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蕓娘問過那位婦人, 離集市還有半日的路程。

 到了集市再次不用愁，什麼都能買到，可遭過這麼一回之后, 怕了, 學會了未雨綢繆，兩日下來，每頓都會攢上一兩個饅頭, 如今已有十來個，水袋子也順走了一個, 里面裝滿了水，怕婦人發現，裝進包袱, 特意藏在了院子外的谷草堆上，方便逃跑時帶走。

 婦人看著從馬背上彎取走了包袱，氣得差點翻白眼。

 險狡詐, 心積慮，狼狽為！

 婦人拿起擱在門前的掃帚，使勁朝著兩人扔了過去, “狗男！給我站住！”

 婦人的罵聲蕓娘都聽見到，能想象會氣什麼樣, 但為了活命，挨兩句罵又能如何。

 勢所，并非他們有意欺騙，這等子出賣相之事, 待出去后, 和裴安怕是一輩子都不愿再提。

 馬匹再次絕塵而去, 婦人手里的掃帚扔出去, 連馬屁也沒到。

 休養了兩日，裴安已將村子的路線清，馬匹出了院子，沿著村落一路疾馳，很快出了村莊。

 馬蹄飛揚，太從樹里傾瀉而下，影斑駁、明耀眼，同樣的風景此時再瞧進眼里，心境已完全不同。

 下來的每一縷線，呼吸的每一口氣息，都是死而復生的希。

 —

 一個多時辰后，到了山下的集市。

 集市不大，多數都是一些附近村落的百姓，路過的生人很。

 兩人面生，長相又出眾，一出現，便引起了不目，蕓娘怕惹麻煩，不太想下來，“郎君，咱們有饅頭和水，夠了。”

 等離村子再遠點，上了道，放一枚火焰信號，明春堂的人肯定會找上來，即便沒找來，道沿路都會有驛站，荷包里的銀子足夠兩人到江陵。

 裴安倒是不怕，翻下馬，一把將攔腰提了下來，不顧眾人目，牽著的手去了集市。

 這幾日一口一個兄長，得越來越順溜，兩人行為舉止，也像極了兄妹。

 怕被婦人察覺，不讓他，也不讓他親，他甚至懷疑起了，是不是當真起了將自己賣掉的心思。

 如今這番將的手牽在掌心，地著不放，再也不用躲著藏著，明正大地走在集市上。

 他不得大伙兒都看到，越多的人看到越好，免得將來那婦人為了自己的面，胡編造。

 是自己明正娶的夫人，任何人都不能質疑。

 裴安牽著蕓娘去了集市上最好的酒館，點了最貴的酒菜，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也算得上是酒佳肴，滿滿一桌子，擺在面前，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心好一些。

 他想給最好的。

 再也不想看著挨，也不想看著為了一碗湯，同人陪著笑臉，為了一藥，聽候旁人的差使。

 一刻也不能。

 他知道屈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堅強，能單手拎，眼睛都不眨一下，能蹲在灶臺前，練地架起柴水，碾藥煎熬，完全沒有半點世家小娘子的氣。

 這般懂事，這般好，但他心里卻高興不起來，反而更難。

 他拿起筷子，一樣一樣的菜夾進里，完全不用手。

 蕓娘只需張。

 兩人當初深陷蘆葦叢，遲遲走不出來，得兩眼發暈，蕓娘腦子里想著，等出來后，什麼也不管，先來一頓大餐，彌補自己所遭的罪，如今東西當真擺在了面前，還有人喂，簡直是人生到了巔峰。

 那時候慌了覺得自己能吞下一頭牛，可這兩日托裴安的福，蹭了不油水在肚子里，被裴安一筷子接著一筷子地喂，很快便覺得不行了，肚子撐得厲害，食是好，可有心無力，惋惜地道，“我飽了，郎君吃吧。”

 婦人今兒打算了要同他親，一起來，便燉了一只羊，他剛被蕓娘著吃了一大碗。

 他不。

 見他不筷，蕓娘明白了，禮尚往來，反過來，開始喂他。

 “我不......”他沒說完，的筷子已經遞到了邊，裴安乖乖地張了。

 被喂了一陣后，他有些后悔了。適才他是恨不得將所有好吃的東西都搬到面前，將店里名菜幾乎都點了，一個豪橫，結果卻找了難。

 別說兩人，再來兩個人也不見得吃得完，也不知道還要喂多久，他有些吃不消了，蕓娘似乎也看出來了，兩人雖怕了，但也不能一頓撐死。

 終于停了筷子，兩人都撐了個十飽，眼地看著一桌子味，這要是放在幾日之前，簡直就是一場夢。

 腹部被撐得發疼，倒有了幾分切實的覺。

 這回是真熬過來了。

 剩下來的太可惜，蕓娘轉來了店家，“幫我包起來一下，待會兒咱們還得趕路。”

 “好嘞，客。”

 “多銀子？”蕓娘低頭從腰間掏荷包，還未數出數目，對面裴安，已從筒靴扣出了一粒碎金，擱在桌上，大方地道，“不用找。”

 蕓娘一愣。

 他，還藏了金錠子？

 “我一屆七尺男兒，哪里有用夫人荷包的道理。”他完全沒覺得自個兒這番從靴子里掏金錠子的行為，雅不雅觀，一擺困境，上的那子輕狂彷佛又回來了，布都遮不住他眼里的傲氣，起去牽的手，“走吧，去布莊。”

 蕓娘:......

