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沒回答。

溫雅看著的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癱在沙發上。

手開了瓶酒往肚裏灌，冰塊鎮過的烈酒添了幾分生冷。

但酒順著咽往下後，胃裏火燒火燎的全是刺痛。

腦海裏浮現的都是溫父溫母先前的話——

“溫雅，你怎麽能騙我們說在和裴妄往了呢，裴妄那邊的人剛才來電話了，把事說得一清二楚，讓你不要再擾人裴妄！

我們溫家怎麽養出你這麽個倒的兒？簡直丟死人了！

這麽多年心培養你，到頭來，你還不如聽雪矜持、乖順。

慶幸裴妄隻是口頭警告，要是溫家因此而沒落，你怎麽對得起溫家的列祖列宗？

而且試鏡的事兒我們也聽說了，都是自家姐妹，你卻給聽雪使絆子，不給投票，我們這麽多年算是養出一個白眼狼啊！

溫雅，你真是太讓我們失了，明天我們就公開聽雪才是我們溫家親生兒的事實，從今以後，希你能改過自新，好好照顧聽雪，否則溫家可以養你，也可以不要你！”

電話裏麵約可以聽到溫聽雪梨花帶雨的哭聲。

溫雅不用想都知道，溫聽雪會怎麽添油加醋的敗壞。

酒釀灼熱得五髒六腑都在痛。

溫雅佝僂著，在沙發上捂住胃部，低低的笑起來。

發淩，笑聲越來越癲狂。

在空的包廂裏回。

不甘心。

怎麽甘心呢。

不過是給沈意使了個絆子，又沒造實際的傷害，裴妄憑什麽這麽對？

溫雅胡地從包裏翻出手機，撥出去裴妄的電話。

對方已經拉黑。

把保鏢來，一把奪來他們的手機給裴妄打電話，打了很久那邊才接聽。

“裴妄，是我！”

溫雅抓住手機，說完之後忐忑的等待他的回複。

又生怕他會掛斷，飛快的道，“剛才我見過沈意了！”

裴妄掛電話的作頓住，冷白的掀，“溫雅，你是覺得教訓太，準備開始地獄模式？”

溫雅咬了咬後槽牙，“你就不好奇我們之間說了什麽嗎。”

“沈意是利用你的，我早就說過心機頗深，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麽單純無害，和你在一起純粹是想攀附你的權勢，在利用你！”

手機開了擴音，被他隨手丟到檀木桌子上。

從酒櫃裏拿出來瓶萊伊龍舌蘭，慢條斯理地倒進巖石杯中。

溫雅還在電話裏咆哮，“你信我，我沒撒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討你歡心。”

裴妄拎著杯沿的手隨意的搭在沙發上，沉鬱立的五被進來的昏勾勒分明。

他半笑不笑地‘嗯’了一聲，不大走心，“還有呢。”

溫雅深吸了幾口氣，聲音異常急躁，“我懷疑在你們裴家的目的本就不純粹，如果真的隻是想嫁豪門，大可以纏著顧西野，而不是在顧西野要回心轉意的時候置之不理，昨天我去醫院看過顧西野了，他分明對沈意餘未了的，結果打好幾個電話都被沈意拒絕了。”

“是嗎。”裴妄抿了口酒，“這是好事。”

“好事？”

裴妄勾，“說明我們家意意慧眼識珠，顧西野那種貨，的確不能和我相提並論。”

“阿妄，就是個攀附權貴的虛榮人，隻是看中你的權勢而已，誰有更高的權勢就依附於誰，是在利用你啊！”

溫雅的語氣急切，偏偏對方依舊是不冷不熱的，甚至低沉的音笑起來。

“嗯，那有說要利用到什麽時候嗎？”

“什、什麽？”溫雅怔了下。

“勞煩你下次能不能問清楚一點？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裴妄有點憾。

溫雅臉上逐漸失，“你瘋了？被利用你還能笑得出來？”

難道不該調查沈意，然後讓萬劫不複悔不當初嗎？！

“你不懂，這不利用，這趣，要不然怎麽不利用別人？”

經酒釀浸過的嗓音沙啞低沉，從他咽裏出來。

裴妄顯然心不錯。

溫雅的臉卻一寸寸慘白，致的妝容扭曲。

若是讓看到這幅樣子，怕是本無法與雜誌上溫婉高貴的人聯想在一起。

“裴妄，你，你是個瘋子吧！”

他的眸始終沉靜，倦懶的嗓音卻著一難以言說的迫，“那你知道瘋子會做出什麽事兒嗎。”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聽得人心驚跳。

溫雅握住手機的掌心發汗，心髒跳得格外震耳。

“腦袋空不要，關鍵是不要進水，我這人沒什麽耐心，提醒過你不要做小作，你偏偏不聽，那麽得到些教訓也是應該的，可如果你再不長點記，我不介意讓你在深城消失。”

