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陸世澤和莫懷琮在書房裡談, 陸世澤道:「吳璘來信說近來完亮頻繁在邊境調軍隊, 金國好像是有異。我早就說過金人不可信,他們所謂的議和, 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上次就應該打到他們的上京去, 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國公爺稍安勿躁。」莫懷琮著椅子的扶手,沉道, 「您向皇上遞的摺子,皇上可有批覆了?」
「皇上看了有什麼用?國庫的銀子本就不充裕,國中有那麼多用錢的地方,上次打戰的軍餉都是我們募捐的,難道皇上還能再多撥銀子去邊關?當務之急,是再想辦法籌集些糧餉, 運送過去。」
莫懷琮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吳老將軍在信中可有提到普安郡王?」
這位郡王自從隴之後,行蹤詭異,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 否則皇上也不會派顧行簡親自出馬, 遠赴興元府。莫懷琮知道一件事,當年兩位郡王同住宮中的時候,皇上是更喜歡普安郡王的。
那年過中秋的時候,莫懷琮進宮赴宴,中途皇帝離開。後來他到花園裡醒酒, 無意看到皇上抱著普安郡王痛哭流涕。原來普安郡王送了一首詩給皇帝,講母子之的。那時候太后還困在金國,沒有還朝。皇上本無心宴飲, 所以早早離席。
年的普安郡王前去安,一下就擊潰了皇帝的心防。
那之後,皇帝時常在幾個宰執面前誇獎普安郡王聰慧,有孝心。彼時顧行簡還未進權力中樞,自然不知此事。可惜不久普安郡王便溺水,人醒來之後,就有些愚鈍了,再不復從前的樣子。
但莫懷琮知道,皇帝這個人十分念舊。在他的心中,還是希普安郡王能堪大任,畢竟那個孩子曾經藉過他的孺慕之。
陸世澤喝了口茶,正道:「副相,你我可是說好,要支持恩平郡王的。李秉與彥遠因上次北征結緣,李秉的妹妹嫁到恩平郡王府,以後若是恩平郡王登位,李家自然是外戚,我們也跟著沾。原本我還擔心,顧行簡會因為恩平郡王府那位懷孕的妾室是他的妻妹而改變立場,支持恩平郡王。如今夏初嵐的世揭開,我倒放心了。他應該是不會與我們為伍的」
莫懷琮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只是說道:「皇上始終還是想給普安郡王機會。既然你我已經決定支持恩平郡王,那普安郡王還是不要回都城為好,免得後患無窮。」
陸世澤一驚。莫懷琮已經湊到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這如何可行?」陸世澤一輩子行軍打仗,殺人如麻。此刻才算知道這些在朝堂上的文臣,嗜殺的程度完全不遜於他們這些武將。他為人傳統刻板,自然不屑於做那些等同謀逆之事。
莫懷琮輕聲寬道:「宮裡有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坐鎮,我們只需點撥恩平郡王,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國公爺放心,此事給我。」
陸彥遠站在外面,將屋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因他是英國公世子,守門的人自然也沒有攔。雖然不知道莫懷琮最後到底說了什麼,但他能猜到是借刀殺人之計。在他眼裡,父親和岳丈一直都是忠君國之士,沒想到因一己之私,竟然在謀劃除去普安郡王?
