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視線昏暗，窗簾沒拉著，昏黃的路燈照亮了一小團范圍，爸爸的臉籠罩在影中。

我爸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走到窗邊，手打開窗戶。

我們家在四樓，小區又是舊小區，綠化很好，樓下的大樹比窗戶還高，蚊蟲很多，我爸卻把紗窗也打開了。

我正想說話，接下來，無比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13

我爸后背突然出兩條須，展到窗外的墻上，吸盤一樣攀在墻上，我爸就這樣從窗戶爬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冷汗打了后背，猶豫著要不要起來看看，忽然，房門口又有響傳來。

我媽從房門口爬了進來，四肢都落在墻上，背后也有兩條手，像個人形蜘蛛，沿著天花板，爬到我頭頂的位置。

我閉上眼睛。

我覺到有一滴溫熱的黏落到臉頰上。

我媽的長發飄到我臉上，在我鼻尖晃，我很想打噴嚏，但使勁憋著，一不敢。

好像過了很久，窗外有暖風吹進來，我睜眼一看，我媽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窗邊的書桌上書本散落一地，應該是爬出去的時候到的。

我松口氣，走到窗邊，探頭出去看。

這一看，我渾一，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住，驟然停頓。

我媽還在窗下。

四肢攀在墻上，正抬頭盯著我看。

和往常不同，的眼珠子全是黑的，看不到半點眼白。

我嚇得發出一聲尖，隨手拿起旁邊一本書砸在我媽臉上，然后轉過頭，沒命地朝外跑。

深夜，外面的大街上會有驅魔衛巡邏，只要我跑到外面，他們肯定能發現。

小區里沒有電梯，我沖出家門，跑下樓梯，速度飛快。我聽見我媽從后追上來，四肢到樓梯的鐵欄桿，發出「咚咚」的響聲。

四樓，一共三層樓梯，兩層，一層，最后幾步了。

我跑得有些，肺部憋得快炸，最后幾步，我幾乎已經出手去，奇怪，沒看見一樓那道悉的鐵門。

應該是剛才太張記錯了，現在可能是在二樓，我不敢泄氣，繼續拼命往下跑。

又跑了一層樓梯，我猛地停下腳步。

頭頂是昏黃的聲控燈，忽明忽暗。

左側是臟污的墻壁，右側是陳舊的鐵欄桿，狹窄的樓梯夾在中間，往下無盡延。

為什麼還有一層？

14

后「咚咚咚」的響聲越來越近，我深吸一口氣，趴在欄桿上向下看。

這一看，我心中最后一勇氣也消失了。

一圈一圈的鐵欄桿盤旋著往下，麻麻，一眼看不到頭，最中間是無盡的深淵，濃重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氣，跑你媽，不跑了。

我媽已經追上來，蜘蛛俠一樣，擺著姿勢半蹲在樓梯上，睜著黑眼珠瞪我。

我朝擺擺手：

「你這法夠厲害的，這一招什麼？無盡深淵？莫比烏斯大樓梯？」

我媽瞬間張大：

「你怎麼知道無盡深淵，你還會鬼語，你也是我們鬼界的？」

我：「？」

啥玩意兒我說的就是鬼語了，我這不是普通話嗎？

我媽收起角，猶豫不決地看著我：

「你是哪族的？我為什麼看不到你的氣息？」

我心臟跳，腦子一片空白，我媽逐漸目兇。如果我答不好，估計就要橫尸當場。

想了想，我深吸一口氣，眼睛一瞪：

「看不到是你級別不夠，領導的事你打聽！」

我媽果然愣住了。

好一會，才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烏合大人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呢？」

烏合大人，就是那個大球嗎？

「烏合懂個屁，別看他腦袋大，里面裝的都是水，他還你們收拾我是不是？」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人族里萬中無一的天才，一進華清大學就會到最高級別的待遇。你們要是影響我打人類高層的計劃，你們全死定了！」

我疾言厲地把我媽罵了一頓，我媽果然心服口服：

「你能看見烏合大人，你果然是更厲害的領導。」

15

我媽信了，收起法，放我回去。

我警告今晚的事先別急著告訴烏合，我明天還有一個大計劃。

然后我就眼睜睜看著兩個章魚一樣的怪從我爸媽上下來，沿著窗口爬出去了。

回到房里，我本不敢睡覺，在床上坐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大早，就聽見王燕媽媽興的大嗓門：

