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在開槍前,我看著窗外的煙火又想起了你。
腦海裏是那年盛夏回母校演講,你將我按在牆上,笑靨如花,“同學,認識一下,我蘇染,青也作白頭染的染。”
我明知道你是大冒險輸了,牆後躲著你在看的同學。
卻對你一見鍾,配合你笑著說,“我顧言安。”
從一開始我就騙了你。
你帶我去上課,見我什麽都不懂,把筆記借給我抄;
我圓謊也帶你去上課,最後被查出來不是學校的學生,兩個人被慘兮兮地趕了出去。
你生氣我居然騙你,我用一個冰激淩就把你哄好了。
還吃著冰激淩警告我,以後不能再騙你了。
我笑著發誓說,好。
你把冰激淋抹在我的臉上,我手去抓你,你從我下逃,笑著跑開了,落在你的發上,臉頰上。
你告訴我說,顧南城沒有顧言安好聽,我以後能不能你言安。
我說,我做你一個人的顧言安。
後來我因為被迫相親,和家裏鬧得分崩離析,所有的銀行卡被凍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你把我帶去那個狹窄的小屋子。
屋子裏所有的東西,是你在外邊一點點叼回窩的,你在努力的裝飾著屬於你的世界。
你說這裏是你的基地,以後也可以是我的。
自此以後的三個月,我在基地裏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是你的出現,讓我行走的二十四年充滿了生。
是你的出現,讓我這個時常不開心的人能開心許久。
我們一起去做要做的一百件事,一起去探險,一起去傳說中的熒海。
那天我們坐在海邊看日出,我怕你冷,把你卷到黑風中去。
十指相扣,用力得要把對你的意刻在骨頭上。
太從地平麵緩緩升起的時候,我抱著你默念著十二遍同樣的話:
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你沒聽清,一直在問我嘀咕什麽。
我笑著什麽也沒說。
沒有告訴你在這裏有一個習俗,那就是在這片海域淩晨看日出的時候,牽著人的手默念十二遍心願,心願就會實現。
從前我對這樣的傳聞嗤之以鼻,但哪怕是假的也願意試一試。
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就是我那時的願。
你是燦爛的,坦誠的,炙熱的。
你是綻放的。
我最喜歡的是吻你,吻你的眉眼,鼻子、眼睛,一一吻得仔細才好。
好像這樣就能烙印屬於我的記號。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一見鍾,不是非你不可,現在的你應該還如那年盛夏般耀眼奪目的姑娘。
可我終究是錯了。
那天你發狠地對我說,顧南城,在你不信任我的那一刻,我僅有一次的餘生,就無法慷慨與你共度了。
我的心髒要撕開了,痛得跪在地上,幾近窒息。
我不是不信你,染染,我是自卑的。
外人看來,自從我出生以來就順風順水,家族鋪好的道路讓我從有過失意頹廢的時候,我風無限、權勢人,我隻有我自己知道,沒有顧家的自己失敗頂,糟糕頂。
我骨子裏的自卑讓我畏手畏腳,讓我不敢擁有那麽明的你。
可一步錯、步步錯……
抓住了你卻沒能留住你,得到了卻沒能困住。
原來神明對人類的懲罰從來不是忘記,而是永遠記得……
我一點點來熬漫長的六年,長到每分每秒都要用心跳去數,看到裴妄牽著沈意,我會想我們牽手的時候,看到江翡和夏琉璃玩鬧,我會想我們在基地的時候……這些好我都曾擁有過。
可讓我親手葬送了。
你走時什麽都沒留下,我在佛珠上刻滿了你的名字,在佛前焚香禱告六年,求你等我來生。
來生,我不是顧南城,你依舊是蘇染,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我還有很多很多的深沒來及的說,哪怕卑賤如草,我也想說給你聽。
可染染你不想聽了。
那我去找你,再說給你聽好不好?
我剃掉了所有的頭發,穿著一袈裟,抱著你的骨灰吞槍。
在開槍的那一刻,我耳邊雷聲如鼓,心卻格外的平靜,好似又看到你抱住我的腦袋,在你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因那微弱的胎而驚喜的樣子。
我以世間最慘烈的方式懲罰自己,將我和你融為一,至死都不願放開你,至死再也無法分開了。
自此,再不見風華正盛的顧南城。
隻有和蘇染同葬一的顧言安。
“青也作白頭染,
如今算來,飛星明滅天涯遠。
風雨急而車馬慢,
我一生難越你的關山。”
顧家嫡子顧南城,在那年除夕夜,終究沒能撐過三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