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忽然有一道影撲過來,重重地撞在李尋上。七星劍被撞飛,李尋摔倒在地,把黃鼠狼在下,黃鼠狼抱住他,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啊!我草!我草!」
李尋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
我從包里掏出一卷麻繩。
別看這繩子普通,它卻有一個響亮的名號,「捆妖繩」。
捆妖繩是用雷公藤的藤蔓所制,自古巫醫同源,許多中藥名字,現代人不解其意,在道教中卻都有記載。
雷公藤能吸收雷雨天散的雷,是妖怪的克星。細細的一卷繩子一捆上,雷逸散,刺妖的皮,讓它短時間失去反抗能力。
7.
趁李尋著黃鼠狼,我把繩子飛快地往他脖子上一纏,他掙扎了一下,轉頭想咬我的手臂。
我大吃一驚。
他不是妖。
我手住他的臉頰,他兩眼通紅,瞳孔卻很有神,看著并不像被邪靈附。
那他上的黃鼠狼妖氣是哪來的?
愣神間,黃鼠狼死死盯著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是茅山派的小道士,陸靈珠?」
嗓音像糙的石頭刮過玻璃,難聽又刺耳。
我冷哼一聲。
「陸靈珠是誰?」
這黃鼠狼應該被茅山的道士對付過,把我錯認了其他人。道教門派眾多,茅山的上清箓、閣皂山的靈寶箓、龍虎山的正一箓,都屬于正一派。
正一道又稱天師道,「正以治邪,一以統萬」,是驅邪捉妖最厲害的一派。我學的許多道法,便是來自他們這派。
現在這東西能從茅山道士手里逃出來,肯定不好對付,我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神。
就在這時,窗戶忽然啪啪作響,躲在旁邊的姐又發出一聲尖。
我扭頭一看,只見窗外飛舞著許多紙錢。
不對,不是紙錢,是紙人。
白的紙張,掌大小,剪裁人的形狀,正順著窗戶隙鉆進來。
有幾個鉆進來的紙人,在空中飛了一圈,忽然沖到姐臉上,死死糊住的口鼻。姐瘋狂掙扎,拼命撕扯,單薄的一頁紙,卻怎麼都撕不下來。
窒息帶來的痛苦,開始讓悶哼著滿地打滾。
李尋飛撲過去救,幫著扯
臉上的紙。
他這一松手,黃鼠狼擺了鉗制,立刻手往懷里一掏。
一陣黃的煙霧陡然噴而出,我頓時什麼都看不見了。
8.
哦不好意思,是因為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我從小到大,聞過許許多多的味道,但沒有一種臭味能跟此時的相比。就像尸腐爛,泡進酸臭的螺螄里,然后攪拌上榴蓮,再丟進燃燒的塑料橡膠。
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穿力極其強大,從我的鼻腔里四散,口腔里,大腦中,渾上下,全是這種刺鼻的臭味。
我瞇著眼睛,被熏得眼淚直流,李尋已經開始哭了。
「李嘉嘉,你這是被嚇得拉兜上了?你都吃了啥啊我草——」
黃鼠狼的屁除了臭,還有致幻功能,我腦子已經開始遲鈍。我甩了甩頭,立刻默念靜心咒,同時手掌一翻,從口袋里掏出了雷擊木令牌。
妖怪靈想修煉出人形,是一個違背天道的過程,上天會降下劫難,這便是傳說中的渡劫。
雷劫對妖來說,輕則修為散盡,重則灰飛煙滅。就算已經渡過雷劫化人形的妖,前一百年形不固,上天雷也容易修為倒退,被打出原型。
剛開始,我以為這黃鼠狼是已經修煉形的大妖,特地布置了陣法,現在陣法被破,慶幸的是他不是妖,而是人,那就犯不著用天劫,普通的雷擊就能對付。
「五雷號令——」
一道雷閃過,黃鼠狼面大變,所有的紙人瞬間飛起,凝聚到他前面,被雷劈中,在空中燃燒起來。
黃鼠狼轉就跑。
姐原本口鼻被紙人糊住,現在一得自由,立刻張開,大口大口地呼吸甘甜的新鮮空氣。
「嘔——嘔——我草——」
姐趴在旁邊嘔吐,被這臭味熏得整個人都傻了,現在看黃鼠狼跑,頓時怒從心頭起,一個飛撲把他到地上。
「敢害我,我弄死你!」
趁這機會,我又打出一道雷。黃鼠狼發出一聲凄厲的尖,一團黃霧從他上涌現,直接穿門而出,他整個人瞬間癱在地。
9.