通話裏偏低的嗓音沒什麽緒，格外的漫不經心。

溫雅卻有種骨悚然的寒意。

裴妄對沈意的溫和耐心會給旁人造一種他本如此的錯覺。

卻忘記數年前那個滿手殺伐、薄清冷的人也是他。

溫雅知道裴妄不是說說而已。

倘若再針對沈意，不隻是深城，乃至娛樂圈都沒有的容之地。

——

哪怕知道溫雅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掛斷電話後，裴妄盯著屏幕看了會兒，抿冷白的，依舊試探地給沈意撥出去了電話。

倒是很快接通了。

“喂？”

電話裏有音樂聲，然後是很輕的腳步聲。

沈意拿著手機走到了個安靜的地方，才沒那麽嘈，“裴妄？”

裴妄的指尖無意識地晃了下巖石杯，嗓音溫，“在酒吧？”

“嗯，慶祝琉璃簽約經紀公司，也慶祝我拿到人生中第一個正式的角。”

沈意道。

聽語氣來看，似乎沒溫雅的影響。

裴妄的指腹挲著杯沿，溫吞的說了句，“慶祝是好事，可酒吧不怎麽安全。”

沈意怎麽聽不出他話裏關心的意思，無聲的彎了彎角。

“我們沒去舞池，在包廂裏，包廂裏有監控。”

裴妄散漫的問，“那你們缺不缺保鏢，我可以待在裏麵，不說話的那種。”

“……裴妄，我們是姐妹聚會。”

“那我讓縉雲去，他該閉的時候會閉，氣氛尷尬的時候還會講笑話。”

沈意：“……”

“他也是男的啊。”沈意無奈，“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如果有陌生人的話，琉璃會不習慣。”

裴妄用商量的語氣，“他也可以當人，也就是半小時能完的事兒。”

“……縉特助知道你的想法嗎。”

裴妄指尖敲了敲杯，低低的嗓音從嚨裏溢出來，淡笑，“反正他這輩子也就是孤寡的命，對他來說沒差別。”

書室裏正在筆疾書的縉雲，猛地打了個噴嚏，抬頭四張。

莫名覺得後背涼颼颼的，有種不太好的預呢。

沈意倚在牆上，“裴妄，你不該定居在國，你應該定居在德國。”

“嗯？”裴妄眉目之間的戾氣早就散去了，仿佛同這麽說不著調的話都是一種，“為什麽？”

“缺德啊。”

沈意回。

“嗬。”冷澤的線掠過瀲灩的眉眼，裴妄輕笑一聲，眼底平白多了幾分意。

“那幸好我有個不缺德的朋友，要不然遲早底反彈，家門不幸。”

沈意低垂的眼簾輕，百無聊賴用腳尖一下一下的抵著牆壁。

“意意。”他念的名字。

沙啞勾人的嗓音顆粒分明，低得讓人心口一，電流似的鑽的耳中。

沈意眼神晃了晃。

聽他呢喃，“我想你了，很想。”

周圍所有的音樂聲仿若在瞬間摒棄，安靜到能清晰無比的聽到他的呼吸聲。

沈意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要出口那樣。

振聾發聵。

“真希今天看到的所有數據和報表，能在腦海裏住你，要不然我會忍不住去找你。”

然後占有你，私償你。

任誰都不能覬覦你。

除了財經金融，裴妄並不關注娛樂八卦。

今天直播的時候專門注冊了個微博號，隻關注了沈意，把那些評論逐條翻了個遍。

該封的封，該銷號的銷號，該送局子的送局子。

就算有的評論分明是在誇他家意意白貌，可一看對方是個男的，他就渾不舒坦。

好像無數倒刺橫在心頭上似的。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挲著尾戒，裴妄低斂下眼眸，思緒不自覺地飄遠了。

那年被他踹斷肋骨的江翡，在送進醫院前，手使勁地拍著擔架，對他深惡痛絕的罵道——

“裴妄你特麽夠狠，你就是個無無義的混蛋，我不過是開玩笑而已，你至於嗎！咱們之間這麽多年過命的兄弟居然比不上個人？！”

是的，比不上。

那段時間，他對沈意的占有到了骨悚然的地步。

不允許任何人多看沈意一眼；

不允許沈意接異；

最好，在細白的腳腕上拴一堅不可摧細細閃閃的鏈條，而另一連接他的房間。

這樣所有的一切通通能烙上他的影子。

直到那件事發生……

裴妄徹頭徹尾的變了，將那些尚未施行的病態計劃親手碾碎。

不再暴戾，手段不再狠。

艱難笨拙地學習怎麽建立陌生的平等關係，給予足夠的自由和選擇權利。

哪怕這些自由和權利，會讓他沒日沒夜地輾轉反側，錐心蝕骨。

他也親手將自己偏執沉騭的一麵撕碎，然後一點點地塞進五髒六腑裏藏起來。

偽裝現在這副楚楚冠的模樣。

否則換作從前，單憑顧西野沈意的那一刻，大概就可以土為安了。

想想這些年自己上的變化，裴妄垂眼笑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江翡還為此戲謔他說，“原本某人還想馴服沈意，結果倒好，人還沒怎麽著呢，你反倒把自己給馴服了。”

恍若刮骨刀，刀刀淩遲，刀刀心。

興許在尚未陷其中時，他有過迷途知返的機會，但還是義無反顧地一頭紮進去了。

深陷時如火如荼，清醒時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