「快看，那是燕子他們學校巡查組的老師們，他們都來

了，天吶，看那邊，驅魔衛的人也來了！他們是一起來抓李傻瑤的！」

「大家快出來看吶！」

王燕媽媽滿臉通紅，扯著嗓子喊來了半個小區的人。

所有人都在樓下，看著巡查組的人拉著橫幅，氣勢洶洶地闖進我們小區。

我爸媽擋在我前面，臉慘白。

橫幅耷拉著，上面的字沒看清楚，王燕媽媽激得唾沫橫飛：

「天吶，還拉橫幅，該不會要掛在我們小區里說出了個作弊的人嗎？完了，全完啦，我們整個小區要被你們家害死！」

「早知道昨晚就應該趕他們走！丟死人了！」

小區保安跟在巡查組旁邊，手朝我一指：

「看，李瑤瑤在那兒！」

我抬頭一看，周組長和鄧副組長兩個人沖在最前面，跑得氣如牛。

周組長超過一個位，鄧副組長立刻手扯他子，周組長反咬他手腕，兩個人又扭打在一起。

除了他們，旁邊還有一隊穿著驅魔衛制服的年輕人，服的樣式和特種兵的迷彩服有點像，口袋很多，裝著各種法寶，每人后還背著彩的小旗幟，拉風得很。

領頭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剃著寸頭，個子高大，邊走邊笑：

「你們倆真離譜，眼？哈哈——」

16

「李瑤瑤的家長是哪位？」

王燕媽幸災樂禍地把我爸推出來：「是他，他就是李傻瑤的爸爸！」

周組長：「李瑤瑤這樣的孩子——」

王嬸一拍手：「對！就是他們家教養出來的這種孩子！」

周組長和鄧副組長對視一眼，一個抱住我爸的胳膊，一個握住我媽的手：

「原來是令尊/令堂，哎呀呀，李瑤瑤這樣的天才，你們是怎麼培養出來的？」

我爸：「？」

我媽半顆眼淚還掛在眼眶上：「天、天才？」

周組長親熱地抱著我爸的胳膊：「我們燕北大學歡迎你全家呀！瑤瑤，聽說媽媽這麼多年都在食堂當臨時工啊？這樣吧，讓你爸媽一起去燕北大學，這邊馬上給你媽媽安排工作，去后勤辦公室。另外再給你八十萬獎學金，怎麼樣？」

鄧副組長握著我媽的手熱搖晃。

「什麼錢不錢呀，太俗了，我們華清大學風景如畫呀，就在湖邊給你們安排職工別墅，這可是教授級別才有的待遇。」

兩個人為了招攬我，拋出各種離譜人的條件，所有人都看傻了。

其他巡查組的老師空解釋，李瑤瑤在高考中考了滿分，這麼多年，我是唯一一個全科滿分的同學。

我們學校的校長和班主任也在里面，激得把橫幅朝眾人一抖：

「熱烈祝賀我縣十三中李瑤瑤同學在高考中榮獲全國狀元！」

話音一落，整個小區瞬間沸騰了。

「什麼，滿分，李瑤瑤，天才？」

「我草，真的假的啊！」

「巡查組的老師都在這里，應該不像假的。」

「天吶，真是活久見，那可是華清和燕北啊，我從來沒見過這兩所學校這樣爭搶一個學生。」

「要我說，李瑤瑤這孩子從小就不一般，我經常看見對空氣說話，就特別深沉你們知道吧？」

「嘖嘖，要不說是天才呢，天才能和我們普通人一樣？」

17

眾人頭接耳地議論，以前和我家有過矛盾的，都上來拉著我爸媽，熱地套近乎，王燕一家傻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兩個巡查組老師正在吵架，我打量王燕他爸。

驅魔衛來了之后，那個球就迅速消失不見了，不是飛走，而是憑空消失，毫無痕跡。

我心頭涌上一巨大的不安。

爸媽被這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砸暈了，兩個人都傻乎乎的。

我爸：「華清？是京城那個華清大學嗎？」

我媽：「燕北大學？高考滿分？啥意思，我們瑤瑤是省狀元？」

「哎呀，什麼省狀元，李瑤瑤是全國狀元，全國！」

「全國狀元，華清大學？」

我媽喃喃自語，眼眶通紅，忍不住開始掉眼淚：

「我家瑤瑤是全國狀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們瑤瑤沒有作弊——」

「看這說的，誰作弊能作弊出滿分績？哈哈哈——老李啊，你小子，孩子教得這麼好，咋也不說一聲？這是咱們廠、咱們小區的大喜事！要辦三天流水席，我這就打電話人安排起來。你放心，這些費用，廠里全給報銷了！」

