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穆清葭的問，陸長洲也才想起來這回事。到了衍州之后，公務一樁接著一樁，他倒完全將這事忘到了一邊。

“是有眉目了。”陸長洲點頭。

他已經將穆清葭送到了房門口，便停了腳步同道：“今日太晚了，待明日手頭的事安排好了，我再來與妹妹詳說。”

他稍稍抬手：“進去吧，早點睡。”

穆清葭便沒繼續追問，稍稍欠應了：“兄長留步。”

其實以現在的份，本不該再繼續多管曜王府中的事了。

可是除了周瑾寒外，那深宅里終究還有在意的人，有真心實意對好的人，覃桑、覃榆、辛姑姑……以后他們都要在簪煙手底下討生活，可以的話，還是希能夠替他們多籌謀一些的。

轉眼天明。

陸長洲和羅與等人召集村民去清除了山道。這次雪災影響，倒塌的房屋不，好在南方多丘陵，可以上山伐木來重建房屋。

回來的時候已經下午，楚云遏這個假冒的曜王爺累到都快抬不起來。

胡太醫正在院中亭子里給穆清葭診脈，說的子比之前好多了，蠱蟲看起來也像是休眠了，讓的石化之癥有所緩解。

“王妃可是得到了楚神醫的治療？”胡太醫問。

“并未。”穆清葭誠實地搖頭。

雖然楚云遏答應過要替取出蠱蟲，但因為周瑾寒目前不在，衍州的一應事宜都不了他這個假王爺出面，所以一直都還沒來得及開始給治療。

倒是胡太醫，明明是司空鶴安進來的人，卻會主提起上雙生蠱的況，頗令人到意外。

穆清葭對此疑，便也直接問出了口。

胡太醫笑笑，慢吞吞收拾他的醫箱：“下雖然在替國師辦事，但也是個大夫。這世上沒有哪個大夫會對病人的病視若無睹，更何況國師給下下達的指令中，也從未強調過不許提及王妃上的蠱蟲。”

他收拾好了醫箱就起作了個揖：“下目前還弄不清楚原因，得回去仔細斟酌斟酌才行。安胎藥晚些時候會送來，下先告辭了。”

胡太醫走出亭子正與陸長洲和楚云遏迎面撞個正著。

他的腦子里還想著穆清葭的究竟是為什麼有了好轉，驟然見到楚云遏頂著周瑾寒的臉走過來，不免一下變了臉，差點把手中醫箱都扔了。匆匆同二人見了個禮，弓著腰忙不迭離開了。

“他這什麼況？見鬼了？”楚云遏抬步走進亭子里，指著胡太醫逃也似的背影問穆清葭道。

“胡太醫只是很奇怪，為何他明明開的是與張太醫一樣的安胎藥方，可我如今的卻比之前好了不。”穆清葭沒有向他們說破胡太醫的份，只這樣回道。

果然楚云遏一聽就興趣了：“是嗎？手過來，我瞧瞧。”

穆清葭依言將手腕遞過去。

陸長洲也一錯不錯地盯著楚云遏給穆清葭診脈。

“倒還真是。”楚云遏也覺得奇了，“就這幾天工夫，寒要比之前緩解了許多。”

“可是那胖太醫給你吃什麼了？”

穆清葭搖頭：“除了安胎藥沒別的了。”

“你那安胎藥也不過是比尋常的方子多加了幾味溫補的藥材，都是最常見的東西，怎麼突然多了這樣的奇效？”

陸長洲沒聽明白：“有什麼不妥嗎？”

“不妥倒是沒有不妥。如今看著恢復得快，是因為從前子寒了太久，一時用上了合適的藥便顯得很有用，等到再適應一段時間，藥效就又趨于平和了。”楚云遏回答，“我不解的是，如果藥方沒錯，那為何之前遲遲不見起效？”

“而且這些年來，到王府來給你請平安脈的太醫應該也不。像這種最簡單不過的溫補藥材，每一張調理子的方子里都不會。怎麼以前對你來說都沒用，如今卻突然有用了？”