他冷著臉轉過,大步離開了。
***
顧行簡和李通一行,白日趕路,晚上休息,沿途不曾耽擱腳程,但臨近興元府也已經到了三月底。春暖花開,萬復甦,雨水連綿不絕。南方這時候已經很溫暖了,而隴中這一代卻還猶自帶著幾分寒峭。
過了夔州之後,大的城鎮果然急劇減,人口也越來越凋敝,有時行上幾日才會遇見一個小村莊,裡頭全是些老弱婦孺,年輕的不是出外謀生,就是被邊境的駐軍征招了。土地荒蕪,無人耕種,商舖也十分見。
夏初嵐放下車窗上的簾子,嘆道:「難怪商人都不願意來這裡做生意,便錢務也取不出錢。路途遙遠不說,當地的百姓能顧上溫飽已經不易,更別提做賣賣易了。」
顧行簡放下手中的文書說道:「原本朝廷也頒發了政令,想從南方遷移人口過來。但金國時常擾邊,百姓寧願住在人口擁,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願領補過來這裡。」
夏初嵐知道朝廷曾經頒發政令,凡自願前往利州路做生意和安家的商人或百姓,每人據況不同,可以向當地的府申領不同金額的補。紹興初年,曾經因為邊關無人,朝廷還強制遷移了一批百姓過去。但收效甚微。
「隴中屬於邊關之地,尋常人自然不願意來。西南的都府倒是好很多,雖說蜀道難行,但那裡從五代時期就十分繁華,不是有天下之富,揚一益二之說?」
顧行簡贊同地點了點頭:「沒有戰,百姓自然能夠安居樂業。五代時期,前後蜀的君主雖然奢靡,但國不干戈,國家富足。太/祖征後蜀時,蜀國幾乎是不戰而降。所以當時的富足幾乎都延續了下來,歷經數百年,長盛不衰。靖康之難以後,得定國公拚死守住了仙人關,阻擋金兵蜀,否則此也已盡皆是金人之土。」
「您說的定國公可是吳玠吳大將軍?」夏初嵐道,「我常聽父親說他的事蹟,言談中很是欽佩。聽說現在是定國公的弟弟吳老將軍在守關。我們到了興元府,想必要跟他打道吧?恕我直言,他是主戰派,痛恨金人,應該不太喜歡您。」
顧行簡不以為意地笑道:「定國公三代鎮守邊疆,勞苦功高,可敬可佩。吳老將軍就算為難我這個做晚輩的也沒什麼。」
夏初嵐看著顧行簡,認真說道:「我原本以為的主和派跟您真的不大一樣。民間提到主和,大多是賣國求榮,罵聲一片。但您改變了我的看法,主戰或是主和都是為了國家好。」
「不談這些了。」顧行簡了夏初嵐頭上戴的幞頭。可是那幞頭太大,一下子掉下來住了的眼睛,模樣稽可笑。
顧行簡幫將幞頭扶好,低聲說:「你別老是我的頭,好像我是個孩子一樣……」
「怎麼,在我面前,你難道還是個大人了?」顧行簡好笑,手將抱到懷裡。小小的一團,的,正好抱。夏初嵐驚呼,現在可是男裝,還是他的隨行書吏,這樣摟摟抱抱的被人看見了……但顧行簡也沒做什麼,只是抱著繼續看文書了。
文書每隔一段時日就會以急腳遞傳達到各地的驛站,崇明會按時去取。這些文書並不是正式的三省六部文書,而是顧行簡讓各省部的主事將一段時間的重要政事擇要摘錄,然後送來。可就算這樣,工作量也不小。顧行簡常常要看到半夜,但他似乎不知疲倦,隔三差五還要著索求。
他最喜歡扯的裹布,已經弄壞了好幾條,每次讓思安準備新的,夏初嵐都不好意思。
他的懷抱溫暖舒適,厚重的檀香味能讓人心安。著他手腕上戴的佛珠,珠面圓潤,還有他的溫。眼皮逐漸沉重,靠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李通帶著他們行了一路,照顧有加,原本計畫在興元府分開。但因計畫臨時有變,商隊要轉道往州的方向去,只能提前告別了。
顧行簡對李通拜道:「這一路上多虧行頭照顧,顧某激不盡。日後若有用到顧某的地方,請去都城清河坊附近的康裕坊找顧居敬。」
李通聽到顧居敬的名字,狠狠吃了一驚。那可是他們這些商隊都知道的大商賈,生意做得很大,家財以數千萬貫計,還有個做宰相的弟弟。這個顧五與顧居敬都姓顧,應該是親戚吧?他回禮道:「這一路上,我們也蹭了顧先生不的好茶葉,一直吃江流燒的飯菜,算是扯平了。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崇明等人也都向李通告別,李通一一拜過,最後停在陳江流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飯菜很好吃,心也很細。路上蒙你悉心照顧,我的胃疼好多了。」
陳江流出靦腆的笑容,李通又低頭湊近他道:「若這顧五先生容不下你,你大可來找我。都城候門附近的李記,很好找。」
陳江流彎腰謝過李通的好意,顧行簡不著痕跡地看了他們一眼。
李通又朝眾人揮了揮手,帶著商隊上路了。
