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吹過,秦逍看著已經逝去的國相,心複雜。
國相臨死前終是將劍神令狐長樂被害的真相詳細道來,背後的主謀自然是當今聖人,而其中涉及到的大人實在不,屈指可數的大宗師之中,竟然有四大宗師捲其中。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秦逍相信國相所言大致不差,但也未必完全是真。
遊說夫子參與計劃,是否真的如國相所言?
國相和袁鏡的那一套說辭,看似合合理,但其中卻還是存有破綻,至面對夫子這樣的人,那套半真半假的說辭實在很難讓秦逍相信夫子會被騙過。
不過國相最後一番話卻是一針見。
劍神的修爲實在是太恐怖,進無天境,爲了世間第一人,這自然會導致其它大宗師心存畏懼。
也許國相和袁鏡一開始就知道如果夫子當真不想參與進去,那麼無論怎樣的說詞都不會有結果,要夫子參與其中,只可能是夫子心深確實也希扳倒令狐長樂。
所以只要夫子有心,那麼怎樣的說服之詞就不重要,只不過是給夫子一個臺階而已。
所以夫子捲其中,親手下毒,歸結底並非是因爲被說服,而是夫子也知道當時是除掉令狐長樂最好的機會。
想到夫子與劍神私頗深,夫子竟然背信棄義,聯手其它大宗師謀害劍神,秦逍只覺得背脊發寒。
夫子參與其中,是否僅僅是畏懼令狐長樂,想要除掉懸在頭頂的利劍?
是否還有其他的緣故?
秦逍知道也許自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這段往事對參與其中的大宗師來說,很不彩,甚至卑劣,所以多年來都不曾提及,爲一大謎團,如果今日不是從國相口中知道真相,秦逍甚至懷疑自己此生是否真的能夠知。
夫子雖然承諾等自己京後會告知真相,但他是否會據實相告?是否會編出一套新的說詞?
其實對秦逍來說,劍神遇害的詳細細節已經不重要,甚至參與其中的到底有哪些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了令狐長樂是因何而死。
雖然是四大宗師聯手殺死劍神,但歸結底,促並計劃這一切的卻是劍神曾經極爲寵的首徒,那個因生恨最終爲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當今聖人。
劍谷需要一個答案,而秦逍現在也可以給小師姑和其他劍谷門徒一個答案。
他緩緩站起,向自己麾下的騎兵招招手,便有兩名騎兵迅速過來。
“城之後,找一棺材,好好安置他。”秦逍想了一下,才吩咐道“送到蘇州天池山,將他葬在山腳下。不要對外宣揚,此事就由你二人全權負責!”
兩名騎兵躬稱是。
秦逍這纔對著國相的深深一禮,再不猶豫,過去翻上馬,打馬便走。
除了留下數人理國相的,其他騎兵也是隨在秦逍後向京都方向飛馬而去。
今天是個好天氣,旭日高高升起,普灑大地,京都城外,都沐浴在溫暖明的之下。
只不過城牆外,卻是兩幅景。
京都城,大街小巷空曠無人,乾乾淨淨,無論是市坊還是民坊,幾乎都
瞧不見人影。
這自然是理之中的事。
城外大決戰,整整一夜都是殺聲震天,即使無法親眼看到這慘烈的一場決戰,但城的人們卻依舊能夠憑藉傳城中的廝殺聲和慘聲判斷出城外的戰況慘烈,也知道這種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閉門窗,在屋等待這場決戰的落幕。
所以京都城一片清冷,大街小巷空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一牆之隔的京都城外,空闊的原野上,積如山,流河,雙方將士的首纏在一起,許多戰馬也是倒在泊之中,殘肢斷臂遍都是,目驚心。