楚云遏的話說完，穆清葭和陸長洲都陷了沉思。

陸長洲問：“會不會是那些方子有問題？”

“這我就不知道了。”楚云遏攏著手，實話實說，“那些方子我沒看過，吃進里的跟方子上寫的是不是一致我也不清楚，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可說不好。”

陸長洲看著楚云遏不甚在意的模樣皺起眉：“你不是曜王爺的至嗎？難道三年來都沒有給王妃診過脈？”

楚云遏得了陸長洲的問，最開始還覺得有些赧然，但又不好直言其中的那些晦，只好梗起脖子：“這話問得可是奇怪。我是王爺的至，又不是王妃的至。我愿意替誰看診不愿意替誰看診都看我的心意，你管得著麼？”

“你！”陸長洲被這副無賴樣氣到，尤其是對方還頂著周瑾寒的臉，說這話就更像是周瑾寒完全不在意穆清葭的死活一般。

讓人火大的程度同直接將原因說破也沒什麼區別了。

眼看陸長洲不平到不行，穆清葭對楚云遏道：“神醫方才不是說累了嗎？不如先回去歇息吧，之后想必還有許多事需要你出面。”

楚云遏不上套。

他在穆清葭和陸長洲臉上來回：“趕我走啊？怎麼，你倆有什麼悄悄話要背著我說？”

他收起表，重新端上“周瑾寒”的架子：“如今對外，你可仍舊是曜王妃。青天白日在這里與其他男子會，人看到不太好吧？”

穆清葭回視楚云遏，不冷不熱地笑笑：“神醫若想留下來聽一聽倒也無妨，只不過我怕有些事，你知道得太多了，日后不知該如何面對王爺。”

“巧了，干我們大夫這一行的，保守的可太多了，也不差多這一樁。”楚云遏道，“不妨說來聽聽。”

陸長洲自是不知穆清葭與楚云遏私下做的易的，聞言不贊同道：“葭妹妹……”

楚云遏聽這聲稱呼聽得一激靈。

他自然也是不知道穆清葭與陸長洲是舊相識，心下不由大駭：怎麼還哥哥長妹妹短的？周瑾寒那廝知不知道這回事？

“兄長不必擔心。”穆清葭向陸長洲解釋，“楚神醫為王爺的摯友，知道的辛比你我二人更多。既然他興趣，不如就說給他一同聽聽。”

“說吧。”楚云遏笑瞇瞇，“我聽著。”

穆清葭看起來有竹，陸長洲便也不再堅持，將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十五年前顧家被抄家后，戶部斷了相關的記載。好在我與禮部的一位同僚好，以公務需要為由去禮部衙門查了檔案。”

“查到了？”

“查到了。”陸長洲點頭，“那一年被因罪罰教坊司的子只有二人，其中一人便是顧家的這位姑娘。”

如穆清葭所說，楚云遏是清楚周瑾寒與簪煙的關系的。陸長洲的話說完后，他的表就冷了下來：“你們在調查顧家？”

“并非。”穆清葭冷冷靜靜回視，“只是簪煙。”

楚云遏狐疑地盯著的眼睛：“為何？”

“神醫應該知道我與簪煙之間的恩怨。”穆清葭挑眉，“這三年來，我礙于王爺的面子對避讓，可呢？假意示好讓我不適，其名曰送糕點向我賠罪，實則卻是用食大寒之害我和我的孩子，說不準其他傷我之事也都有的份！想要我死，難道我就應該坐以待斃嗎？”

“你要報復？”

“如今還談不上。”穆清葭實話實說，“只不過我總得弄弄清楚的底細，知道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敵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楚云遏聞言沉默了片刻。

“那你查到了什麼？”他問陸長洲。

“顧姑娘當年的的確確進的教坊司，和所有自小罰教坊司的子一樣，由司監據個人的資質分到不同教習姑姑手下聽課教。”

