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在人間3

挑簾出來的青年, 似乎在時琉的話音前微怔了下。

只是更時琉意外的是，他著的眼神不見一故人之，反而帶些淡淡的茫然之。

青年轉向側跟出來的弟子“這位是”

“啊噢, 白長老, 這位就是我說的醫館主人”那弟子一頓，忽覺屋燭火將什麼人的影子投到他上, 涼森森得他咽了口唾沫，“還有，的夫君。”

酆業略微滿意，停在時琉旁。

他低了低眸, 問得漫不經心“他怎麼了，腦子壞掉了”

時琉還怔著觀察晏秋白的神態模樣，聞言梗了下，微微偏過臉惱然地輕了聲“你別胡說話。”

酆業輕瞇了瞇眼“剛有了新歡，就忘了舊，夫人你為夫好傷心。”

時琉“”

酆業說話本就是要某人聽見的，自然也未避他們。于是兩人聲音雖輕, 但醫館一眾修者耳聰目明, 來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時琉想上前的步子被迫止住。

氣氛微妙間, 還是晏秋白旁的男弟子猶豫著作揖開口“這位前輩，您是否認錯了人這位長老是我玄門的掌峰長老，尊姓白，并不姓晏。且白長老數十年未曾離開過山門, 與兩位前輩應當是不識的。”

時琉著那張與往日看不出分別的容, 聽得有些晃神“能否請教這位道友名姓”

青年溫和頷首“白禾。”

“”

時琉眼睫輕了下。

白禾。

那是晏秋白年時在時家便用過的化名。

果真是他。

可若真是他，他為何會半點都不記得他們了是師姐當日瞞下了、取回神魂本源會損傷到他的神魂記憶嗎還是，更徹底的, 眼前早已是他的另一世了呢

時琉的思緒一時紛雜凌。

在失態前，匆忙跌垂下眼簾“抱歉，確實是我認錯了。方才說的病人在何，請容我查看病。”

晏秋白旁弟子本就見狀不妙，聞言慌忙進來“是，前輩請跟我來，勞煩您了，這邊”

聲音隨影一道消失在屋的簾后。

而醫館外間，氣氛卻毫沒有因為時琉的離開有所緩和，反而是更繃起來了似的。尤其在幾個玄門弟子小心著，門簾前那位袍勝雪的公子緩步走到他們白長老前，然后停下的瞬間。

像是無形而凌厲的劍風在空氣中兵錚鳴。

酆業眸涼淡地睨了這位白禾長老許久“真忘了”

“不是忘。”青公子依舊溫潤如昨，“是未曾見過，我自數十年前了玄門山門，這還是第一次下山，兩位道友真的認錯人了。”

“忘了最好。”

酆業卻肩而過，對白禾的話猶如未聞，“前塵盡斷，也能安心些。”

“”

酆業沒有進里屋，而是轉了醫館后院。

直估他走遠了，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幾個玄門弟子這才長松了口氣，慌忙圍上來，將他們白禾長老拱在中心，七八舌地待起來。

“白長老，終于等到您了，我們今天差點死在這人手里。”

“這人，啊不是，這位前輩修為簡直高深莫測，我在宗都沒見過這樣厲害了得的長老，您能看出他什麼修為境界嗎”

“確實可怕，今夜在那溪旁，我差點以為我就要葬荒郊野嶺了”

“白長老您還是離這對夫妻遠些的好，聽鎮上人講，那位仙子前輩人是極好的，但夫君十分冷淡，稍一近就覺著像站在一大座冰山旁邊似的，就剛剛他走過我那一下，凍得我所有汗都立起來了”

“這哪是什麼醫館，有這人在，我都像站閻羅殿里了。”

“”

眼見幾個嚇得不輕的弟子越說越離譜，白禾有些好笑又無奈“只是前輩無意間的氣息制罷了，什麼冰山閻羅殿，你們幾個休得妄言。”

白禾長老素來溫和，幾位弟子在他面前一般也膽子大些，這會就又有人不甘心想再開口。

白禾側過，進里屋前不不慢地跟了一句“哦，那位前輩即便是走到山外山去，也是能聽見你們幾個在這里非議他的。”

“”

此言一出，醫館外間頓時雀無聲。

白禾笑了笑，挑簾邁屋。

里屋的診治已經結束了。

躺在病榻上的弟子確是被妖所傷，且對方鱗爪天生帶毒，也難怪醫館的小學徒對此一籌莫展。

而現在醫館外兩屋盡是修者，時琉也不必避諱，從隨的須彌袋中取出了能夠解毒的靈草，沒用片刻，就為病榻上的玄門弟子完了解毒療傷。

隨行的玄門弟子連連恩謝，白禾也專過來向致謝。

時琉正在金盆中凈手，側聽著那道悉又暌違已久的聲線，心神微晃，停了片刻才手轉回來“白禾長老客氣了。”

一頓，看向屋那些悄然將視線投來的玄門弟子們“夜已深，病人又未完全痊愈，不如幾位就先在醫館休息，待明日再行商議吧。”

幾名玄門弟子眼神換，但不敢開口，最后還是向白禾。

青年似乎遲疑了下，但見傷弟子仍是面蒼白的模樣，他便略微頷首“既如此，今夜就要叨擾這位道友了。”

“無礙，幾位請便。”

“”

時琉說罷，徑直去了后院。

后院只有三間連著的屋舍，正中進門是中廳，左手臥房，右手書閣茶室。

時琉進了中廳，猶豫了下，靠近臥房門邊，最后小心翼翼掀開一條門

屋燈火寂著，不見亮。

酆業更是藏氣息，連都察覺不出他現在在何。

在外面輕淡素雅的醫館仙子此刻也忍不住微微皺了皺臉，輕嘆口氣，一面進屋，一面小心試探地輕聲“生氣了”

