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是太子殿下先的手!”
響亮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在殿中劈裂。
所有人唰然回頭,謝遲盯著地面一也不敢。他撐在地上的雙臂在不停地打,手在金磚上按得骨節發白。
周圍一片安寂。謝遲等不到回應,心裡愈發慌。他又閉眼緩了兩息,祈禱自己這一賭沒錯。
——他想,皇帝要將一件事草草揭過是很容易的。這樣把他們來問話,他想聽的就應該是真話。
所以他們必須有人把真話說出來,閉口不言過不了關,扯謊則有被穿的可能。誠然,他說了真話,待得太子承繼大統,他或許會有麻煩。可若不說,只怕能不能活過今天都不一定。
安靜中,皇帝沉沉地長舒了口氣,聲音不辨喜怒:“說下去。”
“臣……”謝遲暗暗咬牙,闔目磕了個頭,“臣等在山林之中聽見爭吵聲,離得不遠,便策馬過去查看。尚有幾丈時,看見太子殿下和忠王殿下正在爭執,太子殿下怒斥忠王殿下僭越,然後……然後揮拳打了上去。”
他說著頓了一頓,見皇帝未再發話,只得著頭皮繼續往下說:“忠王殿下沒來得及閃避,摔倒在地上。但太子殿下撲去再打時,被忠王殿下擰住了胳膊。再之後……臣等便沖上去拉架了,兩位殿下邊不知為何離開的護軍也很快趕了回來。”
當時,謝遲曾奇怪為何太子和忠王邊會沒有護軍。現在想來,估計是先有意將護軍支了開來,應該是太子支的,他可能早就想找忠王的茬。
皇帝沒有多看正稟話的侍衛,冷淡的目只盯著跪在眼前神閃爍的兒子,無聲一喟,續問:“爭執廝打之中,忠王一直沒說話?”
謝遲認真想了想:“太子殿下揮拳之前,忠王殿下說了句‘殿下息怒’,別的……就沒什麼了。”
皇帝點了點頭。太子被盯得遍冷汗,他咬著牙關斟酌爭辯的言辭,父皇卻在此時將目移了開來。
一剎間,太子冷汗更甚。
皇帝審視著數步外跪伏在地的侍衛,好像在判斷話中虛實。如此,瘮人的安靜再度蔓延開來,謝遲頭皮發麻,手腳酸。過了良久,皇帝才又問:“你什麼名字?”
謝遲的聲音發虛:“臣……謝遲。”
“廣恩伯謝遲?!”忠王猛地回頭,悚然打量了他一會兒,接著迎上皇帝疑的目,拱手坦誠道,“陛下,他是臣舉薦進前侍衛的。”
他頓了頓聲,又說:“但臣此前並未見過他,他方才所言……也都屬實。”
謝遲一瞬間覺得忠王犯了傻,旋即又明白過來,如果此時不說,事後卻讓皇帝查到他是如何進的前侍衛,那才是真的說不清楚。
“竟還是個宗親。”皇帝不帶緒地輕笑了聲,謝遲到那種審視的目又投過來,如芒在背。接著,皇帝又笑了聲,“還與太子同輩?”
太子謝遠,他謝遲,一看就是同輩。
謝遲於是無可瞞地承認:“是。”
皇帝看向太子:“太子怎麼說?”