“分到了專舞的常姑姑手下，自此為教坊司的一名舞。據禮部的記錄，顧姑娘進教坊司三年后便開始隨團獻舞，不僅去過朝中幾名大員府上，在前也有表演。”

穆清葭聽完微微提了下角：“看來跳得不錯。”

“或許吧。”陸長洲對此不予置評。“問題就出在八年前。”

“八年前陛下續弦當今皇后，為示普天同慶，京中各風月場所都需要派人來宮中獻藝。教坊司各部便都派出了教頭至外教授技藝，顧姑娘就是那時候開始與流云榭產生集的。”

“是被派往流云榭的舞藝教頭，在外呆了兩個月。雖然后來流云榭的舞蹈被篩下來了，顧姑娘并未因功得到恩賞。但就在那一年之后，教坊司再向各府獻藝，顧姑娘就鮮再出現了。半年之后只留下一筆‘至外公辦’的記錄，接著便再也沒有的蹤跡了。”

“所以說，就是那年的兩個月外派時間，為后來去到流云榭做了鋪墊。”穆清葭道。的雙手拇指慢慢地互，“那應該是得到了什麼契機，有某個人在中間替斡旋，這才能夠做得這般悄無聲息。”

穆清葭抬眸向楚云遏：“神醫可知道什麼？”

“我能知道什麼？”楚云遏翻了個白眼，“雖然我是與周瑾寒好，可這畢竟是他的私事，他哪兒能同我說得那麼細？”

他說完停頓了一下，抬手了下，“不過之前他倒是提了一，說簪煙從前生過一場大病，差點就病死了的那種，直到進流云榭后才慢慢養好。”

“什麼病？”陸長洲問。

“這就更難說了。”楚云遏說到這里皺起了眉，頗有些無奈地道，“就待過的那些地方，什麼病都有可能染上。的子早已從里開始虧空了，這幾年我王爺的托為調理，也不過是治了表，的本已經救不了了。”

能夠這麼直白地將病人的私當眾說出來，可見楚云遏對簪煙的觀著實是很一般。

陸長洲這樣的君子聽完不由皺眉。

“要做這件事，首先涉及到三個人。教坊司司監、管舞的常姑姑、流云榭的管事。”穆清葭分析道，“但有一點，簪煙之前常隨團表演，不說在前或者那些朝中大員面前有多得臉，至那教坊司的司監應該是臉的。”

“而且教坊司隸屬宮中，常姑姑一年也出不去一次，反倒是那司監屬于朝廷正式職，在外有自己的宅邸，若要與流云榭管事之人牽上線，機會要更多一些。”

“你懷疑是那司監干的？”楚云遏問。

“對。”穆清葭點頭，“而且比起‘得了重病’這一解釋，我更相信是教坊司司監與流云榭的管事達了某種易，特地將簪煙送過去的。”

楚云遏抱起手臂：“這又是為何？”

“因為流云榭是開門做生意的。”穆清葭道，眼中閃過一明。“即便在流云榭教授舞藝的那兩個月發生了什麼，讓管事的愿意冒險將簪煙從教坊司中救出來。但簪煙到底不過就是個在罪籍的舞，若是已經病得快死了，對流云榭而言還有什麼價值？”

“更何況簪煙不明不白消失于教坊司這麼多年都不被人在意，可見對于教坊司中這些的管理本就存在——或者應該說，對上位者而言，們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人。哪怕中間丟了幾個死了幾個，隨便用個借口就能蒙混過去。”

“既然如此，堂堂教坊司的司監，又何必要平白地落人一個話柄，冒著他日可能被人揭發的風險也要費心打通各路關竅，大費周章地將手底下一個快死了的人送到流云榭中？”

穆清葭哂道：“是這簪煙對司監來說重要到不能死？并且的病因有什麼見不得的蹊蹺？甚至于流云榭于教坊司司監而言是個極為又信得過的地方？”

“得了大病，在流云榭中才養好的？”穆清葭冷笑道，“這樣的鬼話竟也真有人會信。”

而周瑾寒竟然一信就信了四年，倒也真擔得起一句“之深，愚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