“酆業”

“別躲著我嘛。”

“師兄對我恩重，我也是太意外，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這才有點失態的。”

“夫、夫君”

兀地，黑暗里響起一聲極為冷淡的輕嗤。

時琉辨得酆業氣息所在，正要轉，就被那墻角里掠過來的影一截，從后抱進懷里“讓你喊夫君你怎麼都不肯，現在為了他，也肯喊了到底他是你夫君，還是我是你夫君”

他一邊說話，一邊故意抵著輕碎地吻耳鬢。

時琉面紅“我是怕你真生氣了才這樣喊的，和師兄有什麼關系”

“師、兄”耳邊聲線更沉，氣得帶出一兩分低啞的笑，“你看他認你麼，你喊他師兄他答應麼”

時琉一時語塞，沒來得及再回第二句，就被酆業攔腰抱起來，坐到旁邊擺置件的高桌上。

時琉一慌，輕聲“你、你要做什麼”

那人指節勾起一段垂著的帶，繞在指間，輕輕一扯，而松解間他仰眸“你說呢。”

“不行，”時琉難得慌張地把自己的從他掌間撥回去，“前院都是修者，萬一被察覺”

“編謊話也要想好，他們縱使今夜了仙，我若不想他們聽見，誰聽得見”酆業懶聲仰，“怎麼，怕你師兄聽見我是如何與你同榻合寢的”

“酆業”

時琉終于有些惱了，眼圈也氣得微泛起紅“你明知道我對師兄沒有半點男之，只是一直覺著歉疚，你你再這樣說，我真的生氣了。”

“”

酆業微怔地著，幾息過后，他才低回眸子嘆了聲笑“好，是我錯了。”

將醫者模樣的時琉抱下高桌，帶去屋里的榻上，酆業陪臥榻時才未忍住抬手了微紅的鼻尖。

他啞聲笑問“我說得太過分了”

時琉晃開他手指，帶著氣地朝里扭臉“嗯。”

“我只是想聽你多哄我幾句，”酆業低嘆，跟覆過去，他猶豫了下，放得很輕地吻眼尾，“別生氣了，好不好。”

時琉被他細細碎碎地親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些耐不住面上紅暈，推抵著他下來的膛，轉過來。

烏黑清的眼瞳認真睖著他“以后不許再這樣說。”

“好，”酆業眼底晃著水紋似的笑影，他低頭吻角，又輕咬了下，“那罰我今夜不許做，只許給夫人賠禮謝罪，好麼”

時琉被他吻得茫然“賠禮”

“嗯，”酆業退，又在床尾俯下，“像這樣。”

“”

月被遮了夜里，漸至中天。

醫館后院隔音的神識罩下，榻上咬著薄衾的終于忍無可忍，足尖抵著那人肩膀將人踹下榻去。

玄門的歷練弟子們在天和鎮的小醫館住了兩日，等到那個了傷的弟子終于能下地行走調用靈氣時，一行人便向時琉和酆業告辭，準備啟程了。

趁著晌午前未開醫館，時琉專程將人送出了鎮子，直到山外。

最后的作別在一矮山的山坡前。

酆業見時琉一路言又止，微褶著眉“最多一炷香。”

“嗯”

時琉正不解，回頭去看酆業，卻見那人影一晃，就到了幾十丈外的樹下

連帶著一起被瞬移強行“綁”了過去的，還有十幾個驚著凌空然后落得更遠的玄門弟子。

等回過神，偌大一片空曠草坡，只剩時琉和對面微微怔神的白禾了。

時琉有些哭笑不得“酆我夫君，有時候會有點孩子氣。”

白禾回眸，亦是笑了“因為你那個與我很像的故人麼。”

時琉眼神微黯地點頭。

白禾著“來日許是再難相逢，道友不必拘謹。若有什麼想說的，便當我是那位故人，說與我聽好了。”

時琉怔抬起眸，著這張悉容，聲音然許久，才搖了搖頭。

最后千言萬語出口也只剩一句“謝謝，抱歉。”

白禾似乎有些意外，停了片刻，他亦搖頭笑道“若你那位故人真與我相像，那他應當會說，沒關系的。無論他為了什麼人做過什麼，一定都是因為他覺著那個人值得。既然他本意如此，何必道謝，又何須道謝。”

時琉眼眶微，終于還是迎著晃眼的勾起了笑“好。我聽師兄的。”

“嗯，再見。”

青袍終于還是轉。

在天野之間，在弟子們嘰嘰喳喳的擁簇里，那人背影修，在小弟子踮著腳問他時，他會帶著笑意微微側低過去。

而風里，傳回來的聲音溫潤如昨日舊景。

他如此來，亦如此歸去。

時琉站在原地，視線終究還是被霧氣模糊了。

但笑著，聲音很輕

“師兄。再見。”

“”

人影遠去。

酆業從幾十丈外，一步一步走回時琉旁。

到他停下時，已經收拾好緒，轉回頭去仰他“我忽然有個主意。”

酆業抬袖，像隨手拭去眼睫上的水珠，聲線也松懶“嗯，去哪里。”

醫者有些驚訝，躲開他的手“你怎麼猜到的。”

“上回你這樣說，我們就來這山窩窩里開了醫館，這次你一定又是想做點什麼奇怪的事了。”酆業眼神略帶笑，淡淡答。

時琉勾起笑，蹭到他旁去“那業帝陛下肯去嗎”

“去。”

酆業垂手，反握住的，“無論你要去哪里，我都會陪你一起。”

時琉歪過頭看他“這麼堅定”

“嗯，”酆業輕嘆，“神明只想守著他的人間，可以麼。”

時琉一怔，笑了。

踮起腳尖迎他落下的吻“好，人間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