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到了他口中,瞬間就變了味。
偏偏他聲音格外正經,一副沉穩持重的樣子, 讓人毫察覺不出異樣。
“怎麼了, 我說的不對?”
陸縉掀了掀眼皮,白玉扳指一轉, 緩緩扣到了底。
江晚眼神立馬挪開。
莫名卻有些口干。
當然不對。
江晚扭著頭, 拿帕子了過熱的臉。
明明……明明是他天賦異稟。
可這話, 便是再給江晚十張臉, 也是沒臉說出口的。
便只好吃了暗虧, 當做沒聽懂:“你年歲比我長了快一半, 目深遠, 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陸縉并不反駁,卻笑:“我比你長的可不止年歲。”
江晚臉頰頓時更燙。
不但心計玩不過他,便是在言語上也勝不過。
一生氣, 抿著便要離開。
“行了。”陸縉到底讓了步, 一手攬過的腰, 幫理了理發髻,“凈空還在等著,先去辦正事, 有事晚上再說?”
分明是商量的話,可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江晚暗自腹誹,晚上哪里還有機會。
他一看到,活像的雙眼發綠的狼。
只是教養使然,不好旁人候著, 江晚便沒再多說什麼, 隨他一起去了。
凈空一向耳聰目明, 盡管陸縉和江晚進來的時候一前一后,距離適中,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兩人之間的親昵。
再聯想之前的樁樁件件。
凈空漸漸明白了大概,恐怕,眼前這對才是真夫婦。
他不由得嘆一聲荒唐,但臉上還是遮掩的極好,安江晚道:“小娘子莫要張,你的脈象有些快,需靜下來才能診斷。”
江晚的確是有些不安,生怕被凈空識破他們之間的關系。
“沒事。”
陸縉也看出來了,一手搭在了肩上,微微著。
江晚一驚,抿著想拂開,卻又被按回去。
“我說了,沒事,乖乖坐著。”
陸縉著肩的手又用了一分力。
江晚回頭,正對上陸縉沉穩的雙眼,便知道他定然是將一切都打點好了。
有他在,的確不用擔心名聲的事。
他對一向格外包容,便是瞞了他這樣大的謊,他也完全不生氣,更不計較。
江晚頓時又覺得愧疚。
“我明白了。”低低嗯了一聲,這才敢直視凈空。
凈空果然什麼都沒說,仿佛眼前只有病,他搭著脈診了一會兒之后,緩聲道。
“依貧僧所見,小娘子雖遭了寒氣侵,但只是脈象有些虛浮,并未傷及本。且您年紀還輕,子康健,好好養著,想來恢復大約只是時日罷了。我給您先開上一副藥試一試,若是好,便借著用,不好,再改一改方子。只是,是藥三分毒,小娘子近日興許會有些許不適,貧僧先提前告知您,您不必慌張。”
“多謝法師。”
江晚放下了袖,輕聲答應下來。
幸而,結果還不算壞。
陸縉眉眼也松了開:“有勞法師,用藥不必拘著價錢,有用為上。”
“施主放心,這是自然。”
凈空知道了他的份,自然明白他完全有底氣說這話,提筆寫藥方時,也的確揀著每一類效果最好的開了。
陸縉接過藥方,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什麼問題,便吩咐康平去抓藥。
看完病,寺院里午時的鐘聲剛好敲響,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兩個人便各自分了開。
畢竟一起消失了這麼久,陸宛大大咧咧的沒覺出什麼,但其他人個個皆眼神犀利。
江晚有些心虛,用膳時一直垂著頭。
不曾想,一貫喜好出風頭的長姐今日竟也沉默許多。
往日,長姐一貫盯的極嚴,這回平白消失了一個時辰,竟連問都沒問。
江晚覺著似乎有些蹊蹺,但如今只等舅舅回來,一切便會被揭穿。
也并不急著手,于是仍是小口小口地抿著湯。
只是舌尖被陸縉吸破了,喝到熱湯時,江晚眉頭一皺,了口氣。
江華容當即便側了目:“怎麼了?”
老太太也擱下了勺:“可是不合口味?”
江晚臉頰發燙,放下了碗,雙手搭在膝上趕搖頭:“不是,是我近日有些虛發熱,口中生了瘡。”
“那便不要用熱食了。”老太太勸道。
陸縉正著杯子,聞言角幾不可察的扯了下,推了一盤春卷過去:“來,吃這個,清爽可口。”
語氣親近,竟是連三妹妹都不了。
江晚垂著頭,哪敢當著眾人的面去接,連忙了角,小聲地道:“謝姐.夫好意,我用好了。”
陸縉只一笑,沒再勉強。
江華容坐在陸縉旁,約似乎看到了一極寵溺的笑,眼神一怔。
再定睛一看,陸縉又沉了臉。
目在兩個人之間轉了轉,雖明知江晚忌憚舅舅,必不敢背地里同陸縉做出什麼。
但眼皮仍是跳著,說不出的不安。
用膳時,又討好地想給陸縉布菜,尚未夾過去,陸縉卻也擱了筷子,風度極好的用帕子拭了拭角。
“我也好了,祖母慢用。”
江華容看著他的背影,又將筷子擱了回去。
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偏偏還有裴時序的事在,也無心再用下去。
很快,午膳便結束了。
一行人由住持陪著往外去。
寺里供著不開過的手串,檀木珠子打磨的極為,路過佛殿時,老太太看到陸縉手腕上帶著的那串有些糙,便想替他求一串。
陸縉卻婉聲拒絕:“不必了,祖母。”
“為何,我瞧著你那串有些舊了,用的碧璽也不是頂好的,護國寺的手串頗為靈驗,也當換一換了。”老太太有些不解。
“戴久了,習慣了。”陸縉只淡淡道,眼神卻有意無意的掠過江晚,“且上回墜崖便是陪的我一起渡過,經過了生死,再看旁的,都覺得不眼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既如此,這倒是個寶串了。”老太太便沒再勉強。
江晚站在人堆里,遠遠的看見陸縉在人前一顆一顆撥著腕上那串尋常的碧璽手串,總有些|的心虛。
再一聽見他溫沉的聲音,每一個字都聽的心口砰砰直跳。
連忙垂下了眼。
如此小心,反倒惹得陸縉又多看了看。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放慢了步子,走在了人群后面。
而過時,背著人群,陸縉忽然捉住指尖,了。
“快松開。”江晚頓時如臨大敵,張地環顧四周。
“握一會兒,怕什麼。”陸縉卻不放。
“萬一有人回頭……”
江晚越發張,掙了好幾下,反倒被握的更,十指扣著。
江晚一急,惱的踩了陸縉一腳方掙開,然后頭也不敢抬地上了馬車。
又引得陸縉從間低低漫出了一聲笑。
***
回了府里,江晚越想越覺得氣惱。
每回對上陸縉,不管是言語還是舉止,就沒有一回勝過的。
什麼時候,才能扳回一局呢?