大部分倒在泊中的人和馬都已經死去,但卻依然有不負傷的將士在死人堆裡掙扎,一時還沒能死去,忍著傷疼的折磨,甚至也有一些戰馬躺在泊中,鼻腔裡打著噴嚏,奄奄一息,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宇文承朝站在明春門頭上,居高臨下俯視,之下,甚至一眼看不到戰場的盡頭。
決戰已經結束,京都守備軍或死或傷,剩下的要麼趁突圍出去,要麼丟下了軍械投降。
雖然昨夜決戰之時,西川軍被龍銳軍出其不意突襲,造潰敗,許多西川軍將士離戰場潰逃,但大部分西川軍還是被龍銳軍的步騎兵聯手堵截,整個戰場率先棄械投降的便是西川軍。
其實西川軍中有一部分將士還是浴戰,但這支西川軍大部分都是國相匆匆徵募,良莠不齊,因爲時間倉促,徵募的新兵非但沒有經過任何戰事的磨礪,甚至連最基本的訓練也沒能達到要求,無非是國相死馬當活馬醫,強行帶著這支軍團進京增援。
且不說戰鬥力無法與玄和龍銳兩大驍勇善戰的軍團相比,僅是從西川日夜兼程趕到京都,這一路上也是消耗巨大,大部分將士還在疲憊之中,強行投了決戰之中。
所以除了一些過磨礪的老兵還竭力拼殺想要扭轉敗局,大部分新兵都是想著保命爲主,投降的速度極快。
西川軍的投降,也直接導致京都守備軍的最終崩潰,在龍銳軍和玄軍的聯合絞殺下,京都軍最終徹底沒了鬥志,能夠突圍出去的依然被玄和龍銳兩大軍團的騎兵追殺,無法突圍的就只能是丟下兵,投降保全命。
“朱大人,你是俊傑!”宇文承朝看著城外的戰場,龍銳玄聯軍正在打掃戰場,勝負已分,“你及時棄暗投明,時機把握的恰到好,還真是讓人欽佩。”
朱東山名聲在外,那是大唐僅次於盧俊忠的酷吏,宇文承朝雖然是第一次與此人相見,但對此人的酷名知道已久,雖然面帶微笑,但言辭之中卻不無嘲諷之意。
朱東山面帶尷尬之,陪笑道“我與秦將軍是故,秦將軍領兵復興李唐,我自然是要助一臂之力。”
宇文承朝瞥了朱東山一眼,問道“你之前說國賊夏侯召集一幫臣子還在宮,如今大軍城,你覺得是否還會負隅頑抗?那些龍鱗軍是否還會爲了保全死守皇城?”
“應該不甘心就這樣敗了。”朱東山嘆道“做了二十多年皇帝,權慾薰心,將皇位看得比
命還重。如今公主大軍殺到,要將從皇位上拉下來,那比殺了還要讓難。”
宇文承朝微皺眉頭。
昨夜戰雖然取勝,但龍銳軍也是折損了一些兵馬。
如今大局已定,可是如果還要繼續攻打皇城,恐怕還會有一些死傷。
他單手揹負後,向城外遠方,忽然看到一隊騎兵在山海之間穿行,正向京都城方向而來。
雖然看的模糊,但宇文承朝幾乎是瞬間就判斷出那正是秦逍。
“放下吊橋!”宇文承朝回頭吩咐道“打開城門,大將軍要城了!”
手下立刻領命,只是宇文承朝卻又發現,那隊本來飛馳而來的騎兵隊,突然在戰場上停了下來。 ??
秦逍勒住了戰馬,只因爲他看到一羣龍銳軍士正押著一名五花大綁的敵將,一名龍銳軍將領正在向那敵將詢問著什麼。
龍銳軍將領正是竇雄,曾經是遼東軍騎兵將領,後來歸附秦逍,得到秦逍重要。
這次騎兵突襲,竇雄便是騎兵將領。
不過讓秦逍驚訝的是,被五花大綁的敵將竟然也是人,而且還是老人。
他在城初見夏侯傾城,此人便是護衛在夏侯傾城邊,夏侯傾城稱呼此人爲“文叔”。
京之後,秦逍倒也得知,相府侍衛統領做文熙泰,夏侯傾城口中的文叔,正是文熙泰。
他與文熙泰多年前就已經見過,卻沒有什麼來往,但因爲夏侯傾城的緣故,多還是與這文熙泰有一故舊之。
此時見到文熙泰被五花大綁,上甲冑滿是鮮,立時便明白,文熙泰肯定是一直追隨在國相邊,隨軍從西川進京,而且參與了決戰。
國相被護衛從戰場之時,文熙泰自然還在浴廝殺,軍之中無法,最終卻是被擒獲。
看文熙泰上的傷勢,應該是傷之後被龍銳軍趁勢拿住。
文熙泰雖然被五花大綁,但神平靜,閉著雙目,竇雄問了幾句,文熙泰是毫不理會。
“大將軍!”見到秦逍,竇雄忙上前躬行禮。
秦逍微點頭,吩咐道“爲他鬆綁!”
