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轔轔,坐在里頭的三人神都很肅穆。
一直到駛出很久,覃榆才猶猶豫豫地問了句:“王妃,您說王爺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啊?”
想他們從京城來到衍州,中途基本沒停歇也趕了十多日路,即便銀蛟是匹圣馬,可畢竟不會飛,也沒道理王爺這一次回去,才短短幾日就跑了一個來回啊。
穆清葭稍垂著眼簾,聞言淡淡道:“回去問問就知道了。”
穆清葭的緒不高,覃榆自然知道是因為什麼。方才楚云遏用口型說的那句話也聽到了,此時心靜下來,不免到郁悶:“王爺怎麼會把簪煙帶來?”
就那在平地上走路都恨不得走兩步三步的弱樣,竟然能吃得了日夜趕路餐風飲的苦?不怕在王爺面前餡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是失蹤了嗎?
想不明白。
而唯一猜出原因來了的穆清葭卻也不想對此多做解釋,甚至都不想多談簪煙這個人。開了窗簾往外頭出去,稍稍了口氣。
回去的路走的不是來時的那一條,兩邊房屋錯落,沒有一破敗的景象。只是因為沿街的店鋪都關了張,看起來蕭條了些。
穆清葭有些不解,便覃榆問車夫是怎麼回事。
車夫一邊趕著馬一邊加大了聲音回道:“王妃娘娘,咱們剛才走的那條路因為運送木材的人太多堵住了,所以要繞一繞。您放心,衍州城的這些道路小人可了,閉著眼睛都能將您送到州衙。您就在車里安歇片刻,等到了地兒,小人您。”
替衍州百姓重建房屋的人手不足,周瑾寒從京城帶來的人全部都被安排去干活了,連給他們趕馬車的車夫都沒落下。
現下的這個車夫是原先就在州衙當差的,也確實是因為對衍州城極為悉,所以被安排下來繼續趕車了。前些日子李菁和覃榆跟著大部隊到跑,也是他來回載的他們。
穆清葭得了他的解釋后便也沒存疑,就說讓他注意安全跑慢點就行,不用著急。
倒是李菁將腦袋探出窗外看了半天,見到一片大門閉的店鋪中間還有一家門面開著。人空氣清,食的香氣隔得老遠就傳了過來。
勾得小李公子肚子“咕嚕”一。
“菁兒了?”穆清葭問。
李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穆清葭吩咐覃榆:“問問車夫,那是家什麼店,停下來先帶菁兒去吃點東西吧。”
“誒。”覃榆應道。
推開車門問了車夫,車夫順著的視線往過,回答:“是家燒餅店。覃姑娘,可不是小人吹,這家熊記燒餅可算得上是咱們衍州城的一大特食了,寒冬臘月里啃上一口熱乎的,哎喲,那個脆香哦,嘖嘖嘖……”
“這不,這段時間燒餅店的老板娘,咱們戲稱一聲‘燒餅西施’的,激各位大人和駐防軍的將士們辛苦,日日都要做上幾籃子的燒餅送過去,所以沿街的店鋪都關了,就熊記一家還開著。”
繪聲繪一通描述,說得覃榆和李菁同時咽了咽口水。
穆清葭見這二人都被車夫勾起了饞蟲,心下不免好笑:“既如此,咱們便去嘗嘗吧。”
“好嘞!”馬夫聞言答應得也爽快,勒停了馬后調轉方向,將車停到了熊記燒餅鋪的門口。
穆清葭讓覃榆帶著李菁進去買了,自己坐在車里等。過了沒一會兒覃榆又跑出來,隔著車窗,有些為難地跟穆清葭說:“王妃,這家鋪子的老板和老板娘聽說我們是曜王府的人,非拉著小李公子與奴婢在店里吃東西呢,吃完才讓咱們走。”
覃榆話沒說完,那“燒餅西施”也跑出來了。雖看得出來年紀,卻風韻猶存,擔得起一聲“西施”。
也挨著覃榆湊到了車窗下面,看到半卷簾子出的穆清葭的臉,不由笑夸道:“喲,這就是曜王妃娘娘吶?到底是京城來的貴人,模樣神仙似的好看!”
“民婦見過王妃娘娘。”
“燒餅西施”大嫂向穆清葭行了禮,熱邀請道,“這大冷的天,王妃去城西巡查啦?可冷壞了吧,不如一起進店來暖和暖和吧。咱鋪子小是小了點,可在衍州城還有些口碑,除了燒餅還有米線。”
“您們為了咱災的百姓這般辛苦,咱們也沒什麼能夠報答的。今兒您三位既到了咱店里,那只管放開肚子吃,吃飽吃暖了再回去!王妃娘娘若是能賞,那就是咱們熊記燒餅鋪的福氣了!”