此地是離興元府已經不遠的州。州作為隴蜀界之地,有許多茶馬商人彙集在此,貿易興旺,倒是一改沿途蕭條的景象。他們到客舍投宿之後,天還早,顧行簡提議到街上看看。
很多金國的商人也在此做生意,路上常能聽到真語。路邊有個茶攤前面,兩個金人在用很快的語速爭吵,圍了不百姓觀看。
一個漢人通譯站在他們旁邊,面對攤主的詢問,手足無措。邊境很多通譯都沒有過專門的訓練,只懂得翻譯一些常用的語言,勉強讓雙方能夠通。他著急地說了兩句話,大概是想讓那兩個人各讓一步,但他說得不是很流利,那兩個金人不耐煩地推開他,正要大打出手。
這時,顧行簡走上前用真語勸解。他說得十分流利,兩個金人和通譯都聽呆了。其中一個問道:「你是金人還是漢人?」
顧行簡說:「當然是漢人。」
「漢人當中很有人會把真語說得這麼好。大概在你們眼裡,只有中原文化才是正統。可你們的中原已經被我們佔領了,皇室都淪為階下囚。」其中一個金人帶著幾分嘲弄說道。旁邊的金人聽了,都哄笑起來,聽不懂的漢人則面面相覷。
只那年輕的通譯聽懂了,氣得面頰發紅,要上前去理論。
顧行簡抬手攔住他,不怒反笑,從容地說道:「我聽說你們金國上到皇帝下到平民,都在學漢人的東西。就連我們的銅錢,也一直被運到金國。銅錢在我們大宋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每年都要鑄造幾百萬貫,但到你們金國便是寶了。當年你們因為覬覦大宋的繁華,不惜侵佔了我們北部的領土,但也止步於此,數十年不能南下。奪走別人的東西,以及被人拒之門外,有何值得炫耀的?何況這還是在大宋的領土上,爾等怎敢放肆!」
那金人瞬間變了臉,只覺得眼前的漢人男子氣勢人,自己好像生生矮了一截。再看一眼周圍烏泱泱的漢人,連忙灰溜溜地逃走了。
那通譯對顧行簡鞠躬道:「幸好有先生在,真語又說得這麼好,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麼回擊他們。」
顧行簡還禮,淡然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然後便走出人群離去了。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季枝遙從出生起便是個不起眼的草芥,誰都能來踩她一腳。不起眼到前朝覆滅,宮人落荒而逃時也不帶她。聽留下的宮婢說,新帝陰鷙殘暴,只在宮中待了一夜,苑中侍從便無人生還,全部慘死。她徇徇度日,如履如臨,卻還是沒逃過被抓去太極宮當侍女。*日子過得慌亂,新朝建立不過數月便再度岌岌可危,季枝遙不得不跟著他離開皇宮,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一日,地痞流氓趁她不備沖進院中,一群人生拉硬拽要將人搶走。她雖學了些繡花拳腳,卻敵不過人多勢眾。絕望之際,院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陣冷風卷入,吹至宮殿的各個角落。禁衛將偌大的庭院封鎖,截斷任何能逃跑的通道。那群人眼見身著墨色蟒袍的男人不疾不徐走到她身前,丟下一柄長劍。嘭一聲落地,滿院的人嚇得直接跪地,瑟瑟發抖地看著那塊標致至尊之位的令牌。可季枝遙卻不知道他會做什麼,昨夜他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想來他很樂意置自己于死地。然而死寂須臾,所有人都在等下一步,卻只見他蹲下與兩眼微紅的人平視,語聲溫和,拉過她的手,讓她握緊劍柄。“孤今日教你殺人。”——他給她榮華富貴,給她身份地位,可寫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出逃的三月后,他卸下偽裝,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強行帶回上京。意識到這一點后,季枝遙雙眼空洞又絕望,一柄長簪毫不猶豫指向了自己的喉嚨。當看到眼前男人滿面慌張,變得毫無底線時,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這條命,就是她能和他叫板的、最簡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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