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漂亮, 貴在真心實意好不摻假。
練鵲從前武功高絕, 這些人再仰慕也不敢真的放肆。今時不同往日。風鴆聽了話, 心花怒放,就放了一條紅的蠱蟲出來。
“往日你都用風忱給的蟲子,如今也來試試我的。”
于南疆這些使蟲用蠱的好手來說, 蠱蟲的地位無異于丈夫兒。
風忱喜歡養白白胖胖的蟲子,風鴆的蟲子卻都是瘦瘦柴柴的,也更艷麗些。它們長著許多肢節, 也更加有攻擊力一些。
“你如今沒什麼武功, 那臭男人若是欺負你,你就放蟲子咬他便是。”風鴆又用刀劃破了手指,遞到練鵲邊, “喝了這些便能號令蠱蟲了。”
陸極只當做沒聽到。
練鵲一路將人送到了船上, 椅是陸極推的。
陸極每晚都要推著出來散心, 對此駕輕就。即使如此, 風鴆還是覺得此人不解風, 比不上自己。
倚著桅桿,道:“鵲鵲你回去吧?回去還要喝藥呢。”
練鵲微微有些不豫,顯然是聽到“藥”就發憷了。
風鴆捂著笑起來。
“我這次打算去都拜訪一位前輩, 他或許能知道怎麼治你的病。”風鴆道,“你千萬等著我,不要想不開。”
練鵲迎著日笑得燦爛:“怎麼會呢?我在你心中便如此不堪一擊?”
海風吹兩人的袍。
風鴆打量著眼前的子。不再像從前一樣打扮得像個野小子。穿上了輕薄的紗,纖腰束素,釵環琳瑯。比那個日里裝弱的姜如還要惹人憐。
練鵲笑起來時,真正是笑在了心里。
風鴆是南疆的圣,古怪,修的是功卻從未過人。練鵲是風忱的朋友,于風鴆卻是人群中最特別的一個。
南疆子地位極高,風鴆的地位也要比風忱高一線。
說著要去幫練鵲找神醫,卻十分誠實地直接去了青州。
坦白說,練鵲那樣的傷勢,便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得。
先是在玄谷被廢了武功,后來勉強調養著也能使出十之一二的功力,此后又頻頻同人打斗,算是又了些無傷大雅的傷。被溫秉困在齊云塔的那一次,催劍意逃跑,也了些力,這是傷了本。
同陸極走后,勉強又養回來些。堪堪要好時,偏偏又到天樞島來蹚渾水。被溫秉刺中了要害,這也是徐行盟能救的。
可溫秉早在天樞島埋了火/藥,練鵲服了能讓人瞬間恢復功力的藥。代價卻是經脈俱裂。
當時各派英都齊聚天樞島,其中也有不醫中圣手,這才護下一條命來。
風鴆從前覺得練鵲傻。只是一腔赤子心腸確實人,這才同一道。江湖的水很深,練鵲是當中的最強者,卻干凈得如冰似雪。
玄谷一戰,練鵲被廢了武功生死不知。風鴆曾派人尋過,卻得知駕著一匹老馬回鄉了。
那時風鴆想,這樣也很好。
江湖太,不適合。
徐行盟算是江湖中最講公義的地方,可是這樣的徐行盟里,也會有許多看不慣練鵲的人。
然后練鵲背著一把劍回來了。
那一日所有人都在逃竄,只有練鵲站了出來,孤一人殺了溫秉。
后來風鴆跟著別人去看過那海灘。陸極憂心練鵲,抱著人就走了。溫秉的頭顱被扔在海灘上,同那些暗衛的尸骨在一。
風鴆沒忍住,對著那頭狠狠地踢了一下。
那剩下的半艘船要沉不沉的,被人拉了上來,其余的都散落在海里,小半不知去向。
風鴆卻不必再去保護練鵲了。
不僅是因為陸極護在邊,而是已是令眾人心悅誠服的盟主了。
力挽狂瀾,孤劍救世。
所謂的俠也不過如此了。
風鴆要去尋一個人。
背叛了這友、背叛了整個江湖的人。
*
風忱是南疆的圣子,卻快有十年沒有回到故鄉了。
寨子里聚集了四面八方來的十來位長老。
“風忱,你可有什麼要辯解的?”
他閉上眼睛,說道:“風忱無話可說。”
他被押上了寨子里唯一一座高塔。
塔是一座石塔,和整個寨子的風格都很不搭。那塔是在山頂上,從十幾代以前開始就是南疆養蠱王的地方。
他和風鴆從前就是在這塔里長大的。
*
風鴆在最后一夜趕回了高塔。
風忱被關在石室里。
月照不進來,卻能聽到獵獵作響的風聲。在黑黢黢的夜里,那風聲仿佛是能吃人的猛一般,肆意地舒展著爪牙。
風鴆推開門,在黑夜里看他的樣子覺得有些陌生。
他穿著中原人的裳,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隨地坐著了。
像個嚴肅的小老頭。
風鴆覺得很不習慣,咳了咳,說道:“我來看看你。”
風忱抬起頭。風鴆能勉強分辨出他瘦削得過分的下頜線。
塔中的蠱蟲晚上也是要睡的,白天的時候便會張牙舞爪地在墻上、地上爬,卻從不來頂層半步。
“我看那個人在青州也為你造了這樣一座塔。”道,“你在青州也想過南疆麼?”
風忱笑了一聲。
“想過,無時無刻不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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