廠長聞訊趕來，拍著我爸的肩膀大肆夸獎一通。

很快，小區中間跳廣場舞的地方就搭起了桌子，所有人都在慶祝，氣氛熱鬧得像要過年。

七大姑八大姨紛紛拉住我：

「瑤瑤啊，你小時候叔就看出來你不一般！」

「

瑤瑤，你口的這是啥？你以前經常在我家吃飯你還記得不？這筆就送給姨了！」

「哈哈哈哈，快看，小虎，這是你瑤瑤姐的水筆啊，狀元郎用過的筆，你快拿著，后年到你考狀元！」

「瑤瑤，我跟你爸一個部門的，你能不能也送我點紙筆？」

我被人群包圍，折騰半天，得我一汗，才總算尋個空隙逃出來。我把周組長拉到一旁，跟他說了昨晚的況。

周組長眉頭皺：「大球？」

「咳咳，瑤瑤啊，你確定你沒看錯嗎？」周組長看了眼旁邊的驅魔衛，神尷尬，「你不知道，驅魔衛隨帶著三清鈴，如果有妖邪，不可能沒有察覺的。」

18

三清鈴是驅邪法，一旦有邪祟靠近，就會發出響聲。最近我們縣城不太平，經常有命案發生。怕我這個全國狀元發生意外，巡查組來我家時，還特意去請了驅魔衛過來。

果然，驅魔衛的陸隊長聽了，冷笑一聲：

「我看你們兩個是要白跑一趟了，什麼眼，這孩子不會是隨口胡謅巧撞對了吧？」

「不可能，隨口胡謅，三個科目都能拿滿分？」

周組長反駁，但是看我的眼神也帶了懷疑。

「難道這眼時靈時不靈？」

如果是偶爾才靈驗的眼，那就不值得他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了啊。

幾個人的表都很嚴峻，我越解釋，兩個組長臉越難看，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頭看了一眼王燕爸。

就在這時，我震驚地發現，那個球又出現了。

我頓時激起來：「它來了，它出現了！」

陸隊長看了眼手里的三清鈴，嗤笑一聲：「得，果真是個假眼。」

我急了，現在這麼多人在這里，我都拿它沒辦法，等巡查組的人一走，我不是等死嗎？腦子里念頭急轉，我忽然想起來高三課本里寫的一句話。

書中說，鬼界的人和我們在兩個世界，但他們是更高維度的，他們能輕易看見我們，我們卻看不到他們。

這兩個世界，激烈的緒是唯一的橋梁。

鬼想要害人，就會用各種方法，引出人心底的恐懼和邪惡，這些負面緒，能讓人看見鬼，也會加深他們的恐懼。

同樣的方法，如果引發出一個鬼的極端負面緒，那它是不是也能被人看見？

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能先試試看。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王燕爸爸面前。

19

王燕爸爸正混在人群里吃席，聽著大家對我的夸贊和對我爸的吹捧，臉無比難看。

看我走到面前，王燕爸爸放下筷子站起，扯了扯角：「喲，狀元來了？」

我直接跳起來，一掌打到他頭上，那團球被我打得渾一抖。

所有人都驚呆了。

愣了好一會兒，王燕媽「嗷——」地喚一嗓子，卷袖子就朝我們沖過來：

「狀元了不起啊？你怎麼打人呢？」

其他人連忙七手八腳地拉住，不贊同地看向我：

「李瑤瑤，他咋樣也是長輩，你咋能這樣打人？」

我冷哼一聲：「長輩咋了，打的就是他。」

說完用力咬破舌尖，混著一口舌尖，吐到王燕爸爸頭上。

「什麼烏合大人，我呸！」

「我不只打你，我還啐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能怎麼樣？」

「喲，鬼界的大人，好了不起哦，我好害怕喲——」

「你看看你長那丑樣，又丑又土，看一眼就想吐，隨便哪個吊死鬼死鬼都比你好看一百倍。

你們鬼界是不是據值來選地位的？越丑地位越高？那照你這程度，你得當鬼王啊！」

我罵一句，跳起來打它一掌，把嘲諷技能開到極致。

果然，王燕爸再也忍不了。

他大吼一聲，握拳頭，朝兩個組長吼道：

「這就是你們清北要錄取的學生？辱罵同學家長，還打人，你們看看，你們都看看吶！」

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面驚恐，周組長和鄧副組長更是深吸一口氣，臉發白地捂住口。