“燒餅西施”的話說完,馬夫也連連點頭,豎著大拇指附和道:“這話不假,王妃娘娘,他家的米線做得也好吃得很。”
對方的笑容真摯又熱,穆清葭心頭一暖。
“大嫂的心意我心領了。”穆清葭溫聲笑回,“我有些乏了,便不進去了。既是衍州的特,便讓菁兒和覃榆留在店里吃吧,也不辜負了大嫂的意。”
“覃榆。”穆清葭叮囑覃榆,“上錢帶夠了嗎?你與菁兒要吃什麼便好好吃,我先回,稍后再遣劉叔來接你們。”
聽穆清葭提錢,“燒餅西施”連連擺手:“可不敢收錢可不敢收錢,這是咱的一點心意,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值得了幾個錢。”
“如今大家的日子都艱難,我既隨王爺同來賑災,更不該白吃鄉親們的了。”穆清葭道,“大嫂別推辭,便當菁兒和覃榆只是尋常食客便罷。”
“燒餅西施”推辭了幾回,穆清葭都堅持要讓覃榆付錢,就也不再多言了,只折回去包了一大包剛出爐的餅來塞進了馬車里,說讓穆清葭嘗嘗。
李菁和覃榆就留在熊記燒餅鋪里了。
剛出爐的餅子格外香,應是烤之前抹了油填了的,此刻面的香氣里還帶著蜂的甜,哪怕沒吃進里都已經到很溫暖了。
姓“劉”的車夫一邊趕車一邊吃著穆清葭分給他的餅,隔著車門跟道:“王妃吃了燒餅就先睡一覺吧,咱們回州衙還得一會兒,別累著了。”
穆清葭應了聲,支著額角淺寐起來。
懷孕足三個月了,最近孕吐倒是了,人開始變得嗜睡起來。方才在城西又兵荒馬地了一通驚,此刻上著實困倦得很。
外頭街道上又格外安靜,只有車碾過路時的有規律的聲響,穆清葭淺寐著淺寐著,也不知什麼時候真睡著了。
再醒來時是發現馬車停了,外頭正有不遠不近的說話聲。
沒怎麼聽清對話,只問車夫:“劉叔,到了嗎?”
車夫也正好叩響車門:“王妃,到了。”
穆清葭坐著醒了醒神,拎著那包燒餅推開車門矮走了出去。
然而才剛探出半截子,兩柄冰冷的鋼刀就架在了的脖子上:“別!”
穆清葭一愣,這才發現四周安靜得不太對勁。小弄堂里冷仄,有竹叢擋著,前后都瞧不見生人。
這哪兒是州衙正門口,分明是某戶人家的后門外!
一個穿鵝黃綢緞,手中盤著核桃的人走過來,冷森森地笑道:“曜王妃娘娘,今天您得委屈一下住在寒舍了。”
穆清葭聞聲抬眸,看到了“柯茅白寧”四家中的茅家當家人茅通,那張尖猴腮又郁病態的臉。
穆清葭神一凜:“你誰?”
茅通挑著眉,裝腔作勢跟行了一禮:“鄙人茅通,是這衍州城的一個生意人。”
兩個家丁用刀押著穆清葭走下了馬車。
穆清葭的余瞥向車夫劉叔,看到他著手討好地笑著,點頭哈腰湊到茅通邊:“大爺,說好的五十兩銀子,您看……”
“不了你的。”茅通拖著長音掃了劉叔一眼,表滿帶鄙夷不屑。“韓管家,帶他去領錢。”
劉叔跟著那韓管家進屋去了,全程都沒有顧得上回頭看穆清葭一眼。
五十兩銀子,呵……
穆清葭看著劉叔的一臉諂,自哂道:原來自己在這些人眼里不過只值五十兩。
只要五十兩,就能夠讓一個人毫不猶豫地將出賣給他人,甚至還能親自將送上門。
穆清葭心中竄起了一團火。
掙了一下被那兩個家丁扭住的手臂,但脖子上的刀刃卻架得很近,稍有大作就有可能蹭破嚨。
茅通也看到了穆清葭的掙扎,冷嘲道:“別白費力氣了,今天是特地請王妃您過來的,自然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他側往院里讓了讓,抬手做了個“請”的作:“王妃娘娘,請吧。”
“你想干什——唔!”