我很意外,那道逃跑的影,才是黃鼠狼。
可眼前這人毫無任何中邪的跡象,眼睛有神,瞳孔清晰,明顯是有自主意識的。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那黃鼠狼妖,是他主請上的。
自三魂七魄齊全,對外來的邪魂有本能的排斥,正常來說,里是沒法兼兩魂魄的。
可東北的出馬仙卻可以做到。
出馬仙供奉的是胡黃常蟒四大家族,再加上鬼仙清風,也五路人馬。
所謂的胡黃常蟒,胡是狐貍,黃是黃鼠狼,常是蛇,也稱長蟲,蟒是型大的蛇。
這些在正統道教眼中,不過是修煉的妖靈怪,卻是出馬仙供奉的「仙家」。
傳說,上古時代,玉皇大帝命令五雷神君帶領天兵天將到長白山,把這一代的妖怪靈全部殲滅。五雷神君來了之后,有個漢子說自己是長白山的狐仙,愿意將這些怪度化正道。
玉帝心同意了,還封這狐仙為長白山眾仙之首,約束這些怪。據說,這位狐仙就是后來的胡三太爺。
有這麼一個由頭,他們便不再認為自己是妖怪,而是自稱仙家。在凡間找弟子幫自己積攢功德,最后能修煉仙。
出馬仙不過山海關,他們供奉的雖是妖,但這些妖一心向道,做的也多是善事,正統道門很找他們麻煩。
可眼前這個黃大仙,卻指揮出馬弟子殺人,那就由不得我不管了。
我鎖好房門,打開窗戶氣,一邊捂住鼻子,一邊審問這個殺人犯。
「你是出馬弟子?你們修的是功德,那黃鼠狼怎麼你殺人?」
「說話啊!」
「啥,你不是仙姑,他才是出馬仙?」
李尋顯然被搞蒙了,他走過來盯著那人看了一會,恍然大悟。
「我草,你不是吳半仙嗎?」
「你咋瘦這鬼樣子了?」
10.
按李尋的說法,這人吳邵剛,是附近一帶小有名氣的出馬弟子,因為求事靈驗,大家都喊他吳半仙。
李尋小時候被嚇到丟了魂,就是吳半仙幫他喊回來的。
屋子里太臭,我們去對門李尋屋子里問話,大部分都是李尋在說,吳半仙只是低著頭,任憑我們怎麼問,都一言不發。
「你不說我也知道,請神上是你們出馬弟子的手段,可那紙人卻不是出自你的手,那是個黑茅做的。」
門派大了,自然良莠不齊,茅山派降妖除魔,可也有弟子會走歪路,這些邪修,就稱為黑茅。比如大家悉的降頭,就是茅山門人有昌發明的,這紙人也是邪之一。
吳半仙抬起頭,開始森森地笑,出滿口黃牙。
「別問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行,那報警吧。」
我掏出手機。
「你殺了這麼多人,死刑沒跑了,你看看還想吃點啥,我給你個夜宵,吃完就上路吧。」
「嘎?」
吳半仙的笑意僵在臉上。
「之前的可不是我殺的,那是大仙找其他人出手的,他們都是罪有應得。」
「對,你別想嚇唬我,之前那幾次,我可都能找出不在場證明的。」
「他們是誰,大仙為什麼要殺他們?」
我問了一句,吳半仙又不說話了。
「算了算了,室搶劫殺人未遂,咋也得判十年。我再找個厲害點的律師,爭取給你判到 15 年,出來好直接領社保,這輩子就有盼頭了。」
我打通電話,吳半仙立刻急了。
「別別別,我看你像正經的茅山弟子,我們道上的事,找警察算什麼?」
「我代,我都代啊!」
11.