 蕓娘將荷包掛回了腰間，荷包旁邊還掛了一枚銅質的令牌。令牌的正面刻著一個‘春’字，反面是一只春柳。

 那日在林子里醒來后不久，便發現懷里多了一枚銅牌，知道是裴安在昏迷前留給的，應該是明春堂的令牌。

 待他一醒來，便還給了他，他卻沒要，直接拴在了腰上，“既給了你，往后就是你的。”

 蕓娘想著，應該是聯絡明春堂的信，掛上去后，便再也沒有取過。

 裴安拉著去了街上最好的布鋪，挑了一給，料子雖比不上之前的，但比起上的這件好太多。

 上的布，是婦人問村里人討來的，一的補丁，早已看不出原來的布料，肩頭的傷口還沒完全好，布來去，刮蹭著傷口，有的地方已經黏住，起來，比較艱難。

 裴安守在簾子外，寸步不離，蕓娘怕他察覺，將他支開，“郎君再去幫我挑一件吧，路上有個換洗的。”

 話音一落，便聽他聲音傳了進來，“都包起來。”

 蕓娘:......

 走了這一路，居然沒發現他揣了這麼多金子在上，幸虧沒讓那婦人替他靴，這要是被發現，指不定人財兩空。

 蕓娘湊過去，隔著簾子提醒他，“郎君，酒館里的飯菜還得帶上。”

 裴安:......

 實際他就只有那麼一粒金錠子，出門在外，什麼意外都會發生，靴子里面了一道夾層，放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多了別說硌腳，走路也會沉重，能如此，是因他昨兒趁著夜深人靜，點了一把青煙，早上時，他看到了一枚紫焰火，明春堂副堂主之一孫良來了。

 算時辰，馬上就到。

 最先進來的卻不是孫良，是明春堂的一位新人，裴安認識腰牌，腳步迎上去，主走到了他面前，那人看了他一眼后，目卻從他上挪開，向了剛從簾子后走出來的蕓娘。

 明春堂的總令牌，只有一塊，攜令牌者，為堂主本人。

 除了最初的一幫子人外，這一年來擴張的新人，都沒見過堂主，并不知道是誰，山關于堂主的言論倒是有很多。

 鐘副堂主就曾同弟子們說過，堂主長得很漂亮......

 蕓娘剛換了一緋的襦，要說漂亮，那人就沒見過這般漂亮的姑娘。

 確定那塊令牌沒錯，那人直接略過了裴安，走到了后面蕓娘跟前，悄聲道，“屬下來遲，請堂主贖罪。”

 蕓娘:......

 裴安:......

 蕓娘一愣，沒料到明春堂的人這麼快就找了上來，看了一眼立在門口的裴安，及時提醒他，“夫人。”

 “啊？”那人一臉疑。

 “我是堂主夫人，你們堂主在那。”蕓娘朝門外一揚頭，孫良已經到了，對裴安拱手行了一禮，神著急，滿臉擔憂，“堂主可算是讓屬下找到了，春明堂何老，險些要以死謝罪......”

 人在他船上跌江河，這要是有個好歹，自己不謝罪，回去明春堂一幫子人也不會繞過他。

 裴安回頭，看了一眼蕓娘和一臉懵的新人，同孫良代，“送信出去，平安。”

 “是。”

 裴安往外走了一步，低聲問他，“來了多人。”

 “算上屬下，五十人。”孫良稟報道，“屬下接到堂主消息后，立馬下山趕往江陵，沒想到途中見到何老發出的急救信號，找上去后才知道堂主出了事，況急，屬下將人手都派了出去，沿江尋堂主的消息，昨晚有人看到山里的青煙，今早才傳到屬下這兒，屬下先帶了十人過來，余下的人還在渡口。”說完，孫良問他，“堂主是要調人手？”

 裴安沒多言，直接吩咐道，“發赤信號，通知所有副堂主回山。”

 孫良一愣，怕自己會錯意，“堂主的意思是......”

 “攻打臨安。”他一刻都等不了，就算只有五的把握，他也要拼死一試，將趙濤的腦袋擰下來，多等一日，他都覺得憋得慌，“江陵不必再去，你親自回山傳令，備戰。”

 “是！”孫良神肅然，雙目發亮，堂中多兄弟都在等著這一日，“那堂主何時回山？”

 “我先去一趟江陵，半月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