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玉眼前刷出八個大字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西州這是圖啥？

不對！

敢這麼料，定有所依仗。

下意識去看大伯。

就見閆懷文以標準的握筆姿勢，用炭筆寫了一張紙條。

眼神示意目標，低聲道：“送去。”

閆玉去傳紙條。

谷城大老爺收到紙條后，快速掃了一眼，便將紙條塞進袖中。

而后低聲與旁的師爺吩咐兩句。

那師爺便開始整理帶來的圖冊，一一放到他面前。

閆玉一看這架式，心里就穩了。

等再回到大伯邊，谷城的大老爺已經被喊上場。

“……下素來膽小，豈敢做這等膽大妄為之事！下……下……冤枉啊！”谷城的大老爺委屈又不平的說道：“這分明是有人心存不良，惡人先告狀！”

“三位王爺容稟！”他也跪了下來，“數月前，谷便發現西州有挪移界石之舉，因怕弄錯，下還特意派人來瓊山縣求證，事涉兩府邊界，下不敢自專，一早便遞公文至府城。”

龐大人在邊上適時的點頭：“不錯，確有其事，本府唯恐其中有誤，還曾去信方大人，請他行個方便，影畫部分邊界輿圖與谷，用以對照。”

吳王溫和的看向沒什麼存在的樂山府員的所在，問道：“方大人，可有此事？”

方大人站起，走到堂前，端聲道：“有。”

多的，便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自京中流放關州之人，都要經過樂山府。

近二年朝中不甚穩當，這流放之人，是越來越多了。

今日這局面，不過是從京中到了樂山。

打從英王上請要兼管樂山府開始，齊王隨其后，陛下又派了吳王來理辦此事，樂山府上下之員便有了默契，這場爭端，事涉皇族，他們有多的脖子敢在里頭跟著摻和，躲是躲不過的，只能極盡低調。

這挪移界碑之事，若有可能，方大人都想一推干凈，說自己不知，怎奈那姓龐的送來的并非私信，而是公文，衙中歸檔一查便知。

吳王左右看了看英王與齊王二人。

“二位王兄，這還真是有趣，都說發現了界石有移，那這界石究竟了沒有？了多？又是哪一邊所？”

王大人晦的看了齊王一眼，后者垂下眼簾，微微點頭。

王大人便如打了般，高聲道：“下請先查圖冊！”

吳王點了頭。

三府輿圖被擺到了一起。

幾位京中員在小心的驗看，連流都極為慎重，低語幾不可聞。

大堂上氣氛有些凝重。

至此時，頗有些圖窮匕見之。

關州、西州都不是在打無準備之仗。

京中那些毫無意義的爭吵，看似熱鬧，卻并不傷筋骨。

而今日這大堂，才是真正的刀劍影。

“稟吳王，三份輿圖，皆無差錯。”

吳王笑了笑，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他輕聲道：“二位王兄，看來是一場誤會。”

英王剛想開口，便被那西州的王大人搶了先。

“圖冊或未改，可界石定然有移，據下所知，谷派城中護軍駐守偽界已有月余，此時縱然離去也會留下許多痕跡，吳王殿下派人一看便知。”

英王被搶了詞不太開心，臉沉下來，“那就去看，去查，本王還不信了，這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龐大人：“下請連西州一并查之，以示公平！”

齊王開口道：“那便都查吧。”

既然雙方都同意，吳王自是沒有意見。

去查此事的隊伍非常壯觀，集齊了關州、西州、樂山和京中四路員，還有三位王爺的近衛帶兵一路護持。

三位王爺各自去后堂休息。

閆玉以為得等這隊人回來，才會再開始關州西州兩府的辯論。

不想還是低估了兩府大人們的戰斗力。

邊界一事暫且擱置不論。

大人們開始人攻擊對方。

沒錯，就是書面上的那個意思。

也不知道這兩邊的大人下了多苦功，竟然將對方的底細深挖到這等程度。

有痛訴對方政務昏庸的，有指責對方商勾結大肆斂財的，有抨擊對方枉顧人命隨意判案的……還有什麼包庇手下犯案、丁憂不足日等等。

幃不修、寵妾滅妻，老娘和妻子不合日日爭吵這種與之相比反倒不算什麼了。

閆玉聽得津津有味。

這里頭既有八卦又有人肺腑的被冤故事，大人們文采不一定有多高，可懟對方的時候真是真實毫不留。

初時覺得今日兩府這仇怕是結的大了。

這些大人們互揭老底，實在太狠了。

可聽著聽著，再看雙方的狀態，又不確定起來。

“大伯，他們說的這些罪名，都是真的嗎？”閆玉湊到閆懷文邊，小聲問道。

“風聞言事罷了。”閆懷文非常淡定。

這種場面他著實見的多了。

閆玉：……

所以，以上這些勁的指責，有一半，不不，可能是一大半，是藝加工？

“大伯，他們為何如此？”

單單只是為了烘托敵對的氣氛？

不不不，絕不會如此簡單。

閆懷文：“兼治樂山，用人。”

閆玉聽懂了。

不管是誰爭到了這樂山府，都不會讓樂山府保持原來的格局，定會派人過來。

眼下兩邊的大人們互相潑臟水，也是在爭。

他們風聞言事，夸大其詞，貶低對手……

閆玉表示自己學到了。

“大伯，界石那邊……”

雖然知道自家大伯走一看三，事事料之在前，可閆玉還是心里沒底。

畢竟前幾日才剛到過那邊，谷的護城軍就算離開也是在之后，才幾日功夫，在那里停留生活過的痕跡，不太好去除。

閆懷文淡然道：“無事。”

……

英王幾次想將閆懷文找來，又生生忍住了。

閆先生說了，要穩住，一切都按計劃好的行事。

他只要應對好齊王、吳王兩個就。

……

時間一點點過去。

堂上大人們吵得疲乏，換了一撥又一撥。

終于在傍晚落日時分，等回了人。

不止是派去查檢邊界的這一隊人馬，還有與吳王同行而來查辦西州兩私礦事的工部侍郎——欒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