剛才的紙人燃燒大半,大部分都了灰燼,只剩下一個紙人,被燒掉只胳膊,掉在地上,一也不,我們誰都沒再關注。
就在吳半仙要開口說話時,那紙人忽然猛地從地上躥起,速度極快地朝吳半仙的脖子劃過。
我立刻手去抓,卻已經來不及了,紙人鋒利的邊緣在吳半仙管撕開一個大口子,鮮飛濺,我隨手抓住姐往前一擋。
「好險,我這服得 120 塊錢。」
姐尖一聲,鮮灑了滿。
而吳半仙就這樣咽了氣。
我把紙人燒的灰收集起來,重新布置完現場,報警救護車。吳半仙室搶劫殺人,失手傷了自己,樓道里有監控,能證明他帶著刀闖我家。
聽說他就是那個直播殺人犯,案進展非常順利。只可惜在結案前,那間出租屋是不能住了。
我站在走道里,看著門上的封條發愁,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江浩言。
「你到了沒啊?」
「出租車上了,想我了?」
江浩言的嗓音有抑制不住的歡喜,我也跟著笑了。
「對啊,快點。」
我總不能掏自己的錢去住賓館啊,又沒誰給我報銷。
我轉下樓,李尋兄妹兩個跟在我屁后面。
「大師,你等等啊,要不你住我們家吧?」
「大家都說黃大仙最記仇,我們得罪了它,它后邊還會不會找我們報仇?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大師——」
「不用怕,在它找你們報仇之前我先把它收拾了。」
「要真有事你就打我電話。」
我掏出手機和李尋掃一掃加好友,不遠忽然響起一道喊聲。
「喬墨雨——」
我抬頭一看,江浩言拉著個行李箱,一路朝我飛奔過來,他額前的劉海被微風吹起,出潔朗的眉骨,和一雙亮閃閃帶著笑意的星眸。
12.
姐傻眼。
「這是你男朋友?」
「不是啊,我同學,普通朋友。」
我拉住江浩言的手臂,「你可算來了,走,帶我去開房。」
李尋:「噗——普通朋友?」
「喬大師,我也想當你的普通朋友。」
江浩言立馬一臉警惕。
「這誰啊?」
「住對門的鄰居,不重要。江浩言,快帶我去賓館,我等不及了。」
紙人的灰燼,在十二個時辰里可以通過法追蹤到施法人的地址,再晚就不行了。
旁邊路過兩個中年婦,聽見我們說話,一臉八卦地停下腳步。
「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像個啥樣啊。」
「你還別說,你看這小老弟俊得,要擱我,我也等不及。」
「嘖,這麼一看,你還別說,你還真別說,嘿嘿嘿——」
兩個人一齊咯咯竊笑,江浩言耳朵瞬間暴紅,尷尬地手撓頭發。等我們找了出租車到酒店的時候,他耳尖上的紅暈還沒褪去。
我打開背包,從里面掏出黃布香爐,布置了一個簡單的法壇。
我把那堆紙人燃的灰燼倒在茶杯里,用朱砂在黃紙上寫了追魂符,引燃后丟進茶杯中。然后拉過江浩言的手指,在他指尖咬了一口。
江浩言剛褪下熱意的耳朵瞬間又紅了。
鮮滴灰燼中,并沒有馬上被吸收,而是在茶杯中不停地滾,冒著泡泡。
我另外取了張黃紙,略地疊一個紙人的形狀,然后用筆沾上那滴跡,在上頭點了三點。
「江浩言,朝它吹口氣。」
「啊?哦——」
江浩言不明所以,還是乖乖照做。
一口氣吹出,我掌心的紙人瞬間
活了,它從我掌心搖搖晃晃站起來,跳到江浩言肩膀上。
13.
「這是很淺的傀儡,這紙人沾了你的氣,如果它被毀,對你的會有點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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