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椿蘭苑傳話的婆子離開,在心底默念了許久,眼前才浮現出來那麼一個朦朦朧朧的影。
六年前,跟著改嫁的娘親到國公府時,在府上那輛往江南姑蘇去的馬車上曾遙遙見過他一個背影。
聽說他子不好,去江南是為求醫。此后,他便一直呆在姑蘇,縱是逢年過節,也不過往府中寄幾封書信而已。
直到近來,聽說他虛的病癥已大好,只不過服的藥令他早年記憶損傷了些,不大記得年的事。
老太太思孫心切,得了消息,也顧不上那麼多,當即便令人寫了幾封信送往江南姑蘇,終于是把人給催回來了。
青梨與這位世子兄長素未謀面,但也不時從府上的小廝和婆子口中聽得一兩句關乎他的溢之詞。
在旁人的言辭中,那位世子才學絕倫,是世間見的奇才,品亦清正,一清骨,端方高潔,仿若天上謫仙般遙遙獨立。
卻同沒什麼干系。
他是俞青姣和俞云崢正正經經的兄長,卻不是的。
主仆二人剛出了院子,便瞧見了立在不遠等候的俞青姣。
青梨著帕子矮行了一禮:“姐姐。”
俞青姣微昂著下,眼神不善地看了青梨一眼。
若非老太太親自吩咐今日讓同青梨一道去正廳,定然不會多踏足椿蘭苑一步。
冷冷哼一聲:“我可從來沒有什麼妹妹。”
打青梨進府始,每次見面時,俞青姣總會咬牙切齒同自己說上這一句話。
仔細說來,俞青姣這話也并未有什麼不對,畢竟同俞青姣確實沒什麼緣關系。
青梨未將俞青姣的話放在心上,甚至還對笑了笑。
“姐姐,走吧,聽說今日祖母也過去了,仔細遲了讓老人家久等,惹了不高興。”
知道俞青姣雖子高傲,但實則心思單純,心里沒甚城府。
俞青姣不喜青梨這副淡然模樣,但也心知青梨說得沒錯,老太太向來是個極重規矩的人,若是遲了,只怕不了一頓絮叨。
思及此,俞青姣轉往游廊上去,面卻仍舊有些郁郁。
待俞青姣行得遠了,青梨方才抬步往前走。
步子刻意放緩了許多,一路只跟在俞青姣后。
俞青姣雖比青梨年長一歲,個頭卻比青梨矮了半截,為著這個,向來不喜同青梨并肩行在一。
青梨不會主去俞青姣的霉頭。
下了大半日的雨,如今只剩下了細細的雨,青梨抬眸去看那廊邊被雨打了的綠葉,恍惚中,好似又回到了姑蘇。
姑蘇總有下不完的雨,檐瓦上的雨珠滴滴答答怎麼都落不盡。
下雨天時最喜窩在娘親懷里,嗅上的香,聽娘親哼著好聽的江南小調,很快便會迷糊著眼睡過去。
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
青梨步伐微頓。
側轉眸,余正好瞥見了一躡手躡腳朝自己靠近的影子。
那影不過孩高,一瞧便知是俞云崢。
心下思量了一瞬,青梨步子稍稍加快,后的腳步聲愈發清晰,拎著角順勢輕巧一轉,堪堪避過了后的人。
俞云崢卻來不及收力,直直往前沖去。
他不甘心就這麼撲了個空,索拐了個彎,往前頭行著的俞青姣上撞了過去。
廊上傳來一聲清晰的“撲通——”聲,俞青姣躲閃不及,就這麼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邊跟著的婢素珠忙將人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俞云崢本還懊悔就這麼被青梨躲過了一劫,甫一看到面前的俞青姣這般狼狽的模樣,又忍不住捂著肚子大聲笑了起來。
他子胖,臉頰上的耷拉著,笑著的時候眼睛只剩一條瞇斜著的隙,穿著的藍福字錦也因著前俯后仰的作皺了一團。
跟著伺候的婆子舉著傘繞到俞云崢側,又掏出帕子替他了面頰上沾著的幾點雨珠,上不停在絮叨著。
“哎呦,我的小公子,天上正飄著雨呢,您可慢著點。”
這小郎君如今不過才六歲的小孩,是夫人的心頭、掌上珠。
雖子惡劣得,但府上無一人敢置喙。
俞青姣忍著上的疼痛站了起來,再一看邊沾上的大片濘的痕跡,頓時氣不打一來,瞪大的眸子里似乎還能瞧見跳著的兩簇火苗。
“俞云崢,你別太過分了!明日我就告訴母親去!”
素珠在一旁拉著俞青姣,勸道:“姑娘,小公子還是個孩子,您別同他計較。”
那頭的俞云崢聽了俞青姣的話,不僅半分未收斂,反倒還吐著舌頭沖俞青姣做了個難看的鬼臉。
“呸呸呸,娘親才不會理你呢。娘親早便和我說了,我是弟弟,你是姐姐,姐姐向來就是要讓著弟弟的,你還好意思同我計較。”
俞云崢雙手叉著腰,面上的笑著實頑劣。
“至于你——”
他轉不屑地掃了不遠的青梨一眼。
“娘親說了,你就是外頭帶進來的野種,府里上上下下誰都能踩上你一腳。”
“娘親還說,等我長大了,這一整個國公府都是我的,到時候我一定要將你們都給趕出去……”
見俞云崢越說越荒唐,撐傘的婆子忙上前輕捂了他的,附在他耳畔小聲叮囑道:“小公子,世子爺回來了,這些話日后可不能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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