家丁往穆清葭里塞了一團布堵住了的話音,生地將拖進了屋里。
油紙包住的噴香溫熱的燒餅掉落到了地上,茅通鄙夷地睨了一眼,嗤道:“什麼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一腳將它踢了開去。
后門吱呀一聲關上,料峭寒風下,只剩下被踹碎了的燒餅從油紙開口里掉出來,在馬車的車旁散了一大片。
了許久的天空終于消失了最后一縷日,厚重積云團聚相撞,隆隆雷聲沉悶地在云間響起來。
穆清葭被關進了后院的一間破廂房。
茅通指使家丁將穆清葭綁在了床腳上,看著瞪著自己的眼中的怒火,他挑了挑眉:“王妃娘娘怎麼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穆清葭里塞著布團,聞言“唔唔”了兩聲,卻說不出話來。
“瞧瞧,我都忘了。”茅通蹲下來,“你的還被堵著,哪怕想罵我也罵不了。”
家丁已經綁完了繩子讓到了后頭。
茅通近距離看著穆清葭的臉。
的發髻松散,幾縷頭發垂落在臉旁,蓬頭垢面的樣子也擋不住清絕之姿。尤其在這張漂亮的臉上還有一雙清明亮的、寫滿倔強的眼睛,又讓顯出與長相矛盾的卻格外人的風。
茅通也算是個萬花叢中過的浪公子了,走南闖北這些年,有過一夜或者幾夜風流的漂亮子不計其數。然而青樓的花魁不如眼前這位純,小城的姑娘不比的端莊驕矜,深閨中的小姐自然又沒有這份傲然骨氣。
當真是個尤。
他手住了穆清葭的下,拇指輕輕揩過的瓣:“到底是天子腳下的貴氣養人,能出王妃這般絕子。”
茅通眼里的下流意味如斯濃,穆清葭嫌惡地甩了下頭,掙了對方的手。
被綁在后的雙手狠狠一瞬,穆清葭忍了一忍,克制住了一腳踹死眼前這狗東西的沖。
茅家是衍州城的四大富戶之一,自己與他們素不相識。若說仇怨,也就是進了衍州之后,因為賑災需要,他們了這四大富戶的利益。
那麼今天茅家既然鋌而走險買通了的車夫,針對的定然不是本人,而是整支賑災的隊伍,說得再一點,那就是曜王周瑾寒。
穆清葭冷靜地分析著,已經猜出了茅通的目的。
冷睨著眼前樣貌猥瑣病態的小人,心道:看來他們是想用來要挾周瑾寒了。
可惜……穆清葭暗暗冷笑,他們手之前調查得還不夠清楚,著實小看了。
既然難得來一趟茅家,那就也不能白來一趟。
纖長濃的眼睫微微一垂,掩下了穆清葭心頭的盤算。
只是人低眉斂目起來又是另一番風姿,茅通之類的好之徒在近距離之下又怎能抵擋得住?
他看得不由呼吸一滯,沒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視線從穆清葭的臉龐落一番掙扎后稍微敞開的領口之中。延頸秀項,皎潔如同凝脂白玉,下流之人看得一熱往下涌。
茅通當即便想一窺領口之下的曼妙風景。
然而他才剛抬起手,屋外就有家丁匆匆來報:“大爺,大爺不好了!大爺您快去前頭瞧瞧吧!”
這焦急的一嗓子嚎,打破了茅通滿腦子的迤邐幻想。他咬了咬牙,還想繼續卻又沒了心,只能倏然收回手起走出了門。
甫一出門,他就怒氣沖沖給了外頭的人一腳:“青天白日,號的什麼喪!”
家丁被踹翻了也不敢有怨言,還像是被嚇到了,渾都發著抖。他跪著回道:“外頭,大門外頭,那曜王帶著人打上門來了!”
仿佛見鬼了般的破音了的一聲喊,讓茅通與屋里的穆清葭都是一愣。
茅通長得本就一言難盡,憤怒之下咬牙切齒的,就更加不像正常人了。
“曜王怎麼會找上門來?”他怒罵道。
然而小小的家丁又豈能知曉這些?
茅通沒有得到回答,又著急又憤恨,神思不定地在原地踱了一圈,到底還是住了拳往前廳走去:“愣著干什麼,去看看!”
后頭的兩個家丁也要跟上,茅通阻止了他們:“你倆留下來看著曜王妃,別讓跑了。”
“等本爺解決了前頭的麻煩……”茅通的眼神里流出濃濃的貪婪來,“再回來好好用這京城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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