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側一寂。

時琉下頜靠在胳膊上，仍是安靜著窗外雲霧，輕聲說著旁人故事似的：“好像是該第二次，不過那時候，我和其他孩子一起被迷暈了，一路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什麽也記不太清，就已經到幽冥了。”

酆業沒什麽緒地聽完：“我以為你是自行離家。”

“剛開始確實是，”時琉有點不好意思，“他們關著我，有天我自己跑出來，然後剛到山下，就被人迷昏帶走了。”

酆業無聲了幾息：“過來。”

“嗯…？”

那人聲線莫名地質地冷淡，時琉有點懵，還是直起。

也沒等過去，酆業已經主靠過來了。

寬大袍袖將退路攔遮，魔抵著的蝴蝶骨，抬手一指，涼冰冰便落上眉心。

時琉一嚇，慌忙就躲：“你幹什麽。”

酆業原本也沒打算強迫或者傷著，手上未著分毫的力，被已經了小修士的時琉一掙，還真了。

他眉峰微起了點褶，墨眸瞥：“查你神魂。”

時琉梗了下：“你…不信我說的？”

“不。”

酆業眉心皺得明顯了幾分，也更冷了：“你自己未必記得起，但我探查你神魂，許能翻出當年擄走你的人的長相。”

時琉怔了下：“找他們做什麽？”

“皮骨，斷碎魂，或扔進倀鬼窟裏生世磋磨，”酆業語氣隨意，神態也漠然又慵懶，“你想怎麽做，便怎麽做。”

時琉：“……”

又想起了那個被他折磨得隻剩殘魂的魘魔。

果然魔之手段，沒有不忍，隻有他懶得。

“三界茫茫眾生，想找一兩個人太難了，”時琉捂著額心，躲開酆業，“他們對我來說是已經過去的噩夢，既不到，就不想再去追了。”

酆業冷嘲：“隻怕你的寬恕換不回激。”

“不是寬恕，”時琉認真糾正，“是我個人的取舍。——世間景如此之多，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渣滓上。”

酆業不以為意：“有我在，你能再活萬年，浪費些又如何。”

時琉：“？”

並不相信地看他。

酆業輕瞇起眼：“怎麽，你不信我？”

時琉挪開眼：“我知道你很厲害，也知道你能做到，但我更知道，你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而我對於你並不重要。”

大約是撞上了什麽小的空間氣流，船輕輕一晃。

晃得魔眼底墨緒洶湧。

一兩息後，魔慨然笑了，不知何時顯形的長笛被他冷冷過，聲也涼薄：“是，比起我要做的事，你並不重要。”

“嗯，而且……”

停頓了下，仰眸，著窗外穿過雲霧的淡淡線，明睞地笑。

輕聲說：“而且，我也不想活那麽久。一個人太孤單了。”

“——”

魔的眼眸兀然生寒。

那當是第一次。

在他漫長到無垠無際的生命裏，他第一次到名為恐懼的緒，它洶湧地拍打過他空的膛，像清厲激烈的浪花衝撞然後碎在黢黑的礁石上。

礁石被雕作擁抱浪花的模樣，可浪花逝去後，礁石懷裏再空無一，空空。

有朝一日若死了。

這世上也不過是空空。

第28章玄門問心（三）【加更】

◎是你的弱點、死。◎

時琉覺著，這船上好像突然冷了。

——地境修者都有些抵不住的那種冷。

而這莫名其妙的寒意的來源，好像是……

時琉轉頭，不確定地把目落向後的酆業。魔低闔著眼簾，那張宛如神祇的麵容上無喜無怒，看不出丁點緒來。

難道，是到他不想記起的往事了？

時琉有些不安地抿了抿，直回：“我有些冷，”猶豫著輕聲，“那，我先回房間了？”

“……”

魔終於起視線，淡淡瞥了一眼。

就一眼。

時琉莫名覺得通僵，像被什麽魔焰從頭到尾灌住凝固了似的，彈不得。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魔慢條斯理地解開大氅的帶，下，將它繞過肩膀，披好，修長如玉的指骨在眼皮底下緩慢翻挪，替係帶——

然後兀地一拉。

收的扣帶險些將時琉拽進魔的懷裏，他冷漠又惡意地低著眼，鬆開係帶，轉而住了清瘦又白生生的下頜。

“你是我的侍，”魔緩聲說著，“我不許你死的時候，你就不準死。你若是敢死了，我就將你的魂追回來，即便你回轉世，我也會將你鎖進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想怎麽折磨，便怎麽折磨——懂了麽？”

時琉難能蹙了眉心：“我隻欠你一條命，不許來世。”

酆業睥睨著，漠然笑了：“你想與魔講道理麽？”

“……”

時琉講不過他，也打不過他。

微微咬，最後帶氣地睖了他一眼，就想轉往房間裏回。

一步都沒來得及踏出去。

時琉隻覺著腰上一，就被那人直接攔腰抱起，竟是將放在打開窗戶的船窗窗柩上，後就是白茫茫的霧海和代表未知可怖的空間氣流。

為修者，反而比凡人時更能知那其中的大恐怖。

時琉臉兒不自覺地白了，白得難見。

咬瓣，驚慌著眼神不去看側後，轉向窗單手虛扣著的，居高臨下的魔。

酆業微微歪過頭，惡意與快意縷縷纏在他眸裏：“說，你答應了，生生世世都要給我做侍。”

