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幾乎都在同時進行, 哪一項都怠慢不得,因此大多數原州高階員們都忙得滿腦門子漿糊。
徐勉諒眾人辛苦,倒也不催促什麼,就在鄴城逗留到了十二月底。
他不是那種混日子的員, 在等待原州兩府按規程完善一應手續的過程里, 便在州牧盛敬侑的陪同下四 走走。
有時微服在鄴城街頭聽聽百姓真正的心聲, 有時看看原州各司各衙的日常事務。
徐勉這人經歷了大起大落,能在流放七年后,憑一己之力重新撐起已衰敗的徐家門楣,出了心志堅毅、才 能出眾之外, 為人世上也自有一套。
在順手檢查原州各項事務時, 若有員向他請教點什麼,不拘事大小, 他都不吝賜教。
他是京,還供職于百都要忌憚三分的史臺督察院,到了地方州府卻無驕橫倨傲的架子,實在人刮 目相看。
因此前后才不到一個月, 這位巡察史就與原州一眾主要員混。
十二月廿三這日,大清早就下起淅瀝瀝的小雨。
徐勉見狀,便和和氣氣對盛敬侑道:“今日不宜外出。若方便的話,咱們去州丞府討杯茶喝?”
雖徐勉此次專為田嶺一案而來,但他畢竟供職于史臺督察院,本就有權巡察、監管地方政務,此刻他說 要去州丞府看看,盛敬侑本也沒有拒絕的余地。
“徐大人客氣了,哪有什麼不方便的?”盛敬侑笑答著,便領著他往州丞府去。
路上,徐勉若有所思地問:“對了,三日前在工務署遇見云大人,竟瞧見親自去記檔房取陳年卷宗。當 前原州丞之位暫缺,代掌州丞印,責任重大,事務繁多,怎麼跑取卷宗這種小事還要親力親為?莫不是 的屬們欺年紀輕?”
“徐大人說笑了。莫說云大人如今暫代州丞印,便是從前也沒誰敢欺啊!”盛敬侑哈哈笑,“我瞧著 就是故意讓自己那麼忙的,躲人呢。”
徐勉好奇追問:“躲誰?”
“除了躲奉卿還能躲誰?那小子只要遇到云大人的事就沉不住氣。如今他急著議親,言珝大人卻橫豎看他 都不滿意,”盛敬侑幸災樂禍得很,“他又不敢對言珝大人使什麼強手段,除了去云大人面前哼哼唧唧搬救 兵,估計也沒旁的法子。我猜云大人是被他煩了。”
自月初在旬會上的那一幕之后,云知意與霍奉卿的事在原州場已不是。
但云知意私下里除了和顧子璇、薛如懷這兩個舊同窗親近些,與旁的同僚往來總是淡淡的;而霍奉卿又是 眾所周知的心思深,誰也不想主到他面前霉頭。
兩位當事人都不好惹,于是眾人便不好公然笑談這樁私事。
可盛敬侑不一樣。倒不是因為他原州牧這份的緣故。
盛家與云氏有些淵源,他在劍上又是云孟沖的關門弟子,雖與云知意走得不近,但好歹私下里也敬稱 一聲“小師姐”,勉強算是份。
另一方面,兩三年下來,盛敬侑與霍奉卿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公務上配合無間,私也頗親厚。
他調侃起這事就沒什麼顧忌,當面背后都敢說幾句,兩位當事人也給他面子,不會與他計較。
徐勉聽完恍惚一笑,喃喃口:“霍大人做是個厲害角,但要說與云大人親麼……唔,我同意言珝 的看法。”
他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事。明明不是個在背后議論別人私事的人,對云知意那小姑娘的事卻總是忍不住想 多。
“我雖與云大人接不多,卻也覺這小姑娘很好,一般男兒配不上。”
雖然放眼整個原州,有名有號的同齡男兒中,霍奉卿已算得極其出。但徐勉依然云知意若配這小子,那 是吃大虧了。
至于配誰才不吃虧?他也說不上來。問就是配誰都是云知意吃虧,沒有理由。
“這些日子看著您和言大人沒什麼道啊,怎麼在這事上的想法竟如此合拍?”
盛敬侑捧腹笑了半晌,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一事。
“對了,言珝大人年時曾在京中明華書院求學,您與他年歲相近,應當是同窗過的吧?”
盛敬侑雖在京城長大,但年歲輕,當年徐家出事時他也就六七歲,因此并不清楚那些過往。
“嗯,同窗過幾年,”徐勉不太想深談這個話題,漫不經心地應了后,又低聲哼笑,“想與云家姑娘親 ,哪里那麼簡單?就算言珝松了口,事也還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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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盛敬侑只猜對一半。
這些日子云知意確實是故意讓自己很忙,也確實是在躲人。
卻不是躲霍奉卿,而是躲徐勉。
委實不知該如何面對徐勉,怎麼著都尷尬。
一則,不能與徐勉相認。畢竟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如今兩人的職都顯眼,若然相認,皇家早晚會知 曉。
到時若被有心人翻出舊年風波,又讓京中眾人想起云昉當年為了逃避與皇族聯姻,沖做出的那些無腦破 事,既傷皇族臉面,又要將云氏與徐家雙雙推向風口浪尖。
二則,也不想與徐勉相認。
言珝雖是沒有緣的父親,卻真切給了一份來自老父親的關。
若上一輩的那樁陳年私被翻出來,老父親不但會難堪,還會傷心。對言珝既敬且,所以萬萬不會冒 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