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并未開口,似乎等著他說話。
見這樣,陸璘疑心病還沒好全,想到自己要說的事,竟有些猶豫,但再想,此事再耽擱不得,便朝錦心開口道:“你先出去吧。”
錦心知道自家主子現在是有些沉默而喪氣了,不知會不會惹二公子厭煩,卻自知無可奈何,只心憂地看施菀一眼,出去了。
陸璘問:“聽說你在相國寺齋戒時病了,現在全好了麼?”
施菀點點頭。
陸璘遲疑一會兒,又說:“上次我,興許是對你誤會,話也有些重,你不要在意。”
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沒有證據就質疑,確實失了道理,而沒拿傘就冒雨離開,想必也是有傷心的。
施菀沉默許久,才問:“有什麼事麼?”
陸璘走到桌邊,沉一會兒,問:“王家的事,你可聽說?老師過世了,王家急于在百日為卿……為王姑娘完婚。”
施菀再次點點頭。
大多數時候都是靜靜的,似乎一個人偶,只有這些細微的、緩緩的作,才證明是個能有反應的活人,不知是神游在外,還是沒有氣力。
陸璘繼續道:“母親弱,被二叔說服,將許配給河東孫家的四子,孫家的確門庭高貴,但他們之所以同意,是因為那孫四郎品極其頑劣,荒無道,無法無天,在河東幾乎無人敢嫁,才轉而在京城求娶,王家二叔看中孫家,不過是為替自己鋪道。”
施菀喃喃道:“那夫君,打算如何做?”
陸璘看向,嗓音低沉而堅決道:“我想娶做平妻。”
施菀垂著頭,一言不發。
陸璘繼續道:“我知道,此事于你不公,但于卻更不公,只是別無選擇下的無奈之舉。你知道是怎樣的人,就算進府,也絕不會無事生非,徒生事端,所以,我盼你能同意,待進府,好好與相。”
他并非詢問或是商量,而是告知。
甚至,也許是警示。
王卿若那樣書香門弟、惠質蘭心的子怎會生事非呢,能生事非的只有。
而還是正妻,終究比平妻大了一些,要刻薄慢待,似乎也有那麼一點可能?
施菀覺得如此真好,他們歷經波折,終究還是在一起了,無非就是多了一個而已。就像一顆白米飯中間的石子,膈應、多余、礙眼,連自己都想把摘出去。
“公子——”就像三年前,自己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小心而恭敬地那般他,以一個與他不相識的鄉下子的份,隨后道:“我們和離吧。”
陸璘驚了一陣,甚至疑心自己聽錯,頓了很久才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我們和離,我不想待在陸府了,正好,你也可以直接娶王姑娘為妻,這樣似乎更好。”緩緩道。
這次陸璘聽清了,卻覺得意外。
他不覺得離開了陸家能有更好的去,不是父母雙亡、唯一的爺爺也不在了麼?
“你想去哪里?”他問。
施菀回道:“不管我去哪里,公子愿意和離嗎?”說完,看向他。
陸璘捫心自問,他是愿意的。
從前,他對自己的婚事并未怎麼上心,但知得父親與老師有意結親家,他是樂意的,他自負才學品行相貌皆在人之上,而卿若是有的,讓他另眼相待的子,舉案齊眉,琴瑟和鳴,那是他篤信兩人會有的未來。
直到,那個找上門來的鄉下姑娘,竟不只是遇難求助,還拿著訂婚的信。
爺爺剛直一世,一心要陸家將娶進門。
他知道君子須重諾,知道此事是陸家的不對,但在心底里,他當然不愿娶這樣一個無知而淺,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全的子。
從婚事定下那一日,他便知道自己此生注定不會有良緣了。
此時提出和離,他的確詫異、不解,卻也是真的愿意。
他回答:“你若已想好,我自是同意。”
施菀點點頭,說道:“我想好了,那便和離吧。”
說完,低頭從一旁的桌角拿出一張紙來,又拿了只筆出來。
這意思是要此時就寫放妻書麼?陸璘發現說的是真的。
他不解地問:“是因為我說要娶王姑娘做平妻,所以你賭氣不愿意?你不想進門?我說了——”
“我不愿意,你給我五百兩銀子吧。”突然打斷了他。
陸璘再次怔住。
施菀沒看他,繼續道:“我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我,若進了門,你必定寵,冷落我,這不是我想在陸家過的日子,所以我想走,可我總不能嫁進陸家一場,什麼都沒得到,你給我五百兩,我便拿著放妻書離開,再不糾纏你。”
陸璘看著,沉默半晌,很快道:“好。”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施菀出苦地一笑。
他不意外,不懷疑,就這麼答應給錢換離開。
而,事到如今,百孔千瘡,再也不想讓他猜到嫁給他的真相。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那段的、可笑的,似乎這樣能讓自己的離開有一點點的尊嚴。
嫁陸家就是要攀龍附,嫁給他就是看中他的份地位。
就是個拜金逐利的明人,而不是個異想天開的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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