子。明儀一時也不好開口趕人。
明儀抬指點了點謝紓的鼻尖, 欣賞著他致的臉, 謝紓睡的側臉,廓分明,了幾分平日的凌厲,看上去多了幾分別樣的溫。
他的貌著實讓人心生搖。
不!
明儀搖了搖頭讓自己的腦袋保持清醒。
從前謝紓之所以在面前那般肆無忌憚, 多也是仗著這張臉。每每惹生氣時, 總靠出賣相來讓心。這招百試百靈,也難怪他會那般有恃無恐。
怎麼能被同樣的招數給拿下?
思及此, 明儀忿忿地將躺在側的謝紓搖醒, 冷道:“服侍完便走吧, 我說過不留人過夜。”
明儀本以為謝紓會很難纏,賴著不肯走,卻不想在聽見冷言冷語后,謝紓聽話起,套上外衫便打算走。
臨走前,謝紓問了明儀一句:“今日服侍得可還妥。”
明儀噎了噎,好半天紅著臉不自在地“嗯”了一下。
謝紓又問:“那下回什麼時候能來服侍?”
明儀:“……”這回才剛結束你就在想下回了?
“暫且不必。”明儀義正言辭回絕了謝紓。
謝紓沒多問,靜靜地轉,這個背影看著多有些失落。
明儀第一次知道,謝紓于賣慘一道上也造藝非凡。
也不知怎麼的,明儀對著這個冷落“可憐兮兮”的背影,一下口而出:“你……服侍得還……不錯,不過收容所那還有好些事需忙,近日不得空。”
“好。”謝紓道,“我等殿下。”
謝紓目淡淡,語氣也淡淡,可明儀莫名從他的話里聽出了點祈求早日垂憐的哀怨之。
“注意子。”最后留下一句關懷的話,謝紓“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長公主府。
過了會兒,云鶯推門端著碗姜湯進來。
明儀瞥了云鶯手里的姜湯一眼:“我沒吩咐你備這個。”
“王爺臨走前吩咐的。”云鶯道,“您每回來小日子的時候都不舒坦,今日您坐在看臺那吹了不風,秋日風涼,他怕您寒,眼瞧著月信將近,若是了寒,怕您又疼得難。”
明儀心間一暖,可暖過以后又有些淡淡的不安。有些怕,這樣的關懷只是曇花一現,只是謝紓為了哄回去才會這樣。
長公主府門前,侯在馬車上小睡的乘風,見謝紓從府里出來,了眼睛,嘆道:“您今晚又沒能過夜?”
“閉。”謝紓冷冷剜了他一眼。
謝紓上了馬車,長公主府漸漸消失在他視線里,他閉上眼,若有所思。
如果出賣相不管用,那便再加一招。
*
謝紓走后的第二日,明儀便收到了來自“舒艾七”的回信。
舒艾七照例先恭維了明儀一番,而后表示了對明儀的謝。他在信上寫道,經明儀指點,他和妻子之間有了那麼一點破冰的跡象,并且表示自己在京城商圈還有些號召力,且尚算通慈善一道,如若明儀辦收容所有什麼用的著他的地方可以直接吩咐。
明儀收到這封回信后,并未把舒艾七的話當客套話,仔仔細細想了很久。
把在置辦收容所的過程中最難辦的一樁事寫了下來。
那便是長貧難顧。
確有心想幫那些無依無靠的流民,但關于流民自給自足的設想過于理想化,流民傷兵尚需療養,田地尚未開墾,魚塘也才剛撒下魚苗不久,一切百廢待興尚需經營,至幾年無法完全讓收容所流民自給自足,僅靠一人維持這幾百流民的生計,短時間雖沒問題,可此事開支龐大,也不知能撐多久。
這幾年朝廷也有設過不和收容所相似的悲田院,但多數都無法實現自給自足,終因長貧難顧不敷出而解散。
且又想著,大周幅員遼闊,各地都有因天災人禍而家破人亡的流民,僅在京城設兩收容所是遠遠不夠的。
照的設想,應在各地都設收容所。只不過雖有心,卻有心無力。
不知舒先生有何高見?
