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你給老娘滾過來！”

進十月后，京師迅速冷了下來，家家戶戶陸續開始搗寒，和著呼嘯的北風有種冷颼颼的覺。

這日難得好沒起風，快午飯的時候，陸家院子里猝然響起一聲怒吼，接著就是陸九萬上躥下跳，抱頭鼠竄的靜。

這幾日街坊四鄰已然接了鐘春雪死而復生的奇事，并迅速適應了從前的弱人兒時不時河東獅吼。

正鉆廚房吃麻辣兔的陸九萬，二話不說，就要翻墻走人。

“你走，你有本事走了別回家！”鐘春雪拿搟面杖指著，氣得眼眶通紅，“你你你，你看看你有點孩子樣兒麼！”

本在廚房樂呵呵瞧熱鬧的陸正綱可不了人眼淚，忙不迭舉著大勺沖出去，給閨使眼：“下來！聽你娘的！”

陸九萬無奈，提著兔跳下來，在親娘虎視眈眈瞪視下洗了手臉，老老實實在院中杌子上坐了，任由拾掇。

鐘春雪恨鐵不鋼地了腦門，用手指從小瓷罐里挖了一坨面脂，在掌心對后，對著陸九萬的臉一通，得搖頭晃腦，只覺得自個兒讓草藥和花香腌味了。

鐘春雪又把的長發散開，一面用篦子給抹桂花油，一面數落：“昨晚洗完頭發，將干未干時，你就該抹的！瞧你糙的，姑娘家家的，頭發澤那麼差，還發！”

陸九萬無奈，辯解道：“娘，我們白澤衛不忙一宿，兩三天僅睡幾個時辰都是常事，這什麼頭發能扛得住？人家說由及外是吧，我……”

“那我給你熬的藥，你還不好生喝！”鐘春雪更氣了，“你瞧瞧你，風吹日曬，都不知道保養。又黑又，顯土知道不！”

陸九萬生無可，瞥了眼親爹。

老陸雙手一攤，出莫能助的神。

趙長蒙良心發現，給得力下屬放了整整一個月的假，讓好好跟家人團聚下。

這藏的意思是，鐘春雪功過能相抵到什麼程度，朝廷還在吵，萬一需要流放，陸家人可能剛團圓就得分離，現在能在一起，就抓時間在一起聚聚。

最開始幾天，三口人確實執手相看淚眼，對著家人的臭腳丫子都能夸出花來。然而三五天一過，鐘春雪對父倆湊活過日子的態度十分惱火，直接撕開大家閨秀的偽裝，擼袖子把爺倆挨個教訓了通。

對陸九萬，主要是嫌太糙，不注意保養；對陸正綱，則是嫌他家里賬目一塌糊涂，連閨想買房都不能支持下。

陸九萬現在十分痛苦，期盼著老趙趕把召回去干活。

正鬧著，院門響了，白玉京指揮著下人抬來了大包小包。他自己則彬彬有禮地過來解釋：“家里得了些新鮮羊和牛，小生特來送一些。另外，天寒燒地炕，家里買的炭有些多，就想著勻一勻。”

下人將餅、皮、窩、糕等吃食在堂屋桌上擺好，躬退了下去。

鐘春雪瞥了眼，似笑非笑。

陸家父不吃甜，家里只有鐘春雪偶爾食些細點心，才多久啊，這臭小子就知道投其所好了。

白玉京有點怵丈母娘，總覺得看人有種直人心的犀利。

鐘春雪打量著他，笑瞇瞇端茶送客：“公爺啊，男子二十才加冠，你還沒年吧？談婚論嫁有點早。”

“不早不早！”白玉京連忙道，“待六禮走完，小生就差不多了！”

白玉京是讓一茬又一茬的變故搞怕了，恨不得立刻跟陸九萬定下名分。

“可是我離家多年，還想跟九萬多待兩年呢！”鐘春雪笑送他出門，扶著門框嘖嘖慨，“公爺不妨趁此機會多想想，這會兒后悔還來得及。”

“不后悔！絕不后悔！”

“公爺還是仔細考慮考慮吧！”鐘春雪不容置喙地關門，聲音冷冽，“我的兒，只會喪夫，不會傷心！”

白玉京著砰然閉合的院門，傻眼了。

他琢磨了下對方的話，只覺渾冒冷氣，丈母娘的意思是，他若敢負了陸九萬，就直接弄死他！

不是，你們家的人，都這麼猛嗎？！

鐘春雪款款走回堂屋，瞧見那糟心兒已經把整只麻辣兔給啃了，不由又是一陣頭疼。

陸正綱端了飯菜進來，頂不住閨求救的目，訕訕道：“其實那孩子，，會照顧人的。配咱閨，是咱閨老牛吃草……我錯了！”

鐘春雪橫眉怒目，在他大上狠狠擰了一記，咬著牙低喝：“你比老娘可大了不止三歲！”

陸正綱慫唧唧跟陸九萬排排坐，再不敢吭聲。

鐘春雪氣得連連口，發過了火，才話鋒一轉：“這孩子吧，瞧著像個樣，比九兒之前那幾任好多了。”頓了頓，又瞪向丈夫，“你說你是怎麼替閨把的關，年輕不懂事，你怎麼也傻了吧唧讓人忽悠！”

陸正綱小小聲地辯解：“咱閨自個兒就是搞偵緝監察的，我以為眼神毒著呢！”

鐘春雪翻了個白眼，上的事兒跟偵緝監察完全是兩條線好吧！

教訓完了父倆，鐘春雪才說起自己的意思：“齊大非偶，咱家跟護國公府相差太大，你要實在喜歡他，這親不是不能結，不過得等個一年半載。你瞧瞧咱家讓你爺倆敗得，要啥沒啥，這嫁妝怎麼辦？嫁進門去，不擎等著讓人笑話！”

“娘，我倆投意合，不在意這個！”

“你懂個屁！”鐘春雪瞪一眼，一錘定音，“錢的事兒，不用你們心，我來搞。”

陸九萬忍不住頂：“一年半載，除非您能點石金，不然再怎麼折騰，咱家也趕不上護國公府的財力啊！”

鐘春雪顯然思索過這個問題：“不需要旗鼓相當，但總得能看得過去吧？啊，說起來以前我投的一些鋪子，不知現在有沒有辦得好的，回頭得去街上瞧瞧。”

陸九萬是知道擅長經營的，不由好奇：“您都投了什麼鋪子？”

時間過去太久，鐘春雪想了想，才不確定地道：“我做的最大一樁生意，是嘉善初年跟人合伙開的一家酒樓，就在長安街上，……棲花樓！但愿沒關門大吉吧！”

“嘎嘣！”

陸九萬太過用力，一口咬碎了兔子骨頭，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本千戶這麼多年了，想買房都得跟太子妃借錢，如今你告訴我，京師最有牌面的棲花樓，有一半是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