“——！”

時琉又氣又怕。

哪裏見過這樣不講道理又無恥的魔。

小姑娘這些日子裏表麵再乖順，骨子裏依舊是最倔的。他這樣脅迫，反而更咬了牙關不肯說了。

時琉死死闔上眼。

酆業卻笑了，更迫近些，也得更往窗外些：“說不說。”

時琉閉著眼，睫都有些抖，聲音卻決絕：“你推我出去，我也不說。”

“好。”魔冷淡的低聲蠱著，“那我便全你。”

“——！”

風聲忽在耳邊大作。

一空，時琉能明顯察覺到向下跌落。

巨大的驚恐一下子將籠罩，驚聲被死死摁在嚨裏，張口也未能出——

砰。

沉悶的，撞在什麽東西上的聲音。

……這麽快就要死了嗎？

睜開眼，嚇出來的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兒。然後看見了被自己在下的袍雪白的酆業。

他黑眸低低睨著，逗弄帶笑。

“三層摔到一層而已。怕什麽。”

時琉：“——！”

狼狽又艱難地爬起來，大約是氣極了，竟還膽大包天地回來在酆業長上踹了一腳，才轉跑向一層了。

進到船樓，時琉已經有些後悔了。

——

那魔慣來喜怒無常，做事全隨他自己一時心意，渡天淵行船上這樣無趣的時候，他拿當消遣最理所應當。

越是掙紮反抗，魔越是覺得有趣，說不定還要更折騰。

太衝了……

後麵還有將近十天的時間，萬萬不能再上他的當了。

時琉邊默默自我告誡著，邊走進船樓正中。

渡船一層，此時正熱鬧著。

妖域經營渡天淵行船生意的船行，對這每趟都要十日之期的渡行早就有了經驗——

旅途枯燥，船窗外連景都一不變，人心自然也躁。

躁則易生。

為了減免行船過程中一些爭執甚至打鬥帶來的不必要損失，以及從前甚至有過幾次險些船毀人亡的惡劣事件，船行一直有專門雇傭的隨船的說書先生或者雜耍戲班，供乘船的客人們消遣度日。

今日是行船第一天，一層看客圍著的正是位說書先生。

時琉原本想上木質樓梯，重返三層，但見著熱鬧，不由得調轉方向，走近了些。但沒進去，隻遠遠站在外圍，從喝彩和嘈雜聲裏聽著裏麵的靜。

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調子穿過人群，了回來。

時琉依稀分辨出“天機閣”“占卜預言”“時家”“紫辰”“滅魔”之類的字眼。

於是也不必再細聽。

時琉垂下眼，神一時有些空又茫然。也不知道是時家和太有緣分還是怎麽，好不容易聽兩次說書，怎麽全和時家有關。

至於紫辰滅魔……

時璃與追隨認主的魔之間，終要有一戰嗎？

時琉沒能想出結果。

酆業便是這時候從外麵進來，走停到側的。

能聽到的，酆業早在外麵也夠聽得清清楚楚。隻不過白袍之上，那張清雋冷峻的神容看著毫無在意，反倒是神態比之前在樓上更漫不經心，像本沒聽到一樣：“你杵這裏做什麽。”

時琉還做不到這樣的從容。

低著頭頸，安靜許久，才開了口：“我以前是時家的人。”

聲音很輕，像會被人吞噬。

酆業沒在意：“知道了。”

時琉：“時璃是我妹妹。”

酆業終於多了一緒。

他微微挑眉，落回眸子，似笑似嘲：“現在還是嗎？”

“時家不是了。”時琉想了想，抬頭，“你說你要滅時家，是因為天機閣占卜的那兩卦嗎？”

酆業不以為意地笑了：“且不論真假。即便要滅魔，三界魔何其多，你怎知一定是我？”

“…我不知道。”

時琉沒和魔低俯下來的，黢黑深邃得像要捉進去的那雙眸子對視，聲音依舊平靜無瀾，“但我想，有能力為禍三界的魔，應當不多。”

“是不多。”酆業話鋒忽一轉，“我若要滅時家，你想攔我？”

時琉又默然了會兒。

直等到包圍圈裏的說書先生似乎講完了這一段，看客們歡呼鼓噪，聲音高得像要掀掉這船頂一樣。

就在無邊的噪聲裏輕聲說道：“我攔不下你。也不會不自量力。”

酆業啞然笑了，他一側，將向人群的視線折攔在廊柱之下，而他俯低了——

魔的眼底著蠱人又惡劣的笑意。

“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放過他們了。”

時琉起了澄淨眸子凝他：“時家如何，與我沒關係了。”

“但你還是不忍心看時家滿門被滅——凡界任何一家，即便是舉家為惡、但凡有一人無辜，你都不忍心，是麽？”

“……”

時琉抿了抿，落開眸子。

努力做出什麽都不在乎不關心的漠然，可卻被一個魔拆穿得輕易。

“那便我殺，你救，”酆業嘲弄地一勾，“你醫不是很好麽？我多殺幾人，你多救幾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