雖氣惱,但天黑的時候,江晚還是將門開了一。
晴翠不解:“娘子,天已經冷了,聽聞不日恐怕便要有雪,若是不關,晚上恐會著涼。”
江晚沒好意思同說明白,只低低地道:“我有些熱,散一散涼,待會兒我自會關上,你不必管了。還有,今晚在耳房歇著吧,不必守夜了。”
“熱?”晴翠頓覺古怪。
但江晚臉頰微紅,似乎當真是有些熱,長長地哦了一聲,便卷起了在外間的鋪蓋,去了耳房。
打發完晴翠,江晚又有些赧。
不過大約是服了藥的緣故,不等陸縉來,便睡了過去。
隔了這樣久,不知為何,今日忽然夢到了哥哥。
夢里,哥哥仍然是像從前一樣,風塵仆仆的回來。
一進門,眼底皆是笑:“阿,有沒有想我?”
江晚定定地看著他,眼底有些茫然:“哥哥,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裴時序仿佛全然不知,俯下了,“半年不見,阿便忘了我了?”
“不是的……”江晚想辯解。
一張口,眼前卻浮現出了另一個人的臉。
兩張臉一疊,腦中忽然極。
“我就知道,阿一向很乖。”裴時序又站起來,了的發頂,“來,讓我看看,你變了多。”
江晚著那張臉,像從前一樣,著擺緩緩轉著圈。
知道,雖然長在商戶,但哥哥一向喜歡像大家閨秀,像養在伯府一樣,保持貴的風范。
釵環不搖,步不撞,走時不要發出一點雜的聲響。
是以,腳步極為緩慢。
然轉了半圈,再一回頭,后的裴時序卻化作了一縷青煙,忽然不見了。
“哥哥!”
江晚手去抓。
一起,眼睛卻睜了開,四面黑沉沉的,只剩外間的風燈偶爾晃過一道微弱的。
原來,只是一場夢。
“做噩夢了?”
頭頂上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原來是陸縉,不知何時來了。
正一手著的發,半撐在頸側。
江晚嗯了一聲,大夢一場,突然很想手去抱他。
只會一起,才發現外不知何時被剝了。
“你總是這麼急。”江晚頓時又臉熱,將他的手拿開。
“怪我?”陸縉笑了笑,“是誰白天得了好后就躲懶,一也不想?”
江晚了鼻尖,有些理虧,但仍是有些不安,探著頭往帳子外瞥了一眼:“等等,們都不在了嗎?”
“一早便支開了。”
陸縉撥開環抱的手臂,埋下去。
江晚卻趕手抵在他肩上:“不,我……”
“你什麼,什麼也不行。”
加上白日那回,陸縉已經忍了很久,直接堵住江晚喋喋不休的,然后反剪的雙手,一把按在了頭頂,接著便練地解著帶。
江晚嗚咽著想解釋,口中卻被堵的發不出一聲音。
當他的手猛然往下一,渾一僵。
陸縉也頓住。
好半晌,他又試著了一下那厚厚的棉布,緩緩抬起頭:“小日子來了?”
江晚嗯了一聲。
“怎麼不早說?”陸縉不悅。
“我想說來著,可你一上來就手腳的,我哪有機會?”江晚小聲道,但眼底分明有些幸災樂禍,甚至打了個呵欠,“好困,不早了,你走吧。”
“走?”陸縉忽然道。
“不然呢?”江晚難得見他吃癟,甚是高興。
“你說的也是,總是魚難免會膩。”陸縉指腹著的,忽然笑了,“那今晚吃點清淡的?”
江晚頓覺不妙:“你……你想干什麼?”
陸縉并不答,只一手握著后頸,一手解開自己的腰帶。
他作極其從容,兩長指一撥,腰帶咔噠一聲。
然眼底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江晚突然想起了之前被抓走時那個刀疤臉對說的話。
吞了吞口水,趕偏了頭:“我疼。”
“喊早了。”陸縉挑了挑眉。
“不是,我肚子疼。”江晚睜開一只眼,“自從落水后,每回都疼。”
“真的?”陸縉頓住。
“真的。”江晚倒是并未說假話,輕輕地哀怨,“剛睡著,就被你醒了。”
鮮撒,一撒起來,真是要命。
連眼尾都在勾人。
陸縉終究還是停了下,了發脹的眉心:“睡吧。”
這般輕易?江晚悄悄瞥了他一眼。
“再看,你是不想睡了。”陸縉目冷冷的。
|求不滿的男子最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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