明儀的詢問信送出去之后,不久便得了舒艾七的回信。
舒艾七在信中回道——
恕在下冒昧。
殿下雖有心,但獨筷易折,憑殿下一個人力量始終有限。
其實與殿下抱有同一片心之人不在數。
譬如在下,一直想為此事出力,卻苦于無發力。幸得遇見殿下,才算有機會獻上一點綿薄之力。
眾人拾柴火焰高。
在下時常在想,能否將似在下和殿下一般,懷有善心且手頭有余錢想為流民出力之人組建會。
如此這般,集合眾人之力,籌得的銀錢會是從前的百倍甚至更多。
有了足夠的資金,才能繼續朝前殿下的設想。
殿下份尊貴,可為百姓與朝廷間的橋梁。上回義賣會便辦得極好,坊間皆對此贊不絕口。若要組建此會,在下淺之見,殿下是最合適的人選。
自然要組建此會,僅憑參會之人的善心是不夠的。
或可許之以利。
世家為名,商人為利。
世家參與此會,捐出銀錢者,可使朝廷其勛章,以贊其名。商人參與此會者,可許以減免一定賦稅。
世間種種皆因利往,有利可圖,方可長久而深遠地發展下去。
以上所言皆是在下拙見。
此事涉及勛和賦稅,攝政王把持朝政,如若殿下有意,或可尋攝政王商議一二。
明儀看完了舒艾七的回信,深思慮之后,覺得他所言確是個妙招。
只眼下一切設想都尚只是一個雛形。
舒艾七在信里提到了謝紓。
若把這個設想告訴謝紓,謝紓會否覺得荒謬或不可行?
以他那張,若是覺得這個想法過于異想天開,怕是絕不會留。
明儀幾夜輾轉,最后還是決定放下自己的高傲,去和謝紓好好談談。
明儀打聽了一番,知這幾日謝紓一直忙于公務,多到晚上才得空。
于是等到夜來臨之時,特意去了宮門口等他。
掌燈時分,謝紓在宮門下鑰前議完事出來,在宮門前看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影。
夜里秋風烈烈,明儀披著件純白斗篷,站在丹門前的墩臺闕樓旁,朝他看去。
謝紓微彎,抬步走到跟前遮住風口:“殿下是來尋我?”
明儀點頭認道:“嗯。”
“你可還要忙?”明儀問,“我有些事想找你談談,可方便。”
謝紓立時應:“方便。”
“好,那……”明儀正開口道明來意,謝紓抬指抵住的。
“此風大,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談。”謝紓道。
明儀歪頭:“去哪?”
謝紓似早有所打算一般,開口道:“殿下隨我來便是。”
明儀隨謝紓上了他的馬車,馬車自皇城門而出,逐漸朝京郊而去,越到京郊人煙約稀,明儀忽有一種自己上了“賊車”之。
也不知他究竟要帶去何?
馬車一路顛簸,最后在京郊廣濟寺后山腳下停下。
謝紓扶著明儀下馬車。
明儀懵懵地問道:“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謝紓回道:“我記得你同我說過,想在秋日時來后山的觀景食肆品蟹。”
明儀恍惚記起是有這麼回事,是提過一,本以為謝紓不會把這事放心上……
“如今正是秋蟹之時。”
“所以,你今日特意帶我來品蟹?”
謝紓“嗯”了聲,原以為明儀會高興,結果卻看見一臉慘白。
明儀著高聳的后山和陡峭的山石臺階,沉下臉:“你不會是要我半夜爬上去吧?”
“……那自然是不能勞殿下的。”謝紓走到明儀跟前微微屈膝蹲下了,“我背殿下上去。”
“那好吧。”明儀勉為其難輕輕趴上了謝紓的背,他的背還同以往一樣寬闊結實和溫暖。
山路雖陡,他走得卻很穩。明儀想起從前和他在那家觀景食肆第一次同席用膳,還有第一次一起看煙火的場景,不經意后圈住了他的脖頸。
謝紓幾不可察地笑了聲。
很快便到了從前他們來過的那家觀景食肆。
謝紓帶著明儀去了從前他們去過的那座雅間,越小半年未來,雅間的陳設還是如從前一樣。
掌柜地為他們奉上了挑細選的八只蟹。令配上驅寒的黃酒,姜與醋,以及食蟹八大件。
謝紓看著眼前的蟹,眸中藏著笑意:“我替殿下拆蟹。”
謝紓一早便打算好了。
親自為夫人剝蟹,他能在夫人面前充分現自己細心周到一面,并以此來打夫人的心。
明儀略猜到一點謝紓的心思,面頰微紅。
他正準備上手,忽然雅間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歌舞之聲,接著幾名妖嬈的舞姬,邊跳舞邊走進雅間。
們扭著腰,拿起桌上的蟹,用食蟹八大件,開始拆起了蟹。
謝紓:“……?”什麼況。
掌柜十分周到地上前道:“客,這是小店專供的人剝蟹舞。”
“您不必親自手,只需欣賞歌舞,等待舞姬為您把蟹剝好送上便可。”
謝紓:“……”
明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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