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又為何要來找我?”
“好像是說想起了一些舊事吧。”鶴行年灰眸溫潤,就像是被風吹拂的湖水,微微泛起帶著盈的水紋。
“舊事?”
鶴行年用玉笛輕敲在手心,碧綠瑩潤的笛像是一截修竹,在他的手心發出悶墩的聲響。
“嗯,就像是說什麼冬天下雪了,出門去找妹妹,把膝蓋摔破了皮,回家還被罰跪了祠堂,妹妹笨手笨腳煮了一碗姜湯,卻錯把薯當做了紅糖……”鶴行年狀似在邊回想邊敘說,玉笛緩緩落手心,他揚起眉,挑起眼,看著沈離枝道:
“諸如此類,尋常的小事……”
沈離枝的笑容徹底收斂,眉心越蹙越,瞳仁了又松,像是在不停切換著思緒。
等不及鶴行年說完,踏前一步,驚聲追問:“他,他怎會知道這些?”
“沈姑娘有印象?”鶴行年又用笛聲搭住微傾將倒的子,聲道:“小心些。”
沈離枝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詫,嗓音都顯出急迫,“這些都是他跟你說的麼?”
鶴行年輕點頭。
沈離枝更加愕然。
這是七歲時,只有哥哥和沈家人才知道的事。
而那糊噠噠的姜湯更是只有喝了的沈玨禮一人才會知道。
飛練他是怎麼知道的?
沈離枝心緒翻涌,腦子里仿佛掀起了風暴,再不得平靜。
哥哥死于溺水,死在一個像今日一樣晴朗的午后。
橋上很多人瘋涌而來。
沈家‘二公子’落水了,沈家的‘二小姐’下水去救人了。
場面上是一片混。
被人用力托出水面,及時嗆出了水,但是的哥哥因為力竭沉了下去。
——一直記得事就是那樣的。
可是這次翻上來的記憶卻多出了一些別的片段。
比如哥哥并不是在湖心力竭的,而是他費力游到了岸邊,但是岸上的那些人卻沒有手拉他,反而一不等他沉下去……
又比如好不容易提起氣,費力從人群進去,卻看見一個帶著帷帽的年正在往他哥哥里塞一粒藥。
他說:“阿禮,別擔心,這是能讓你妹妹起死還生的仙丹,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那個人不但把當做了沈玨禮,他還認識他們兩兄妹!
“你的手怎麼這樣涼?”
沈離枝被這一句話喚回了神,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手過去,用力攥了小國師的手腕。
就好像當初對那個年所做的事一樣。
起死還生?
這世上當真會有這樣離奇的事嗎?
即便是孩時候的,也不全信。
小國師見模樣呆愣,臉更是像是白日撞鬼一般忽然就變得煞白。
他用另一只手覆在手背上,很關切地問:“是不是湖面風太大,冷著了?要不要去那邊避風的暖閣里……”
沈離枝遽然松開手,這麼一抬,就把鶴行年的手也掀開了。
飛練來找,想必也是有事告訴。
只是眼下他卻不見了,的疑只能懸而不解。
小國師既說飛練是在找的過程中失去了音訊,會不會是因他擅闖了東宮,所以給太子的人抓了?
東宮的防備極嚴,這種可能極大。
沈離枝對鶴行年行了一禮,便想告退:“既然小國師擔心,那我回去問問看。”
一禮畢,就要轉離去。
“沈姑娘,且慢。”
鶴行年又朝遞出一。
沈離枝定睛一看,在他手心托起的是一個鏤花的小糖盒。
沈離枝坐在燈下,拿起糖盒左右上下翻看了一遍。
這個盒子和第一次見的那個太像了。
在把那個糖盒弄丟前,一直都用那個盒子裝玉腰糖。
哪怕回到了州也是如此。
仿佛用那個盒子裝得糖就會更好吃一般。
鶴行年為什麼會把這個送,這也是巧合麼?
今天的巧合,也未免太多了些。
把盒子翻來覆去看了一圈,也得不出鶴行年究竟是什麼用意。
而且他最后那句話也引人深思。
他說:記憶有時候也會騙人,你記得的,當真就是真的麼?
沈離枝苦思冥想許久。
一會覺得他在說飛練,一會又覺得他是在指——這盒糖?
記得的,那一件不是真的了?
忽然一片影從頭頂罩下來,冷冽的雪松香彌漫散開,頃刻就將包圍而起。
“你在做什麼?”太子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像是平地一聲悶雷忽然炸響在耳際。
沈離枝手指一,沒能住糖盒,糖盒就滾到了地毯上,撞到了燭臺銅柱腳才停下。
額頭被人往后一摁,倉皇睜開的眼睛里就倒映著太子俯看而下的眼神。
“殿下……”
沈離枝回過神來,想要站起來,可李景淮卻著的肩不許。
“在寫什麼?”
沈離枝連忙用手指把膝上平攤的冊子撥攏。
寫什麼,寫彤史冊子啊。
正打算趁太子殿下還沒回來,將這幾日的記錄補一補,可是還沒補完,這不就因為糖盒分了心。
以至于太子進來,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