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捧上筆墨紙硯，俞湛一邊提筆寫方子，一邊說：“山河萬裡風迥異。從江南至京都，這一路得益頗。人非草木落地生，能行萬裡路觀四時景乃至幸之事。”

紙上款款落下俞湛飄逸的字跡。藥方寫完，俞湛提筆的手頓了頓，再落下幾字——

酸棠糖，三粒。

從昭月宮出來，俞湛回到太醫院沒多久便出宮歸家。剛宮的年輕太醫們，無不爭取盡量給自己多排班。想著跟資深的老太醫學本事、想著在貴人面前多臉搏高升機會。排班之時，俞湛竟是將排班讓出去許多，將機會給了旁人。

同宮的年輕太醫激他，他欣然了太醫院排班最，最清閑的那一個無志之人。

俞湛出了宮，等在宮門口的小廝急忙迎上去，一邊替他拿了藥箱，一邊稟話：“張伯伯已大好了，雖說您囑咐那藥要服十四日，可老人家心疼錢，最後還是隻拿了七日的藥。”

俞湛點點頭，沒說什麼。

那位老人家的病，若想去跟痊愈需要連續服藥七日。可若他實話實說，老人家心疼錢只會拿三日的藥。俞湛說十四日，老人家咬咬牙拿了七日的藥，過了心裡節儉的坎兒，也能治了那舊疾。

俞湛走進小巷，進了一家外面瞧著簡陋裡面卻人滿為患的醫館。

“俞大夫，您可算回來了！伢肚子疼得不了，您給看看啊！”

“俞大夫，俺家男人按照你說的方子吃了三回藥了，怎還不見好哩？不不，俺不是不信任俞大夫，這不是想讓您再給瞧瞧嘛。”

“俞大夫……”

俞湛穿過人群，往裡面走。他從袖中取了糖塊遞給追著他跑的孩，又拍了拍另一個婦人懷中啼哭的孩。

俞湛的外祖父一生鑽研醫學，醫湛，在江南之地有神醫之稱。可俞湛並不像他外祖父那樣一心苦研醫。

外祖父斥責他：“元澄，莫要辜負自己的卓卓天賦！”

“若能研

得起死回生的醫，也不過醫一人。蒼生普眾小病頑疾需要的醫者並不需神醫才能醫。與醫史留名相比，能醫更多的病者，元澄心向往之，更義不容辭。”

·

夕落下去，天暗下時，又開始飄起細碎的雪花。

沈茴坐在塌上，懷裡抱著個稍大些的暖手爐。轉過頭，了博古架的方向。收回視線後，將手中的暖手爐放下，讓宮婢取了本書過來，打發時間地閱讀著。

只是，才剛翻閱了一頁，又忍不住朝博古架的方向過去。

沈茴有點猶豫今天晚上要不要穿過這博古架後面的暗道，往滄青閣去。若是今晚也過去了，當真是自搬進這昭月宮，每夜都過去了。那豈不是了慣例？必須每天都過去了？

若不過去，又怕裴徊穿過暗道，來這裡。

燦珠端著暖茶走進來時，剛好看見沈茴了一眼博古架的方向。將暖茶放下，稟話：“娘娘，掌印今日下午出宮去了。馬上要過年，胡蠻是要派人進奉的。掌印忙這事去了。許是要三五日才回來。”

沈茴頓時松了口氣。

很快，又想起一事，詢問：“燦珠，你這樣將掌印那邊的事一一告知與我，可會有麻煩？”

燦珠愣了愣，心下一暖，才說：“娘娘恤，滄青閣那邊的事，奴婢的確知道得便利些。可奴婢知曉的東西絕非什麼機。宮中旁的主子也有眼線能知曉。只不過奴婢知道的早些罷了。若當真是機的事，奴婢也不會知曉了。”

沈茴想想也是，裴徊這個人，若是不想讓旁人知道的機，宮婢哪裡那麼容易知曉。

胡蠻進奉？裴徊出宮？

沈茴忽然想到裴徊送出去的那封寫著胡人文字的書信。將手中的書放下，說：“走，我們去滄青閣。”

“啊？”燦珠十分意外。不過也沒多問，趕忙給沈茴取了厚鬥篷，執了燈跟著沈茴穿過暗道。

到了滄青閣，順歲看見沈茴過來愣了一下，才行禮稟話：“娘娘，掌印不在。”

“那掌印可說過他不在時，本宮不能過來？”沈茴問。

“不曾。”順歲急忙搖頭。

沈茴笑著說：“本宮睡不著，去書閣翻翻書。”

沈茴說的是實話。

有心想知道裴徊與胡人的書信中寫了什麼，可盜書信必然不可能。若自己能看懂胡人的文字呢？

滄青閣六樓的書那樣多。要來瞧一瞧，有沒有關於胡人文字的書。若有，那便學一學。

到了六樓，沈茴在書櫥麻麻的書冊間一本本看過去，翻找著。底層的書冊找完了，從窗下推了梯子過來，提踩著木梯站高，去查看高的書冊。

找了許久，終於在西南角書櫥最高層挨著屋頂的地方，找到了幾本胡人文字的書冊！頓時一喜，也不下來，坐在木梯上翻閱著。

第二日、第三日，將昭月宮安排好，白日時便過來，日夜不歇地學胡人文字。

夜深了。

沈茴學得倦了，將書放在一旁，起去窗前吹風醒醒發沉的腦袋。不經意間一瞥，看見遠角房旁的兩個人影。

燦珠和王來。

王來從角房出來，大步往外走。燦珠小跑著追出去，去拉王來的手。使勁兒將人拽過來，踮起腳尖主去吻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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