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缺烏沉，飛逝。

隨著夕西落，農家小院亮起了燭火。

因為沒多余的房間安置褚曜，沈棠就想將房間讓出來——隨便哪里都能將就一夜，明兒再想辦法，但褚曜生得消瘦又是年長者，讓人家睡隔間或者走廊都不好——不過褚曜不贊同，最后還是祈善讓他跟自己一才作罷。

這一決定，沈棠求之不得。

用過老婦人送來的晚膳，褚曜揣著滿腹心事，兀自去院中乘涼，耳邊聽到嘩嘩水聲。循聲看去，見角落蜷著一團影子。湊近才知是沈棠，正擼著袖子洗一木盆的青梅。

“五郎這是要作甚？”

沈棠抬頭，見來人是褚曜便直起上，以手拳輕捶酸的腰，彎腰太久了也累得慌，口中道：“洗青梅啊。打算做點青口梅，釀幾壇青梅酒。待冬日白雪覆城，賞景喝酒。”

褚曜聞言垂眸，看著木盆或沉或浮的青梅，嘆氣道：“暴殄天，五郎可會后悔？”

沈棠一頭霧水：“？？？”

不是，怎麼就暴殄天了？？？

褚曜又問：“那位祈善先生沒阻攔你？”

沈棠不解道：“元良阻攔我作甚？”

褚曜面漸沉，平靜表面下開始醞釀怒火，卻不是沖著沈棠，而是沖著祈善去的。

沈棠不知他生氣什麼，但有點兒發怵——褚曜生氣的氣勢讓不想起催稿的編輯，還有板著臉的班主任——聲音減輕，示敵以弱：“無晦先生，你與元良都很奇怪，先前我用言靈化出青梅，他也問我會不會后悔，說我魯莽什麼的。總該讓我知道為什麼要后悔吧？”

褚曜收起怒，詫然道：“你不知？”

沈棠搖頭：“不知。”

褚曜表一言難盡，長嘆卻又不說為什麼，只道：“罷了，你這況倒也不是不行。”

沈棠：“……”

(╯‵□′)╯︵┻━┻

有話直接說。

說一半留一半是對的慢謀殺！

褚曜幫著沈棠將一盆青梅洗干凈，二人合力才忙完腌制青口梅的初期步驟，青梅酒倒是方便，將洗干凈的青梅放瓦罐，倒適量的杜康酒，沈棠還往里面丟了十來顆飴糖。

此無冰糖，只能用飴糖湊合著用了。

封保存，個把來月就能開罐食用。

忙完這些雜事，沈棠抓抓略有異味的長發，打水洗漱沐浴。換上干凈裳，坐在廊下用干燥巾帕拭潤長發。一邊一邊等頭發晾干，腦中緩緩浮現白日翟樂喝酒的畫面。

坐在廊下賞月喝酒晾頭發……

還有意境。

說干就干，一個鷂子翻去東廚取陶碗，默念言靈便能盛滿一碗杜康酒，酒香四溢。先是用鼻子輕嗅，仰頭閉目一口悶下。

醇香酒過嚨滾五臟六腑。

不多時，熱意蔓延全，直沖大腦。

另一廂——

褚曜和祈善二人正在對弈廝殺，你一棋我一子。二人都是表面看似溫吞，實則靜水深流。褚曜比祈善更善劍走偏鋒，棋路招招致命，攻勢迅猛如雷霆雨點，給予人極大迫。

不多時祈善已經有落敗的苗頭。

終于，原先安靜只剩落子聲的房間添了人語，褚曜問：“五郎懵懂，你緣何不阻止？”

祈善氣笑：“善如何阻止？”

他也是之后才知道這位小郎君上有國璽，再者，誰能想到“諸侯之道”覺醒得如此之早、如此之輕易？尋常諸侯的“諸侯之道”，不得祭天酬神，輔以國運才能顯。

祈善那會兒也是驚得險些失語。

褚曜不言，到祈善回合：“褚曜，褚無晦，曾經褚國三杰之一，當年何等風恣意？不過幾年，一個刑場五馬分尸，一個獄中懸梁自盡，一個失蹤杳無影訊……卻沒想到你一直在小小孝城藏著。你跟著沈小郎君是覺得他能助你翻？可惜，他的諸侯之道卻……”

褚國是個很小的國家。

與其說是國家，倒不如說是半個州郡。

彈丸大小的國家卻是人才輩出，特別是一度揚名西北各國的“三杰”，三人皆是有的二品上中文心，年齡雖異但志向相投。倘若給三人足夠多時間立穩腳跟，褚國或許有機會從西北各國穎而出，為強國之一。

結果可想而知。

鄰國覺到了威脅。

還給你時間發育？

想得，苗苗全部掐滅！

褚國國君算不上昏聵，甚至能說得上是仁慈大度，知道輕重利弊，但架不住后院起火，幾個兒子被挑唆得斗紅眼睛。褚曜在三人中年紀最小、揚名最快，同時消失也最快。

有小道消息說褚曜文心出了問題，對年名的他打擊太大，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可惜倒也不可惜，雖說失了先手，但天不絕人，焉知死棋不能柳暗花明？”褚曜眉頭了，看著祈善道，“孝城雖小，但消息并不閉塞，祈元良這名字，老夫也是如雷貫耳。老夫守在孝城是為等待天命，那你出現在龔氏發配路上又是為何？嗯？”

褚曜是在褚國揚名，但辛國出的祈善卻不是在辛國揚名而是在別國，就在前幾年，揚的還不是什麼好名聲。履歷很富，別人是錦還鄉，他是拉回來一串仇家。一看就知道是狠角的人，褚曜想不通，這廝不去中原強國圖謀發展，跑回來西北這塊貧瘠之地做什麼？

單單只是這樣，他也不好奇，既非善類，敬而遠之即可，但這人卻跟自己的天命攪和到了一塊兒，他不得不上心，想遠也遠不了。

不湊巧的是，祈善也是這麼想的。

正當二人互相嫌棄的時候，屋外走廊傳來一聲極其響亮沉悶的“咚”聲，應該是什麼重倒地的靜。二人對視一眼，起拉開紙門，卻見倒地的人是沈小郎君（五郎）。

“梨！”

“五郎！”

二人哪還顧得上其他？

將一切丟到腦后。

一個把脈，一個屈指探鼻息。

然后——

脈象平穩中正，康健有力得很。

二人：“……？？？”

看到還沾著些許酒的陶碗，褚曜拿起來輕嗅：“是杜康酒，五郎喝酒了？”

祈善：“……”

所以這是喝醉了？

還是被自己言靈化出來的酒灌倒？

就在二人無語的時候，蜷在地上的沈棠突然直坐起，詐尸一般猛地睜開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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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四章啦，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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