王燕爸見了，愣了一秒，馬上反應過來，開始聲淚俱下地表演：

「我就是跟他爸在工作上有點小矛盾，現在考了狀元，就敢當這麼多老師的面打我。」

「這種人，這種品德，以后進驅魔衛，對我們老百姓到底是好還是壞，請幾位老師三思啊！都說學道先學人，驅魔衛以后，不能掌控在這種人手里啊！」

20

王燕爸說得自己都大義凜然起來，他朝王燕招了招手：

「燕子過來，老師，你們看看我家燕子，雖然學習一般，但是品德高尚，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我建議清北以后還是得錄取這種小孩，能力是可以培養的，三觀歪了，可扶不正

啊！」

他說得唾沫橫飛，小區所有人以他為中心，都在慢慢往后退。

「燕子，過來——爸喊你沒聽見嗎？」

王燕爸朝王燕走過去，王燕驚恐地尖一聲，躲進人群里：

「有鬼啊，你不要過來啊！」

隨著話音落下，所有人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尖著往外逃散。

而大球已經功被我激怒，慢慢膨脹，浮在空中，向四面八方出無數手。

「我草！」

陸隊長看得目瞪口呆，頭皮發麻，握了手里的七星劍，朝王燕爸沖過去。

「結陣！」

其他驅魔衛的人快速布好陣法，每人握著法站在一個角落里，巡查組的老師也混在其中。

隨著陸隊長的一聲令下，一道道雷從陣法中出，落向那個大球。大球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吼，膨脹得更加大，一條手猛然出，直接刺向我。

「小心！」

周組長厲喝一聲，桃木劍一劍劈下，砍斷了那條手。

一條手斷了，有更多的手涌出，雙方很快陷激戰。我站在旁邊看著，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每次陸隊長擺黑陣旗的時候，那些手好像收得更厲害一點。

「它怕黑的令旗，用黑的！」

「嗯，黑屬水，水能克它？大家都用水系的法！」

水系的法有葫蘆、銀瓶這些，果然，大家換了法以后，攻勢加快，傷害力翻倍。

很快，那個大球被打得四分五裂，在空中散碎片。

「桀桀桀，鬼王降臨，你們所有人都要死！」

21

消滅掉烏合大人，幾個人看我的眼神頓時更加不一樣了。

「你不但能看見它，還能跟他們通？」

「天才，萬中無一的天才啊，莫非這就是我人族的救星？」

兩個組長激得不行，立刻又開始給自己的母校打電話搖人，讓他們派更多的人來接我。

陸隊長冷笑一聲：

「這肯定還是湊巧。我不信世界上有人能聽懂鬼界的高階語言。這樣吧，李瑤瑤，你別去清北了，我們國防學院隸屬于驅魔衛軍部，大學期間就能走遍全國，驅邪除妖，學校里有最先進的儀可以做研究。還有我們男生多，各個高一米八以上，八塊腹——」

「豎子爾敢，你這小人！」

兩個組長一起撲上來，搶人大戰再度升級。

王燕爸爸已經被一系列變故弄傻了，呆呆地站在那兒：

「兩位老師，李瑤瑤剛才打我，你們沒看見嗎？」

周組長不耐煩地瞪他一眼：

「打得好啊！靠這種辦法激怒鬼族，李瑤瑤真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王燕爸臉一黑：「不是，那我這就白挨打了？」

「不然還要咋樣？這樣吧，把剛才的事跡弄個表彰，電視臺來采訪一下。」

陸隊長大手一揮就做了決定。很快，電視臺來人把這件事采訪報道，第二天，全國人民都在夸王燕爸爸這頓打挨得好。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學校的選擇。

在父母的勸說下，我最后還是選了國防學院。

倒不是因為那些八塊腹的男同學——嘶哈——這種東西對我一點都不重要，主要是國防學院質特殊，大學期間就有無數機會出去跟鬼怪正面作戰。

我很向往這種機會。

國防學院的校長親自來我家里送的錄取通知書。我爸媽兩個人抱在一起又笑又跳，激得老淚縱橫。

他們是一對最普通平凡的父母，卻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了我半輩子。

而以后，到我守護他們。

我人生最彩的篇章，剛剛拉開序幕。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