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闌這才道:“府吧。”
將軍府從前是親王府,在皇城下的安政坊,不遜于任何皇親國戚的宅邸,后賜給謝正則,足見從前貞元帝對其多麼重,但秦纓踏府門的那一刻,目之所及卻盡是蕭瑟,和此比起來,臨川侯府那點兒冷清便不算什麼了。
一行人沿著燈籠次第的廊道往西走,但詭異的是,將軍府被這廊道一分為二,廊道西邊偶見燈火,廊道以東,卻黑沉沉地一點亮也無,樓臺畫閣掩在夜之中,涼風拂過,似有鬼影憧憧。
秦纓眉頭微擰,外間傳聞謝星闌將養母氣病在床,可眼下瞧著,好似不止氣病而已。
斂下心神,跟著謝星闌進了一院閣。
此院遍植梅樹與翠竹,這個時節蔥蘢蒼翠,終于見著點人氣,待進了上房門,便見是謝星闌的書房,寫著“含章”二字的匾額高掛在堂上,而在書房西北角,竟設著一座佛龕,龕供奉著菩薩雕像,裊裊沉檀,沁人心脾。
秦纓回想起上次在謝星闌上聞見的氣味,此刻才知曉這竟是佛香,而更難想到,謝星闌這樣的人,竟然會在書房重地供佛。
凝眸落座,開門見山道:“昨日我們聽到鴻臚寺之時,對傅靈有所懷疑,但當時我下意識是否定的,因為傅靈本沒有機,可你還記得吳舒月的證詞嗎?”
謝星闌站去書案之后,“記得。”
“是在凌煙湖的船宴之上,將崔婉和薛銘的爭執聽了個明白,而也只有那次薛銘和崔婉的靜最大,吳舒月肯定二人有私,其他人雖然發現了些蛛馬跡,卻并不確信,那日我曾讓吳舒月寫一份名單,崔婉案子里的人,大部分也都去過那次船宴。”
謝星闌立刻問:“傅靈也去了?”
“不,沒有去。”秦纓語聲一沉,“但姐姐傅珍去了。”
謝星闌眉頭微皺,秦纓道:“白日我與吳舒月去凌煙湖,重新去了當年宴客的畫舫,吳舒月回憶,當時撞見崔婉和薛銘爭執之后連忙下了樓,待到了宴客之地,卻有幾人不在廳中,其中便是傅珍,我猜測,當日不僅聽到了崔薛二人的私,傅珍或許也聽見了。”
“那次船宴,是在貞元十八年的五月下旬,而傅珍出事,僅僅是在十多天后的六月簪花宴,我聽白鴛說,當日杜子勤宣揚傅珍對他有意,還贈了亡母的玉墜兒,待傅珍知曉后指責他時,杜子勤口口聲聲說那玉墜兒乃是傅珍派人送給他的,杜子勤品行不端,傅珍也不可能贈亡母給他,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杜子勤和傅珍都沒說謊,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傅珍?”
謝星闌聽得變,“你是說,是崔婉和薛銘陷害傅珍?”
秦纓頷首,“如果傅珍那日聽見了崔薛二人的私,還被們發現,崔薛二人害怕傅珍宣揚此事,面上沒對傅珍做什麼,卻用此事陷害,畢竟傅珍有個嚴苛的后母,一旦名節上有了污點,多半要被送回族地,只要傅珍一輩子不回京城,他們便可高枕無憂。”
“傅珍本是家貴,卻落得這步田地,傅靈心中怨恨崔薛二人,這便有了行兇的機,如此一來,殺人,并且還要將二人私公之于眾,便勉強說得通了。”
這話又似編故事,但偏偏有理有據,謝星闌此番未再質疑,還將適才鴻臚寺之行道來,“帶我們尋圖稿的主簿,一看便在說謊,他與崔家的案子無關,不至于哄騙龍翊衛,因此我懷疑是傅仲明早早做了吩咐,若是如此,多半沒機會找到圖稿。”
秦纓也道:“眼下已經在工部和禮部找過,兇手若是時刻注意龍翊衛的向,是一定會有察覺的,找圖紙,也只是為了查證兇手用了什麼障眼法,而如果真是傅靈所為,那一定會有別的錯,連著殺兩人,若說沒有人幫打掩護是絕無可能的。”
謝星闌這時道:“但有個疑問,即便你說的是真的,當初傅珍是被陷害,但此事過去了兩年,傅珍也早已嫁人,傅靈為了這個便可連殺二人?”
秦纓便道:“的確略有牽強,所以眼下有兩件事需要核實,第一,調查傅珍在族地過的如何,倘若眼下過得萬分困苦,傅靈自然會格外惱恨崔薛二人,第二,核實傅珍和杜子勤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
微微一頓,正聲道:“我建議直接去找杜子勤。”
這話剛落,一旁的謝堅先忍不住了,“縣主,您也知道杜子勤對我們恨得牙,眼下去找他求證,他豈會配合?”
秦纓道:“的確不易,不過杜子勤本就是當事人之一,找他求證是最快的。”
謝堅不由去看謝星闌,謝星闌瞟了一眼外頭如墨的夜,波瀾不驚地道:“明日巳時,往定北侯府走一趟。”
第18章 解謎
朝暉灑滿碧空之時, 一道突兀的拍門聲響徹百松街。
幾息之后,一個睡眼惺忪的門緩緩拉開了門閂,他們家侯爺在外駐軍, 世子游學未歸,小公子又無公差, 大清早的沒有主子出門,他正好躲懶打瞌睡,可哪個不長眼的, 竟然這麼早就來擾他清夢。
門一邊眼睛一邊沒好氣地問:“誰——”
“呀”字還未出口,門驟然瞪大了眸子, 門外公服森嚴地站了十多人, 他們袍錦繡, 腰佩銀刀, 而那張牙舞爪的獬豸銀紋,瞬時令門的睡意散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