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本事讓不痛快地也只有那幾個。

陸極心里有了個大概。

練鵲將手里團團的紙丟到了他臉上。陸極展開一看，數息之后又將那信紙疊起收好。

練鵲道：“你倒也淡定。”

陸極坐在邊，問：“為何怒？”

他不問則已, 一問出來就像點燃了炮仗似的，讓練鵲這炮仗噼里啪啦全炸開了。

“兒子要去戎狄！你不著急？”

大口大口地著氣，艷的面容微微扭曲。

“那小子生下來就笨……武功學不會，又沒有老二長得漂亮，去了戎狄連男/寵都當不得。你說！那小皇帝也是心大，我兒子都能送去當使臣……”練鵲著心口，來回踱了幾步。

踱著踱著，的目就放到了自己的佩劍上。

黑的玄鐵劍靜靜地躺在鞘中，吹短發更甚往昔。

“……我去把他們都殺了！”

陸極默然，給妻子倒了一杯涼茶，遞給道：“你消消火。”

練鵲接了茶盞，一飲而盡。

“不行，殺一個就好……”顯然這些年長了點腦子，“那戎狄各大部族林立，彼此都看不順眼。我去殺了他們的王。他們窩里斗了，自然就不會去管我兒！”

陸極：“……”

“他是新科狀元，亦是太子重之人。此番出使戎狄，對他來說不僅是危險，更意味著平步青云的仕途。”陸極將激中的練鵲按下，臉上波瀾不驚，“大丈夫建功立業、報效家國。這是理所應當的事。那孩子不傻。”

他垂著眸，正好與練鵲對視。

練鵲正在氣頭上，目與他相時卻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小白。”他低低地喚道，“若你是陸其，你會這麼做嗎？”

“我怎會——”

或許似乎陸極的態度太過鄭重，練鵲口而出的反駁停了停。

“……”

張了張，說不出話來了。

近年來戎狄蠢蠢，時不時便侵擾邊境。陸極的幕僚吳照等人早就奔赴西北平定戰了。陸其是兩人的兒子，師從大儒吳同，此時前往西北、出使戎狄是再合適不過了。

若換了練鵲在那個位置上，說不定此時已經到了戎狄王庭了。

練鵲：心虛。

“你該信他。”陸極涼涼地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

*

“爹。”年驚喜地勒馬，朝遠另一匹白馬上的男人招手，“是我！”

年人背著書箱，臉上還有些稚。他生得不算出眾，即使是練鵲這樣的人和陸極這樣的男子在一起生出的孩子卻也有變丑的可能。與結合父母優點長的陸奚不同，陸其生的只是一般俊秀，子也不似他父母。

陸其跟著吳同念書，如今已經到了要進京趕考的年紀了。

陸極策馬近了，道：“你是要去都？”

陸其道：“正是正是——老師說以我的水平，這次考個探花不是問題。”

他了鼻子：“到時爹娘會來都看我嗎？”

陸極平淡地說道：“你娘聽說海外有仙山，要出海看看，沒有一年半載怕是回不來。”

年握著韁繩的手了。過了好半晌，他才笑著說道：“娘縱山水，其趣果真與我們這些俗人不同。那……兒子就先走了。我夜觀星象，不日會有大雨，爹出門的時候不要忘了帶好雨。”

“我省得。”陸極也是跟著吳同學過四書五經，這觀星的法子也是一脈相承的。

他同那年建議：“你娘就在前方的大柳樹下歇息，不如見上一面再走。”

“不用啦——我方才便從柳樹那過來，想來不經意間已與娘見過——”陸其揚起馬鞭，“爹，等我名揚四海之時，咱們一家人再相聚吧！”

陸極沒再挽留，后來也將這事說與練鵲聽過。

“呀，那孩子——”練鵲有些驚訝，卻最終無話可說。

*

有一年的隆冬季節，練鵲與陸極下了江南，正好路過了西陵。

彼時練鵲懷著頭一胎，也就順勢在西陵養胎。

陸其呱呱墜地的時候，一家子老小都在門外面等候。沒等穩婆出來，練鵲自個人好了跡，施施然走了出來。

“你這孩子！”白進文指著道，“快躺著去……這像是什麼樣子？這這這——”

做了一輩子學問的老秀才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練鵲道：“我省得、我省得……只是那腥氣實在是太重，讓我換個屋子躺進去也好。”

后來白進文拉著婿喝酒，說道此節時一面抹淚一面訴苦。

陸極沒會過骨親，只訥訥道：“爹說的是。”

白進文雖然是秀才，從前家里窮的時候也在莊稼地里做過些事，手仍舊有些糙。他糲的手指的攥著陸極，連連道：“不肖！不肖！”

*

陸極自然不可能同練鵲告老丈人的黑狀。

出了月子后，他們帶著陸其離開了西陵。

后來陸其說，他要讀圣賢書。

練鵲道：“要讀書，還是得你老師教他。”

陸極在給馬匹喂草料，聞言就轉過頭去，問：“我以為你會教他武功。”

“他不是習武的料子，我著他習武有什麼用？說出去……丟人。”練鵲上嫌棄，角卻不自覺地勾起，“陸極，你那經天緯地的夢想說不定真能在他手里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