竇雄一怔,但也不多話,示意兵士爲文熙泰鬆綁。
文熙泰顯然到奇怪,睜開眼睛,瞧過來,看到秦逍的臉,淡然一笑,道“秦將軍,想不到咱們會這樣見面!”
秦逍翻下馬,含笑道“文統領,咱們有好些年沒見了!”
“初見之時,你是城一小卒!”文熙泰也是笑道“多年之後再見,你卻已經是名天下的大將軍。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很多事實在是難以預料。”想到什麼,問道“國相他?”
“服毒自盡!”
“你死了他?”文熙泰立時顯出怨怒之,雙手握拳,但很快就是長嘆一聲,道“勝者王侯敗者寇,相爺恐怕也想不到最後會死在你的手裡。秦逍,咱們各爲其主,也沒什麼好說的,你殺了我吧!”
“竇將軍,你帶騎兵先行城吧。”秦逍向竇雄吩咐道“我和這位文統領敘敘舊!”回頭向邊
的騎兵隊道“你們跟隨竇將軍先城!”
竇雄拱手領命,帶人退了下去。
“夏侯小姐暫時被安頓在杭州,我本意是想讓國相前往杭州與小姐團聚。”秦逍看著文熙泰,平靜道“但國相隨攜帶了毒酒,趁我沒有察覺,將毒酒飲盡。他覺得夏侯家世皇族之恩,卻背叛了李家,對不住大唐,而且最終也沒能保住夏侯家,愧對夏侯氏的列祖列宗,是以不願意再活下去。我已經吩咐人收殮他的,儘快送到蘇州天池山下安葬。那裡風景秀,氣候宜人,就當做是讓他老人家在那裡安息吧。”
文熙泰一怔,面上的怒容消失,眸中顯出激之,卻是向秦逍拱手行禮道“多謝秦將軍,若能如此,我死也瞑目!”
“你對國相忠心耿耿,重重義,我很欣賞。”秦逍道“如果你願意,可以護送國相的靈柩去往蘇州,甚至可以爲國相結廬守墓!”
文熙泰又是一怔,隨即嘆道“秦將軍的心當真是寬厚大量,如能送國相靈柩前往蘇州,自然是激不盡。我是敗軍之將,到了蘇州,會守在國相墓邊,秦將軍如果哪天想要取我命,可以隨時派人來取。”
“言重了!”秦逍慨道“夏侯小姐的親人不多了。我知道夏侯小姐將文統領當做家人看待,所以我也希你以後能經常探。”苦笑道“否則會很孤單。”
文熙泰神也是黯然,道“我會去探。”頓了一下,才道“只是我有一事心中疑,不知秦將軍能否爲我解。”
“請講!”
“今次決戰,秦將軍部署周,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能做到此點,必然是對西川軍的向行蹤瞭如指掌。”文熙泰皺眉道“但我軍出西川之時,乃是分隊出川,進京畿之後才集結,途中也是竭力藏行蹤。說句實話,在進京畿集結之前,就連我也無法對西川各路人馬的行蹤瞭若指掌,而秦將軍又是如何能對我們的況瞭然於,甚至因此而制定出戰?難道你在西川早就安排了探子?”
秦逍想了一下,才問道“文統領可知道地下當鋪?”
“知道。”文熙泰道“地下當鋪遍佈大唐各州,報靈通!”意識到什麼,詫異道“只是聽聞當鋪背後的主人被稱爲大先生,難道你是與大先生做易,利用地下當鋪掌握了我軍的行蹤?”
大先生便是慶王,而且已經被秦逍扳倒,但知道慶王便是當鋪幕後主人的並不多,文熙泰自然也是不知真相。
秦逍只是含笑點頭,並沒有將真相告知。
他掌握了京都和西川等諸多地方的報,確實是因爲地下當鋪之故,但當然不是因爲慶王相助,而是另有高人暗中幫忙。
但這些自然不必對文熙泰坦言。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文熙泰嘆道“看來從一開始,勝負就已分。”
秦逍也不多言,只是擡手指向一個方向“國相的在那邊被人護衛,文統領可以告訴他們,是我讓你護送國相前往蘇州。”頓了一下,才道“日後我去蘇州,會去看你!”
他徑自過去,翻上馬,也不再看文熙泰一眼,催馬邊走。
文熙泰著秦逍一人一馬如流星般穿過山海遠去,心頭卻是百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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