滿殿的人,都覺到太子打了個猛烈的寒噤。
“兒臣……”太子心中虛得發空,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窒了很久,他說,“兒臣沒有,是他說謊。”
“很好!”皇帝乾脆道,繼而朗笑出聲。笑音一聲聲在殿裡回,又戛然收住,“謝遲說謊。押出去,杖三十。”
“陛下?!”謝遲惶然抬頭,兩個宦已捉住了他的肩頭,不由分說地向後拖去,他掙不開,只得疾呼,“陛下,臣沒說謊!臣沒騙您!陛下……”一塊帕子卻及時地掖進了他裡。
皇帝依舊只看著太子,已慣於掩飾喜怒的臉上,失一分分從眼底滲了出來:“其他人都退下。”
宮人、侍衛、忠王,都無聲地一叩首,迅速告退。殿門很快合攏,只餘一雙君臣父子一站一跪。
皇帝緩緩道:“朕罰了他,只因你是太子。今後這天下是你的,萬事皆由你說了算,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
太子險些力。勉強維持的僥倖被徹底激散——父皇還是分辨出真相了。
但不及他做任何反應,下一句話又如洪鐘般籠罩下來:“朕只是罰了他,卻沒有治他欺君之罪,依舊只因你是太子。天下還不是你的,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
太子慌張抬頭:“父皇……”與君父冷如寒潭的視線一,他又噎了聲。
“朕知道你素來計較,凡事錙銖必較,是朕寵壞了你。”皇帝眸微凜,“但這件事,朕已經罰過了,朕希你學會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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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外,謝遲被按到長凳上,知道聖旨之下與旁人爭辯皆無用,就理智地不再爭辯,咬牙準備把這頓板子熬過去。
因為其他人很快也退出來的緣故,掌刑的宦怕有別的吩咐,就暫且等了等。但傅茂川並沒有往這邊來,只冷著臉叮囑前宮人和侍衛們日後不要再多提及此事,倒是忠王在殿簷下駐足想了想,就走了過來。
“殿下。”掌刑宦拱手,忠王摘了扳指掖過去:“年關近了,大人置辦些酒菜,過個好年。”
“殿下您客氣——”掌刑宦拖著長音,眉開眼笑地把扳指收了。忠王沒再說別的話,更沒與謝遲說一個字,轉便走。
虧得忠王的這個扳指,謝遲了好些苦。若不然,單憑他年紀輕又多日寢食不安,這三十板子就能打飛他半條命。
但饒是這樣,他還是當晚就發起了高燒。傅茂川把他單挪了個屋子的事他迷迷糊糊地知道,後來進進出出的又都有誰,他就一點都不清楚了。
這燒,如洪水般兇猛地燒了一天一夜,但退去時竟也俐落得很。謝遲半夜突然醒來,覺得頭腦清醒無比、四肢也不那麼酸了,之後便再沒反復。
謝遲趴在床上重舒了口氣,下意識地想翻,接著便呲牙咧地吸了涼氣:“噝……”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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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葉蟬掐著指頭數算了好幾遍,才敢確定這剛臘月十五。
還以為都過了兩個月了,日子漫長得讓人煩躁。
謝遲一點音訊都沒有,是吉是兇、是生是死一概不知。在府裡著事,雖然沒出什麼子吧,可心裡每時每刻都慌得很,一天到晚的坐臥不安。
得虧平日不出門,爺爺近來也嫌冷不走。不然他二老要出去可沒法攔著,出門一打聽就糟糕了。
——這竟是近來唯一值得慶倖的一點。
於是再到用晚膳的時候,葉蟬被滿腹心事攪得罕見的沒胃口,對一桌子菜橫挑鼻子豎挑眼,看來看去一口都不想吃,連拿筷子的興致都沒有。
好在青釉大致知道的喜好,在對著滿桌菜發愣的時候,就悄悄推了紅釉出去,讓紅釉趕去廚房,讓那邊下碗酸菜面過來。
葉蟬本來就偏些味道重的東西,尤其吃酸,酸的東西又確實開胃。一碗熱騰騰的面端過來,澤人,酸香混合著香一起漫開,便著自己好歹吃了半碗。
然後,又著意吩咐膳房,給元顯和元晉備好宵夜。元顯的送去西院,元晉的送到這兒來。
兩個孩子現在都能吃輔食了。但去吩咐這些,是從聽聞謝遲出事開始的。
葉蟬最初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開始了這份兒心,前幾天晚上才幡然驚悟:似乎是因為擔心謝遲真的回不來?如果那樣,兩個孩子再出現問題,廣恩伯一脈就算斷了……竟然在擔心這個?!
看來當真是近來力太大了。
一想到這些,葉蟬鼻子就泛酸。
覺得這樣不好,可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呀!
府裡使不上勁兒,在京裡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每天心裡都糟糟的,胡思想得愈發厲害。
回到臥房,葉蟬終於躲到屏風後悶頭哭了一場。
哭的聲音小,但兩句話在心頭咆哮得一聲比一聲猛烈:
謝遲,你可趕回來吧。
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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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容萱原拿著個撥浪鼓逗滿地爬的元顯逗得正開心,一看花佩端著兩只小白瓷碗進來,臉一下就冷了:“有完沒完?”
花佩趕回闔上門,著聲音勸容姨娘:“您就別氣了。怎麼說……大公子也畢竟是繼在夫人名下的,夫人平日要照顧一二,旁人也說不出不是來。”
容萱就把更多呼之出的吐槽忍了,化作一記白眼:“嘁。”
葉蟬安得什麼心,當看不出嗎?趁著男主不在到昭示自己的權威,真是所有配正房的標配!
得了,要撈賢名就讓撈去。反正按照劇,這種事最後一定會男主知道,男主也絕對一眼就能看穿的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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